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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尼|长大后才发现:回家成了最奢侈的旅行

不会游泳的沙漠骆驼 印尼的那些事儿 2023-01-29

我一直以为无论在哪,回家就是一张机票而已。只要在有航班的地方生活,我就可以早上起来,中午去坐飞机,半夜到家;之后可以再以同样的方式去别的地方。但是这几年的经历让我体会到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你回家的权利其实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回家变成了一种奢侈,而且成为了最奢侈的旅行。无论在经济还是时间成本上,它都是高昂的、需要代价的;有的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现在回想起一切觉得空洞又荒谬,我也不得不总结出一个可怕的事实,疫情对我的生活产生的影响不是特别大,但是疫情也让我失去了一切。从2020年3月份开始,整个世界似乎陷入了一个泥泞的沼泽不可自拔,那时我还以为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但是事实却是背道而驰。当时我担忧为了我而留在雅加达的前男友没有航班回国,就极力劝诫他登上了回国的航班,在当时来看,那个航班确实是最后一个航班。我在那时以为我自己还是很有可能会坐上之后的航班去找他的。但是我不知道在那时我就几乎失去了旅行的机会,我需要再次办理签证,我当时也没有注射疫苗,即使之后我注射了疫苗也不被欧盟认可…… 我从未视这些原因为阻挡我的原因;但是事实上就是这样的,我不但没能去成,争吵还让我们就此别过。

整个2020年和2021年,中国都在实行清零政策,航班寥寥无几,票价遥不可及,隔离的日子漫漫无边;即使我每日关注这些信息,但他们都向我确认了一个信息:回国遥遥无期。既然不能回国,那我就打算去欧洲旅行。虽然我与男友已经分手,但是我们还是保持了联系。2021年圣诞节,在他的帮助下我做了一个申根签证打算仍然去往欧洲旅行,德国大使馆当时只给了我30天的签证,从前都是一年。当时使馆还在里面夹了一封信件说明签证并不能保证过德国海关时会被放行。我当时注射了两针科兴疫苗,但是因为欧盟没有收到此疫苗的确切数据,所以疫苗不被欧盟认可,我去了出行仍会不便。当时欧洲的新冠肺炎病例达到了最高峰,前男友也表示了不便,最后我失落的取消了去往德国的航班并打算去迪拜,当时迪拜也不认可我注射的疫苗我便就此作罢。

2022年时,整个世界大部分国家其实已经开放了,印尼大部分时间一直都一切照常运作。但我却仍然不能自如往返中国,长时间的隔离和高昂的票价仍然阻挡了我的步伐。那些匪夷所思的抗疫行为在网上流传,国内到处一片沉寂;看着上海朋友的挣扎我又庆幸自己如此自由,我只是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4月份时,前男友飞到了雅加达,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时隔两年,我们终于讨论完了我们的分手。之后,他又坐飞机走了,而我似乎又卡在了这里;到底该怪谁呢?所有的事不能只责怪疫情和抗疫措施,我仍然认为我是那个后知后觉的主体,也许没有这些荒谬的行为,事情可能会好点儿吧。

2022年10月时,我看到政策在做一些调整,机票的价格也降低了一些,便果断的买了一张雅加达去往广州的机票。当时回国也需要征得工作的同意,新加坡老板知道了我很久没有回国便爽快的同意了并表示了祝福,但是他提醒我应该去征得另一个上级的同意。当时工作上已经安排我去外地出差一周,如果我要坐上那天的航班就不能去出差,不幸的是另一个上级拒绝了我的申请,他说因为已经安排了我的工作,我走了人手就不够,除非我找到一个代替我的人履行我的责任,还必须是女的。当时刚好要走一周,要找人代替一周的工作并不容易,印尼同事都不喜欢出差,因为家里有老公或者太太或者孩子;最后我的好友同事听了我的事后,主动提出帮我,她代替了我一周的工作;但当时她也需要征得她上级的同意,幸好她的上级很通情达理,爽快的说了可以;所以最后变成她的一周的工作也需要找人顶替。

我一直很喜欢《权利的游戏》里的Arya Stark,为了回家,她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劈荆棘,看样子马上就要到家了,她屏住呼吸绷紧神经不容自己出一丝差错。在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她在途中遇到她的母亲与哥哥。为了过河,他们当时去往滦河城的弗雷家族求亲。Arya并没有吱声,但之后不幸目睹了《血色婚礼》,她的母亲、哥哥和嫂子都葬身于弗雷家族摆设的鸿门宴中。

我的回家过程没有Arya的那么残暴,但是时间却比她长。即使我购买了机票,当时我也不确定政策到底会如何调整,航班是否可以顺利飞行。那一周我在ins上看到广州加大力度抗疫的情景时心中不免又开始担忧,我清楚的记得抗疫时上海的朋友找不到车去医院的不便,我对去广州转机的事仍然充满质疑。于是我取消了去广州的机票改为了去福州。

当我登上去往福州的航班时,发现机上的机组人员仍然穿着白色的抗疫衣服,他们似乎一下子又让我觉得时光倒转了。机上的厕所总是满的,外面是排着队的;吃饭是按排分开的;下机之前机组提示我们下了飞机后需要进行核酸测试和过海关,可能没有时间上厕所,一切是那么严肃和不便,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在天上的时间总是很快,之后便到了福州的海关;海关询问了很多问题后我便去做了核酸,在机场只能碰到同机的人员和防疫人员。做完核酸后我便去排队,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去排队做什么,我只是听到“往前走往前走”的指示,我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之后我坐上了一辆巴士,我并不知道巴士要开往哪里,我拿了两个行李箱,十分费劲的将箱子扔到巴士底座后我就登上了巴士。我的手机并不能使用,巴士上贴着“祖国接你回家”的红色宣传单,大家都静静的坐着,没有什么人说话,他们都是同机的乘客。那个巴士开了很久很久很久,外面一片漆黑,每一次我以为快要到达的时候,他都继续在夜色中安静的行驶着。我四处环绕着其他人,他们有的在看手机,有的一脸平静,并没有多大的感受;我几乎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一切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又似乎怪怪的。

半夜的时候,巴士停在了一个后院。防疫人员已经在那里等候,叫我们列队,之后才明白是将行李列队排好他们会进行消杀。消杀完行李后,我第一个将表格填写完想去前台问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全场又只有一个声音:往前走往前走……我拿到了房卡终于往前走上电梯进入了酒店,酒店的地上和墙上都铺满了塑料,我还拿到了我的晚饭——一碗汤粉。

满怀期待的推开酒店的门发现幸好隔离酒店房间还不错,只是地上又铺满了塑料好似要进行外科手术一般。手机终于连上了wifi, 发现自己原来在一个离市区很远的度假酒店里。房间里的茶几上摆着抗疫事宜的规定和费用,我被要求在酒店住满6天,并且不能走出酒店房门。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隔离,说实话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过来的,我觉得太艰难了。食物总是很难吃,但是又不允许叫外卖。每天凌晨还没醒外面就是急促的敲门声——做核酸。偶尔我的房内的电话会响起,防疫人员提示我该买机票了,可以买几号几点的之类的,我该支付隔离费用了等等事宜;此外,我连一只活着的苍蝇都没见到。由于我只能购买10:00以后的机票,我最优选买了一张14号飞往家乡的商务舱,因为当时商务舱的价格似乎更为经济。一天后,航班发来信息,此航班取消了,系统自动为我换成了当天早上六点多的航班。防疫人员说我的航班太早,不行,核酸结果没有拿到不能走。但是打开所有的航班网站,当天我并没有其他直飞选择了,我又不得不购买了一张转机航班,票价更贵,时间更长。

14号那天终于来了,我满怀期待的走出了酒店房间来到了大堂,坐上了去往机场的巴士。这次又是开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到达了机场,刚下巴士居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一看又是防疫人员叫我跟着她走。当时我心里很纳闷,怎么还有人跟着我,我以为就此结束了。我拖着两个箱子跟着她办理了登机牌,柜台一定要我出示健康码,我当时看了新闻知道所有的防疫措施取消了,但是我还是要做一个健康码才能登机,于是我在机场做了一个健康码后去了候机楼。防疫的小姐姐仍然跟着我一直到了登机,在去往成都的航班登机时将登机牌给了我,此前登机牌一直是被她拿着的。我被安排第一个上了飞机,并被安排坐在航班的最后一个位置上;川航上热情美丽的空姐询问我是否要喝的让我体会到了回国后的第一丝空气,空姐还与我搭话询问我是从哪里回来的。

天上的时间又是很快的就过了,不一会儿功夫我就到达了成都;刚出舱门,居然又有一位防疫人员在等我,我的心里惊了个讶,她是来接我的? 居然在舱门外等我?正当我心里觉得奇怪时她说走吧走吧,跟着我去了下一个候机楼后就自己走了,我还以为她又要跟着我直到上飞机。

在成都机场时,我的手机又连不上wifi了,我在阅读区拿了一些报纸来读,看到满版中文的报纸时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又熟悉;我离开时是夏天,这里是冬天;大家都穿着冬天的衣服在候机室看着手机,好几个人都在打电话;后面的一位大哥大声的在电话里说着: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太耽误事情了,以后你再也不能这样了!挂完电话后他又打了另外一个电话说起了家乡话:给扎鬼脑壳,真是进达许……(这个人脑子进了水)。

我向坐在旁边的一位男士借了wifi并叫家里人向我发送了验证码后连上了机场的wifi。登机时天已经黑了,之后一切顺利的飞往了家乡。出机场后,一股冷风迎面而来不禁让我打了个寒战,坐上了妹夫的车子后很快就到了家。

在家两周后,开始听到谁谁谁去世了的消息,到处是新冠阳性的人;我去体验了修脚、还第一次做了美甲,总感觉自己的脚踩在了一个神奇又奇怪的地方里,一切就如做梦一般,又显得特别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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