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得知秦佳明家的水泥厂卖了3个亿时，姜慧有点懵。

心里没来由的还有点慌乱，好像这个男生又离自己远了一些。

她是那样的平凡，平凡到时常想，自己为何可以得到一个富二代的爱情。

02

那是有点遥远的2004年。

家里有点事耽搁，姜慧去学校报道时，军训已经结束。

因为去得迟，姜慧反而让很多同学印象深刻，其中包括秦佳明。

后来瞅着个机会，秦佳明调侃姜慧，说她成功逃避军训，没有被暴晒。全年级看过去黑得齐刷刷，就姜慧白嫩嫩。

秦佳明边说边笑，笑得痞痞的。

姜慧心里有微微防备，这男孩眼角眉梢都挂着玩世不恭的调，要躲开些。

结果军训一结束，秦佳明竟夸张地染了一头白发，仿佛是映衬皮肤被晒出的黑棕色。

姜慧这才知道秦佳明不是看起来痞，他是真的痞。2004年，这么有个性的男孩子还是不太容易被接受的。

姜慧不动声色敬而远之。

03

可是后来姜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点点跌进了秦佳明的世界。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姜慧去校外买东西。快到校门口遇到有人打架，隔着一小段距离，姜慧看到秦佳明夸张的白发。

不知怎么姜慧就上前围观，是一对高年级的小情侣吵架，男生脾气不好动了手，正好秦佳明碰上了，当即替女生回敬了男生两拳。

俩人就打了起来。

秦佳明个子高，没吃亏。结果女生又心疼男朋友，朝着秦佳明发脾气。

姜慧脑子一热，冲女生吼，你知不知道好歹啊？人家是帮你呢！

秦佳明也看到了姜慧，一乐，把她拉开了。走了好几步秦佳明松开手，说就看不下去男人打女人。

姜慧心里有一处蓦地一软，看上去不羁痞气的秦佳明，有颗仗义的心。

那次之后，姜慧慢慢卸下对秦佳明的防备，偶尔一起出去吃顿饭或看场电影。

秦佳明很大方，但不是张扬的那种，买单迅速又安静。

走在街上，会弯下身把纸币递到乞讨者手里，从来不像个施舍者高高站立随手一丢。

那种柔软细腻，和秦佳明玩世不恭的外表成反比。

姜慧一点点被触动。

却也仅仅只是触动。那时她已经知道他是个富二代，家里还挺有钱，并不敢奢求他会爱上自己。

他们像朋友那样处了一两年，期间各自谈过恋爱，却也很快就分了手。

后来有一次，两人一起吃饭时，秦佳明突然说，诶，不如我俩在一起呗。你没发现我俩在一起挺开心挺快乐吗？这才是爱情啊。

姜慧没有拒绝，因为她的心动好像还要来得更早一些。那样的心动和钱无关，只是喜欢他性格里的简单率性和不张扬。

就这样在一起了。

姜慧有时也会问秦佳明，你看上我什么？

秦佳明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说，就是喜欢了呀，哪有那么多理由？

04

那是最好的青春，以及最好的爱情。

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去外地听喜欢歌手的演唱会。姜慧有时看着秦佳明，会想到执手相看两不厌，想到一生一世，岁月静好。

她甚至会想，如果秦佳明一无所有，她也会这样心意沉沉地爱着他吧。

这大概就是这个男生身上的个人魅力。

姜慧去做兼职发传单，秦佳明也会跟她一起。她笑他，你爸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我？秦佳明回，当然不会呀，我爸妈也是辛辛苦苦一步步走过来的。

他做事时很认真，完全看不出富二代的娇生惯养。是的，他是不一样的富二代。姜慧确定自己越来越爱他。

有次下午的外教课，两人因为去外面看电影，回来时迟到了。

秦佳明站在教室门口跟外教解释，女朋友生了气，哄了半天，所以来晚了。然后他又说，老师，女朋友都挺难哄，你懂的哦。

外教被他逗笑。

秦佳明当然在撒谎，可姜慧却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和秦佳明一起时所有的出其不意。

只是这样甜美的日子，终究有一天要面临考验。

转眼到了毕业，姜慧家在湖南，而秦佳明家在湖北。

怎么办？

也是在那时候，秦佳明家的水泥厂市场改制，被国企收购，卖了三个亿。秦佳明家里打算让他创业，在新的领域寻找商机。

所以秦佳明不可能跟着姜慧回湖南，那她跟着他回湖北好了。

秦佳明很感动，说，我会对你好的。

05

可是秦佳明和家里说的时候，却遭到了集体反对。

反对的理由，秦佳明起初不肯说。后来被秦佳明逼得没法了，他只好说了。

父母的意思是，秦佳明回去重新创业，一切都是未知数。对于未来妻子的人选，必定是要对他事业有帮助。

而姜慧，不论是她个人，还是她的家境，都太平凡了一些。

秦佳明说，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先跟爸妈沟通。

姜慧心头涌出来不知是失落，还是那份一直存在的若隐若现的自卑。

那是从知道秦佳明家境后，姜慧本能冒出来的自卑。只是一直以来，被相守的好时光遮住了而已。

而这一次，姜慧没能挡住那份自卑的蔓延。

三个亿。姜慧承认自己被这个数字吓到了，秦佳明占位太高，她没来由地低下来一截。

就这样姜慧回了湖南。

离开的时候心里是盼望的吧？盼望秦佳明能因为舍不得她而不管不顾地说，什么都不管了，姜慧，我带你走。

而不是那句，一切从长计议。

他们背对背离开了学校。

那是2008年夏天，阳光持久地炙热，而姜慧的心却有些说不出来的凉意。

06

姜慧回湖南找好了工作。

秦佳明在等父母找新项目，确定重新开厂的事。

两人每天会打个电话，或者隔一两天，聊下各自的生活。

秦佳明说，我爸妈最近总是因为开公司的事吵架，其实他们也挺不容易的，以前我不了解。

姜慧特别善解人意地说，是啊，做大事当然有做大事的不易。

但姜慧心里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没有明确说分手，但她和秦佳明已经回不到从前。

姜慧爸妈理性得多，劝她说，像秦佳明那样的家境，婚事未必能自己做主。就算是日后姜慧真的能嫁到秦佳明家里，幸福的概率也太小。

姜慧当然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她舍不得。

07

但到底还是放了手。不放手又能怎样呢？

春节后不久，有次，姜慧给秦佳明打电话，他草草说两句就挂了。

姜慧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后来再问，秦佳明说父母给他找了个女朋友，门当户对那种。

开创新行业，各方面都需要人脉。一个合适的妻子能帮衬秦佳明遇山开路，遇水搭桥。

秦佳明说，对不起，姜慧。我爸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不敢跟他对着来。

姜慧沉默着挂了电话。

说不上特别难过，只是觉得有些悲哀。她失去的不光是爱情，还有对爱情的那点信仰。

甚至没法讨个公道。

08

要怎样忘记一个人呢？张爱玲说，时间和新欢。

新欢叫方哲，是姜慧高中同学的表哥。无意间碰上，对姜慧有好感，之后便开始主动联系。

因为秦佳明的缘故，姜慧一直躲着方哲。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姜慧自由身，想做什么都可以。这种赌气其实毫无意义，但当时的姜慧只想这样做。

秦佳明可以轻易放弃，她又何必坚守？其实姜慧没有坚守，还因为不自信吧。不信秦佳明会娶她这样普通的姑娘。

便开始慢慢回应方哲。

跟秦佳明不同，方哲带给姜慧的所有感觉都是平淡。

从个性到生活，到他对姜慧的好。没有意外，全部按部就班。这种无波无澜，却很符合姜慧当时想要的状态。

秦佳明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姜慧，他忙着开创自己的事业蓝图。慢慢的心也就死了，姜慧换了电话号码。一年后便跟方哲结了婚。

婚后的日子越发平淡。方哲既无不良嗜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只是偶尔打很老旧的游戏，也不着迷。

日子一眼看到头，安全却也乏味。

在那样的乏味里，姜慧唯一的小秘密，是偶尔会去看秦佳明的QQ空间。

姜慧是有些恨自己的。她没能真的放下秦佳明，一直都没有。然后2011年的一个晚上，姜慧看到了秦佳明发在空间里的结婚照。

新娘很漂亮，跟秦佳明站在一起，笑靥如花。

姜慧内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穿透了。

赌气也好不甘也罢，甚至已为人妻为人母，姜慧心里总有那么一个自私的念头：放弃了她姜慧，秦佳明再也遇不到更好的人。

但怎么可能呢？他和他的新娘站在一起，般配得要命。

往事涌上心头，姜慧不想回忆，她狠心地删除了QQ。

09

平淡的日子飞快朝前滑了几年。

2018年夏天，姜慧接到同学电话，喊她参加毕业十年同学聚会。

已经淡漠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两下，姜慧脑海里蹦出来的只有秦佳明。

这个名字，她依然是不能触碰的。于是只能硬挡，一口回绝聚会的邀请。但两天后同学又把电话打过来，说秦佳明希望她能去。

姜慧硬撑了那么多年的平静被这句话击得粉碎，她冷静了下，还是再一次拒绝。

心知肚明，去了便是飞蛾扑火。她已经是年过三十的成熟女子，知道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可姜慧到底还是没能拒绝两个月后秦佳明的微信添加申请。

他说我是秦佳明。

姜慧看着，手指微颤，点了通过。

不是什么鬼使神差，是姜慧根本没办法拒绝。手边的日子越平淡，跟秦佳明一起的记忆越刻骨铭心。

秦佳明给姜慧的那些小惊喜，一次次跳出来戳中姜慧对手边生活的疲倦。

那才是姜慧一直想要的生活，那份生活，在秦佳明那。

10

到底重新联系上了。

却没有立刻轰轰烈烈地旧情重提。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克制，谁都不敢去碰以前的感情。

可越不碰，越躲，越知道那是什么。哪怕一个表情符号，姜慧心里都起伏不定。

那段日子，姜慧过得恍惚，连向来不敏感的方哲都察觉到异常，询问出了什么事。

姜慧答不上来，看着方哲，知道自己在欺负一个无辜的人。

理智一点点拉回来，姜慧不再回复秦佳明的消息，也屏蔽了他的朋友圈。却到底没狠下心把秦佳明的微信删除。

他说什么，她看着，装作无动于衷，以为管住自己也就够了。

直到今年初春时节，秦佳明发来消息，说和朋友开车去散心，回来会路过姜慧的城市。

秦佳明说，十年了，姜慧我们见见吧。

姜慧没回复。姜慧也没拒绝，她在这段关系里，好像从来都是被动接受，没有拒绝他的力量。

11

于是就去见了。

十年的光阴，当然有变化，但眉眼里都还有年少时的样子。

秦佳明跟姜慧坦白，他一直没能忘记她。

他那么深情地看着她说，以前年少无知，以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事业和责任是可以替代感情的。后来才知道，我最好的日子在你这里。

秦佳明还说，等他明白过来时，姜慧已经结了婚。他有些心灰意冷，也并没有娶当初所谓门当户对的姑娘。

就是这句没有娶门当户对的姑娘，让姜慧的心乱了。她愣在那，半天没说话。

姜慧一直耿耿于怀于秦佳明是为了利益放弃了爱情，可实际上他的妻子，也是寻常的家境。这让姜慧越发的遗憾，如果当初勇敢点就好了。

秦佳明说你知道吗姜慧，其实我想过很多次，你会不会突然跑来找我，跟我闹，跟我耍赖，说非跟我在一起不可。就算我赶你你也不走。

姜慧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秦佳明说的，她不是没有想过，她只是没有去做。自尊心不允许她那么做。

在那个年纪，自尊心好像真是重得要命啊。就像秦佳明以为其他事情也重得要命一样。

但事实上，他们都为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把心里重要的人放弃了。

12

是很遗憾啊，就这样错失了深爱的人。

但就算坚持了，在一起了，就真的会比现在幸福吗？

姜慧一直以为秦佳明婚后的日子过得舒心惬意，但见面后，在他的倾诉和埋怨里，她确定他的日子和她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姜慧能一点点想象出来，就算当年他们在一起了，这份平淡也是早晚的事，也是没意思的吧。

这种没意思，并不是没有找对人的平淡，而是婚姻本身的样子。

就算秦佳明娶了她也一样会疲倦。会跟别的女性朋友倾诉保持小暧昧，用来舒缓婚姻和人生。

他们从前没有不顾一切地在一起，现在更加不会。

那顿饭接近尾声时，姜慧反问秦佳明，我也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跟我闹，跟我耍赖，说要带我走？

秦佳明已经喝得有点微醺，他说，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带你走，不管爸妈怎么反对。

姜慧笑笑，没再说什么。

这样的话听着很感动啊，可姜慧知道，如果重新来过，他还是不会带她走。

秦佳明来联系她，与其说是念念不忘，不如说是想给平淡的生活寻求一点波澜。所以没必要了吧，没必要保持微信里那点小暧昧。

姜慧删除了秦佳明。

回到家，再看一眼在厨房忙碌的方哲，发现眼前的日子其实也没那么没意思。相反，这次见面反而断了旧情，断了自己的那点念想。

余生，她想要拼命珍惜的男人，叫方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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