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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中国医师|徐仲煌教授讲述逐梦经历:“我只想好好做个医生”

徐仲煌 品质医疗 2023-10-19

徐仲煌,北京美中爱瑞肿瘤医院院长

前北京协和医院麻醉疼痛科教授

前中华医学会麻醉分会疼痛学组副组长

中国医师协会疼痛专业委员会常务委员

 中华医学会疼痛学分会全国委员

北京医学会疼痛学会副主委

中国老年保健协会疼痛病学分会常务委员

中国抗癌协会肿瘤麻醉与镇痛专业委员会全国委员

北京肿瘤学会麻醉与镇痛专业委员会常委

微循环学会血管病专业委员会全国委员

软组织疼痛学会副主委

中华医学会医疗鉴定专家库成员

清华大学深圳研究生院医疗服务治理研究中心专家委员

《中华麻醉学杂志》等核心期刊编委

高等院校博士点基金评审专家

8月19日是中国医师节,也是一年前,我正式从协和离职。品质医疗的编辑希望我讲讲协和对我的影响,以及这一年角色变换的所知所感。于是把旧文收拾一番,算是一个不上档次的交代。

在协和28年的岁月青春,从稚嫩到双鬓挂霜,这个过程协和的精神和传承几乎内化在我的人生三观,有时候自觉不自觉认为自己身上每一分每一寸就是为协和而存在。想起当初,作为一个协和人,每天就跟一只骄傲的大白鹅一样,在协和的各个楼道内穿行,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即便今天还是经常会从嘴边溜出“我们(协和)医院”的字样。不过无论如何,我们每个人,你,或者我,总会在某个阶段,审视着现实中的一地鸡毛,默默问自己:“这是我想要过的生活吗?协和28年,从刚毕业的菜鸟到略有成就的医生

29年前的那个8月,北京的天气闷热干燥,我踩着一辆没有刹车皮的自行车,在柏油快要融化的王府井大街上飞驰,心花怒放,开心得想要飞起来。因为拿到了协和的入职通知,从此我是协和人了。


在每个学医人的心里,北京协和古色古香的楼,就是医学的圣殿,就是梦寐以求的所在。协和的每一块砖瓦都有着中国现代医学上的传奇。如果我们把中国现代西医的名人也做一个凌烟阁,“二十四名臣”几乎都是从这个稳重敦实的建筑中出来:

伍连德:中国现代医学先驱,中国检疫、防疫事业的先驱

黄家驷、吴英恺:中国心胸外科奠基人

林巧稚:中国妇产科奠基人

刘士豪:中国内分泌科奠基人

曾宪九:中国普通外科奠基人

赵以成:中国神经外科的奠基人

孟继懋:中国骨科奠基人

宋儒耀:中国整形外科奠基人

诸福棠:中国儿科学的奠基人

张孝骞:中国消化内科的奠基人

谢元甫:中国泌尿外科奠基人

邓家栋:中国血液科奠基人

刘瑞恒:中国创伤医学的奠基人

朱贵卿:中国呼吸内科奠基人

张乃峥:中国风湿免疫科奠基人

……

我们国家医学各个学科的发生发展,几乎都从这里派生和演化。北京市的各大名医院,几乎都和协和人有关,都扯得上协和的关系。我们且不说自从有了全国医院排行榜后,协和医院就没有让第一落入过别家之手。单说个性化强烈的某乎上就有一个话题“北京协和医院有多牛?”各路大神挥毫泼墨讲述着一个个神奇的故事,这种待遇还没有第二家医院享有。这还是能说会道的知识分子,我遇到的诸多对互联网无感不发帖子的市井小民,对协和的顶礼膜拜往往只化成五个字:“我就认协和!”。北京一家大医院的副院长,每次见到我,都用浓厚的内蒙口音悠长地拉开声调:“神一样的协和啊……”我在协和从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菜鸟,成长为一个略有成就的医生,如同每一个协和人一样,都是一道经过慢火煎熬的炖菜,酸甜苦辣,百味杂陈。作为医生,你在协和真心能学到东西,各路大神,各种传说。且不说张孝骞这样的内科之神,可以用极普通的问诊、体格检查就把一个疑难病例的发生发展抽丝剥茧地呈现在你面前,就说现如今我们外科赵老大的手术,看那过程也真是让人回肠荡气。就好比是名角唱戏,抑扬顿挫有板有眼,不紧不慢又层次分明,又好比一个武林高手,方寸之间腾挪自如,穿花绕树手起刀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尤其你有幸遇上一个复杂的多科会诊,那过程比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还热闹,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个个舞得出神入化。不过我这二十多年看下来,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说不清,但肯定有地方不对。直到有一次,一个外地病人到我的门诊,因为不明原因腹痛,在外地切了胆囊切子宫,切了子宫切阑尾,落英缤纷内脏去,腹痛依旧笑春风。我是真想挥臂一呼召集大神一起献计献策,草蛇灰线直捣黄龙。术业有专攻,把各路大神同时纠集一起变成一个巨神行不行?各显神通,一展所长。就算不是大神,而是其中一个普通医生,不同科室、不同专业的医生在一起也比一个专科医生勉为其难对付许多专科问题要强得多。《射雕英雄传》里,王重阳可遇不可求,找一个丘处机相对要求比较低,全真七子每一个单拎出来,遇到东邪西毒就会狼狈不堪,可一旦七人合力,天罡北斗阵一出,几乎也是所向披靡的风采。不过我知道不可能,协和大神一直有,多科会诊不常有。人微言轻,不但说的是这个可怜的病人,也指我自己。虽然这个病人后来治疗缓解了部分症状,但还是一笔糊涂账,也不知道这个可怜人后来怎样,于我只能是耿耿于怀,于怀耿耿。之所以很多人来到协和这个寻求最后希望的所在,而并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恐怕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和遭遇。不是大神们不食人间烟火,而是门诊、病房人潮如涌,大神们疲于奔命,要每个病例都能让大神们现身,除非山无陵兮江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而关键还是当下医疗的惯例和流程问题。看病就是看病,病人其实就是想看病,但看来看去只能变成“看医生”。尤其是复杂病例,每一个病情稍微复杂一点的病人,看病过程的个中辛酸都是一部长篇巨著。这也应该不是医生的问题。医学作为一门经验科学,只能是积累积累再积累。“其生也有涯,而知亦无涯”,在人类自身“硬盘、CPU”没法更新升级的无奈之下,你让医生懂得各科所有知识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问题是,病人就希望他找到的医生全知全能,解答所有疑问。所以,肯定是目前的医疗制度或者流程存在问题。我理想中的医疗模式,应该就是实时、全程(Real-time, Full Term)的多学科诊疗((multi disciplinary team,MDT)。不要让病人在迷宫般的医院内打转,不要让病人在佶屈聱牙的医学术语中挣扎,“以病人为中心”不再是口号,而是建立一个实实在在的流程,让看病回归到看病,这才是病人真正想要的医疗。协和不是不能做,当下胰腺癌的MDT团队,应该就是目前国内最好的MDT形式和架构。不过距离变成规范流程,应该从基本系统、流程、人员乃至绩效整体落实。协和太大太伟岸,要推倒一切重新构建,不是不可以,而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协和背负的责任又实在太重。

所以,一年前刚好有个机会摆在我面前,去实践和尝试创建我心目中理想的医疗模式,把真正意义上的MDT推向社会,变成一个可以推而广之的医疗流程,这是我决定放弃“协和教授”光环的最重要理由。如果行之有效,我也相信一定前景美好,那么就算是迈出一小步,积土为山积水为海,也是莫此为大。

换个阵地当医生,打造心目中理想的医疗模式2021年1月,北京第3家三级肿瘤专科医院——美中爱瑞肿瘤医院正式开业,作为医院院长,我将在这里和团队一起,打造一个我心目中的医疗应有的模式:以患者为导向,结合医疗资源,真正做成一个实时、全程的MDT模式。人们需要知道MDT多学科协作全程诊疗模式的存在,被传统诊疗模式束缚得太久的人们,需要看到MDT模式可以为癌症诊疗带来新气象。”所谓MDT,其含义就是采用多学科专家以共同讨论的方式,为患者制定个性化诊疗方案的过程,尤其适用于肿瘤、肾衰、心衰等复杂疾病的诊疗。在MDT模式中,患者在治疗前可得到由内外各科、影像科及相关学科专家等组成的专家团队的综合评估,以共同制定科学、合理、规范的治疗方案。大多数患者(尤其是癌症患者)及其家属都面临这样的状况:在多家医院多个科室挂号问诊,只为更好地了解疾病,得到更好的治疗方案。但是病患往往陷入进退两难的结局:在分别听取内科、外科、放疗科等多个专家的意见后,发现自己面临着化疗、放疗、手术以及其他多种不同的治疗选择,甚至是相左的治疗决策,而优劣难于权衡。想象一下,一群不同专科的老专家围着您给您看病,各显其能,同心协力,该奋勇前进的时候努力向前,有明礁险滩的时候躲避三舍,您是不是特别踏实特别安心?中国大陆肿瘤病人的5年生存率与英美国家存在着巨大差距。我国2003—2005年间确诊的肿瘤患者总体5年相对生存率仅为30.9%,而同一时期(2006年确诊,2012年统计)美国肿瘤患者总体5年相对生存率为66.9%,较我国同期高出36个百分点。不可否认,这其中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与美国医疗界广泛而规范的MDT有关。越是早期MDT,对肿瘤的诊断、治疗或支持就越合理。目前的医疗模式更多地让专科医生单打独斗。群策群力的MDT多学科协作全程诊疗模式并未占据主流。但是越来越多的医院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各个科室医生的观念也在发生着变化。在这种态势下,未来各个科室的结合将会是医院全新发展的方向。以往医生在会诊过程中本身获取的信息是碎片化的,医院很难提供完善的信息系统辅助会诊。同时,由于缺乏制度、诊疗流程、绩效考核等设计,增加了会诊过程中的困难。患者也不得不在这个过程中,由“看病”变为“看医生”,疾病的整体性被割裂开来,患者不得不依靠自身整合信息。而医生往往疲于接诊本科病人,无暇顾及协助会诊的病患。尽管目前我国大部分医院都建立了肿瘤MDT模式,但更多是早而有之的多科会诊改头换面,如果不能从组织架构、医疗流程、绩效考核等方面实现革新,MDT模式就永远不可能诞生。有鉴于此,我们新建了北京美中爱瑞肿瘤医院,一切从零开始。一切都围绕建立真正的MDT模式为中心。患者进入院内后,由医院为其MDT模式提供系统化支持,无论是信息化系统还是就诊流程都被重新设计。患者本身并不需要重新熟悉这一模式,但是增加的MDT小组团队将针对患者病情给出更具针对性的诊疗方案。曾经的一个案例,肺癌患者确诊时已有骨、颅内、肝多处转移,我们成立了一个MDT小组。用8天的时间走完了患者一般在在公立医院需要一两个月的检查,随即开始首次MDT,取病理,沟通,很快明确了个体化治疗方案。确定方案后,患者治疗期间不断会有新的问题出现,MDT小组随时都在,有时候是疼痛问题,有时候是过敏问题,小组随时迅速处理,到现在这个病人一直生存得很好。我们把医疗流程有效地串联起来,每天跟患者沟通,所有的细节都被记录归纳为一个完整、详细的MDT报告,患者依从性也非常好,3个月后复查治疗非常有效。这也就是目前美中爱瑞实施的三级MDT的一个经典案例,一级MDT多用于收集资料,建立初步诊断;二级MDT会形成一个详细长期的治疗方案;而一旦病例疑难或者已经超出规范指南之外,我们就启动三级MDT,由国际肿瘤专科专委会成员会诊讨论下一步方案。而这一切流程,都由MDT主诊小组主导。为了减轻医生的负担,我们借鉴国际MDT模式,引入CM(个案管理师)这一角色。CM不仅仅扮演着医生秘书角色,同时也扮演着患者贴身管家角色。通过CM构建起医患沟通的桥梁后,在更大程度节省医生时间的同时,也为患者带来了更为贴心的服务。我们建立了消化道肿瘤中心、肺癌中心、乳腺癌中心、妇科肿瘤中心、泌尿肿瘤中心、肝胆肿瘤中心、早诊早筛中心等。为了保证与国际前沿接轨,也与美国匹兹堡大学达成了深度战略合作……从制度设计、就诊流程、绩效考核等方面设计的MDT模式,在疾病诊疗过程中,发挥着更大的效力。我们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虽然有困难,但是我们必须要走出这一步。真正的社会办医要长久生存下去,占据技术制高点可能才是出路。虽然换了阵地换了角色,但究其初心,我不过是想好好做一名医生。我喜欢早期的协和校训“科学济人道(Science for Humanity)”。我相信只要秉持协和理念,努力做好一名医生应该做的事情,即便离开医界人士趋之若鹜的医学圣殿,做了一名另类的逆行者,依旧是协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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