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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深圳之烦恼

你包叔 包邮区 2018-08-03


十几年前,你包叔的好友兽爷走到了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南下,还是北上。


深圳朋友对他说,南下来深圳吧,这是中国最平等的城市。大家都赤条条来到这里,再穷也可以在布吉的城中村落脚。不管有没有深圳户口,死了都能享受1830元的免费殡葬。


兽爷听说后十动然拒,头也不回地去了北京。


十几年后,当年中国最平等的城市深圳,也回不去了——这座城市正在举行着一场场轰趴,大多数人只能围观,无法加入其中。


一场轰趴是在6月21日的雨中进行。那天深圳的雨下得和书桓走的那天差不多,为了认筹深圳华润城润府三期,房产登记中心前开证明的人们排起长队。


官方发文辟谣,“打印无房证明排队5公里”、“婚姻登记处排队离婚买房”是恶意夸大歪曲事实,将会调查到底。


几天过去,官方也没说清队到底排了几公里。这又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741套千万豪宅,引来6776人认筹,摇号中奖率11%。


6000多人失望走出摇号处,认筹最多客户认了15个筹,3000万现金冻结在银行。


结果还是没有摇中。


这场轰趴源于政府的限购。润府的价格,已回到2016年。润府一期二手房价格最高到了十三万,三期备案价却仅为八万五,买到的人,等于喜提300万+。


这场轰趴的入场券,是无房证明、征信记录和200万认筹金。


大部分在深圳的人,都没有入场券的。


一个月前,价格5000万以上的招商双玺认筹,超过900人交了500万认筹金参与摇号,中奖概率也只有五分之一。


润府摇号结果出来,排名第一的是个90后,他摇中一套190平的房子,1600万。之前价格更高的招商双玺,摇号第一位也是90后,摇到1700万的平层。


这两位90后大学毕业后,经过自己的奋斗,终于攒够了好几万块钱,再在父母千万资金支持下,实现了自己的深圳梦。


都是九年义务教育,如何才能有你这样的爸妈。


中国银行共冻结了华润城润府135亿元的认筹资金。摇完号,你包叔算了下,开发商华润少收了起码33亿,为了什么?


就为了把深圳的房价降个十几块钱。


2016年11月至今,深圳房价连降20个月,兽爷看到深圳房价示意图后,兴奋地说——深圳房价雪崩了,断崖式暴跌!


但兽爷再仔细一看,20个月中均价从54986元跌到了54111元,每平米降了875元。最多的一个月,房价降了160块钱。兽爷怒了:


我差这一百多块吗?我差的是一千多万。


上世纪80年代价格双轨制下,深圳率先取消票证,用市场手段引领中国三十年。


三十年后,价格双轨制的北风,吹到这里。这座步入中年的城市,又回到起点。


 

1

 


2016年,茅台价格疯涨,经销商开始捂盘惜售。


茅台办法是提出1299元的控价线,并对捂盘的经销商进行处罚。


和地产商一样,经销商也流着不道德的血液。茅台董事长在经销商会议上表示:


极少数经销商推波助澜,阳奉阴违,以为到了利润收割期,主张放开市场调控,赚取的利润达到了几百还不满足,像贩毒一样疯狂。


控价不成,茅台又出台了限购。一个账号限购两瓶、物流地址不能重复。结果黄牛开发出了抢购软件,茅台官网、天猫、苏宁都成了软件党的天下,普通消费者想抢到茅台,就和中奖一样。


“房住不炒”的口号提出来一年后,茅台董事长也提了个口号:


经销商不要推高茅台酒市场价格,让消费者真正喝起来。


“酒喝不炒”口号提出以后,不仅茅台依然买不到,连茅台酒手提袋都已经要300块钱才能买到了。


把价格管起来,只需要改变市场的游戏规则。


公元301年,就在中国傻皇帝说“何不食肉糜”的那一年,罗马皇帝戴克里先为了保障军需,决心管制所有物品的价格,他颁布了《最高价格法》,对上千种商品设立了最高售价。


商人如果违例,要处以死刑。


1400年后,法国大革命领袖罗伯斯庇尔在价格管制方面走得更远。他对面包等粮食设定了最高限价。


这两次价格管制,都引来天怒人怨。商家关门大吉,商品严重短缺。


欧神推崇的奥地利学派,否定数学对经济学的作用,历来被主流经济学界排斥。但他们对于经济现象的推演,正在现实中一遍遍被验证。


他们说,在政府干预前,牛奶和鸡蛋昂贵;政府干预后,它们就从市场上消失。


2015年以前,深圳也有限价。楼盘备案价允许浮动15%,后来变为5%,在新一轮调控中,成了现在这样子。


奥地利学派学者还说,干预是会上瘾的,价格管制,下一步就是配额制:


随着政府越陷越深,最后有一天所有的价格、工资、利率,简而言之整个经济体系中的一切,都由政府决定。


时下的政策越来越受到舆论影响。只要出现排队买房的消息,马上就会引来约谈、政策升级。


罗伯斯庇尔最后一次出现时,围观的人群冲着他喊:“砍了那肮脏的法令!”


被砍的不仅仅是法令。


兽爷说,法国人民太文艺了。在我们老家,大家只会像小岳岳一样说:


打死你个龟孙。

 

 

2

 


十天前,深圳一家A股上市房企的潮汕老板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他是在五月初被带走的。这一个多月里,他一定在里面熟读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因深圳前政法委书记蒋尊玉的案子反复,还有上市公司的潮汕老板还躲在香港四季酒店,不敢回来。


吕锐峰、何学文这样深圳前官员出事,都会有一波潮汕地产商人被牵连。


旧改,不是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的。


深圳的红利以前都被潮汕帮垄断。潮汕帮不喜见光,但控制了半个地球。


别光知道李光耀、李嘉诚、黄光裕、姚振华和朱孟依。看看深圳资产前50名的生意人,有多少个潮汕帮的堂主,郭英成、张俊、黄茂如、黄楚龙、朱鼎健、纪海鹏……


这两年他们终于低调多了。深圳的红利,以后终于被另一小撮人垄断。一个开发商说:


深圳旧村改造涉及到合法化问题,只能国资背景下的企业来做这个事情,根正苗红,犯点错误也不至于有影响。


万科在深铁入股后,也获得了身份红利,发布了“万村计划”。先进村,做改造和美化,和老乡们打成一片。


放眼深圳这座城,40%的建筑基本是违建,城中村改造往往成为延拓多年的攻防拉锯战,直到高房价填平彼此的伤痕。


特区建设三十八年后,人到中年的深圳,确实没有更大空间来发展楼市了。


深圳用上海三分之一的土地,供养着相当于上海三分之二的人口。


与此同时,深圳的需求完全没有放缓的迹象。它是一线城市中落户门槛最低的城市,应届本科毕业生有7种方式落户,深圳甚至把“秒批”第一次写进红头文件。


地产商在深圳的好日子早就结束了。就像大庆油田,地下油储量看起来还很多,但是开采难度越来越大,开采成本越来越大。


华润这样的国企,成为深圳的主心骨。


华润城的前身是大冲村。2008年,香港扎根的华润集团拿下了大冲村的改造项目。这个城中村占地68万平米,聚集了10万人,是全宇宙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华润接手大冲,更像是华润集团和华润置地老大吴向东政治正确的表态。大冲村打破了深圳的补偿传统,所有村民的所有建筑,不问来路,就算违建,都能按1.1万元/平米或同等面积回迁房,统一补偿。


大冲村拆迁户里,最终诞生了10个亿元富翁和400个千万富翁。但这也让华润获得了宝贵的时间成本,华润进入大冲那年,深圳房价一路暴跌,均价不足万元。六年后润府一期上市,均价却达到4.5万元,拆迁成本靠着楼市暴涨,一把收回来了。


深圳木头龙旧改因几户人家没有同意,停滞不前多年,30多位业主到死都没有等来改造。


人生都像一场足球赛。不到最后一秒,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被对手以什么样的方式绝杀。


华润城项目还有两期。华润前三期首要目标是快速去化,剩下两期才是真正利润来源。


华润朋友后来告诉你包叔:


华润城项目,当时算账还不赚钱,没想到现在成了全华润利润最高的项目。

 

 

3

 


2018年广东高考作文题目是,给2035年的年轻人写封信,介绍祖国的发展。


深圳早早写好了这封信。没多久他们就发布了一项政策,2035年深圳新增170万套住宅中,商品房只占到40%,大多数房子将是安居房、人才房和公租房。


这项纲领式的蓝图,被人们叫做“二次房改”。


很多人说,深圳将告别香港地产模式,走向新加坡模式。


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的房改比其他地方早了十年。1989年,深圳曾经颁布过《居屋发展纲要》,当时深圳领导约定,未来的房子商品房占30%,福利房和微利房占70%。


发展模板本来是新加坡。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住宅产业局一直代表政府造房子,为公务员造福利房,为企业职工造利润很薄的商品房,没和国家要一分钱,解决了公务员和企业职工的住房问题。


1993年,深圳骄傲地宣布,户籍人口的住房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住宅产业局还因此得了联合国的人居奖。


但几年后,住宅产业局越来越觉得自己被边缘化,政府给的地越来越偏。


1997年,深圳市区出了一块30万平米的住宅用地,住宅产业局提出申请,市领导说:哪能都给你们啊。


最终,住宅产业局拿到了7万平米。剩下的20多万平米,都被卖给了开发商。


副局长董日臣觉得,世道变了。


2003年,深圳住宅局被撤销。深圳向新加坡模式挥手告别,头也不回地走上香港模式。


房价也走出一条不可逆的大阳线。


政策研究室主任吴思康算过,深圳现在有1041万套房子,未来17年即便新增100万套各种福利住房,也仅仅占到市场总量的8%。对深圳的商品房市场的冲击,远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大。


这种结局,早在2003年深圳撤销住宅局,坚定地走香港道路时,就已注定。


住宅局撤销四年后,一位深圳地产商私下里告诉樊纲,房地产利润太高了,挣钱都挣得不好意思了。


招商地产一位高管骄傲地说,深圳兰溪谷1100套房子,就能买下伊利集团。


十几年后,这种凭胆气耍流氓拉关系就能发大财的故事,都不再会发生了。


这座城市,这个行业,都遇上了各自的中年危机。


十几年后,被当成低端驱逐出北京的兽爷回头看,终于意识到,当年没必要纠结北上还是南下这个问题。现实就跟很多女生当年的思考一样——嫁给爱情,还是嫁给金钱?


但大部分女生最后嫁不了爱情,也嫁不了金钱。


麦兜最后的结尾,长大后它拿着包子说:


我忽然明白,原来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不行就是不行。你看这么简单的道理,连猪都懂了。我却还以为世间的一切,都该有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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