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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捞耿家巷

蛋筒 朱毁毁的成都 2022-12-25



毁毁按


工作室步行至耿家巷只要五分钟,晚上吃火锅时大家会提前去那里买菜。


提着蔬菜和鲜肉来回穿梭,我目睹着这片社区的变化呼吸,日常作息。惊讶市中心能一直容忍这片棚户区,而忧心的是,这份容忍到底能存在多久。



2018年则是这份默契合约的终结,我们收到了耿家巷片区搬迁改造的消息。如同这里的居民们夹在巨额补偿款和对新生活的等待中一样,作为邻居的我们情感也是复杂的。



在耿家巷片区整体改造搬迁之前,我们用镜头和文字努力记录下这里的故事。除此,在这些生活的表面之下,还有一些并不如烟的历史往事,掩藏着那些住屋的深处,我们企图再重新叙述。而不久之后,随着改造,他们将被现代化永远封印。


以下的这些故事和影像就是我们自去年十月开始的记录,这些人在成都生活过,留下过故事,痕迹可以推土抹去,而故事会长久地保存他们。这些就是本文所希望达到的唯一目的,文章很长,图片密集,但值得一读。


2019.01.04







忒修斯之船的魔咒依旧在耿家巷游荡。


忒修斯之船是哲学家普鲁塔克脑海中设想的概念,如果有这样一艘船,只要一块木板腐烂就要更换,以此类推到所有的部件,直到所有的部件都被替换完成,那么这条叫做忒修斯的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二〇一八年十二月底,成都冬日的寒风中,穿过龙王庙正街站,站在耿家巷面前,无数片段闪回,带起纷飞思绪。



点击以下文字查看闪回片段

当老建筑改头换面
当原住民奔走四散
当旧时光土崩瓦解
耿家巷还是耿家巷吗?


比起锦官驿、太平街、金华街这些老建筑群落,耿家巷在上个世纪的老成都并算不得稀奇,然而在近二十年的大拆大建中,却成为难得保留的历史街区。这样的共生看起来有些怪诞:在现代化步伐迈进最快的远洋太古里不到一公里处,保留着清代的老房子和依此形成的棚户区。


空间毗邻,百年之差。



透过已经锁上的门往邱家祠堂里看,四方的小院子里仍然有不少杂物,尘埃在阳光下悠闲飞散,白纸黑底的封条画满叉宣布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住在这里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我想起在这里认识的朋友,还记得他们坐在这里的样子,而如今面对这里的沉默,既感到跟耿家巷丝丝相连,却又无望地和它分离。



在耿家巷搬迁之前,如果你是来成都旅行的外地人,几乎所有的攻略上都不会把这条街列入打卡清单。这个时候你就需要一些运气,一些酒,和一点不够好的视力,从春熙路商圈偏移那么一下,顺着红星路下穿南行,误打误撞进这里。



那时候多半是傍晚,你看到满街的夜市和簇聚的人群,会多半把这里当成任何一条景区的“美食街”,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失去了走进这里的机会。 


最好的时机是在早上八九点的样子,开启无所事事的一天,你才会察觉到这条街巷的百宝袋一般的存在。




PLENTIFUL

百宝袋

-

若是走投无路,就来这里转转



这里起得最早的一批人是龙王庙正街的菜摊老板,早上五六点已经开始出摊,一篮一篮的大筐蔬菜摆好,零散的老成都人晃晃悠悠地掐叶询价。



齐齐整整的香肠拥挤挂满店铺,像等待星火就能全部炸开的鞭炮,在它们衬托下,整个街道日常洋溢着新开张第一天的喜庆感。



“一个人若走投无路,心一窄想寻短见,便放他去菜市场”,古龙小说里的这段话给菜市场加官加冕,从此摇身一变,成为失意之人的精神疗养所。


寒冷的冬日里,还有比菜市场更让人觉得能努力活下去的地方吗?鲜活的小鱼在盆里往出吐泡,叶青根白的小葱聚成一簇,番茄脸红得娇羞,白菜叶上沾着明晃晃的水珠,蘑菇展开肉乎乎的大掌。



“在这里,虬髯大汉几乎已将江湖中那些血腥的仇杀全都忘了,他正想花两个铜板买个烟煎饼尝尝。”任你有一腔意气,在这里也无法不对生活温柔回头一顾。


菜市场里没有爱恨情仇,只有斤斤计较,看驼背的老太太跟口音各异的小贩为两毛钱闲扯,没有腥风血雨,只有案板上沾着血水摆放规矩的猪肉,这里没人想成为英雄,只有怀揣做好一顿饭满足口腹之欲的平凡小民。



五金店,干货店,各式各样的维修店,文具店,咸鱼店,蔬菜店,按摩店,什么样的生活都能在这里找到方法,若是生活过不下去,那这里就是你的百宝袋,总有一种解决之道。






NOSTALGIC

旧生活

-

“我这就是地地道道的老成都人”



这里一天真正的开始是以龙王庙正街小学的广播声为标志的,龙小走出一届届小学生,有的成名成家,有的努力做好普通人,当年在这里胳膊伸直做广播体操的人,如今不少如鱼跃大海,成为遥远的异乡人。也有人留在这附近,偶尔还会在校门前驻足。



二十多岁的唐静如今还背得出学校门口这段话,“如果他是个单纯的孩子,就让他单纯一辈子;如果他是个美丽的孩子,就让他美丽一辈子;如果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就让他善良一辈子;不要教他太多的事……”


小时候唐静就在这里读书的,她放学走回家只要五分钟,走出龙王庙正街,拐进耿家巷,推开红色小门后,狭窄的小道里就传来的浓郁的饭香,她跟我说起来的时候,用鼻子嗅了嗅,这里现在只有青苔和朽木的味道。当年的锅碗瓢盆油炸蒸煮声现在只是一片静寂。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已经搬迁完毕,剩下唐静的叔叔老顽童一家,正在慢慢打理老古董。



老顽童爷爷的家在耿家巷27号。


如果在耿家巷走得太急,很容易错过这里,顺着低矮的红色木门进去,穿过狭窄的过道的住户,才能发现这里藏着的人家。


现在,老顽童爷爷家是这里唯一一家还热热闹闹的住户,走进门,一条土狗按耐不住寂寞,先惊喜地叫了起来。



除了狗叫声,最近几日他冷清的小院子来的人倒是不少,总有不少探头探脑的年轻人闯入来拍照。


老顽童爷爷一次又一次地要跟他们比划这里的老鼠有多肥大,在成都市区一般地方难见到的大老鼠,大蜥蜴,引得年轻人一阵好奇。



讲起老成都的故事,他一脸骄傲,“你听不来我的口音吗?我这就是地地道道的老成都人,我的方言你听不出来啊?”老顽童挑起两根眉毛说,“我们老成都人咋个会去春熙路那些地方,我们都逛烦了,那都是外地人去的呦”。


纵使这样,这群毗邻春熙路的住户,也是一群生活朋克的人。70多岁的老顽童带着老伴,拿着手机自己订票山南海北地旅游,上半年去南疆潇洒,之前自由行去了南京,只剩下东北那片准备再找机会去耍。



我去找他那日,他正准备将旧书卖掉。年轻时酷爱武侠小说,一整套的金庸古龙,《浣花洗剑录》《天龙八部》,我翻开书堆,还找到几本古朴《变装女秘书》之类的猎奇书籍。



这些是他在当知青时自学认字的教材,也是后来悠闲时光的消遣。当年下乡在绵阳梓潼当知青,靠着字典恶补上了知识文化。而现在的他更爱坐在家里打游戏或者和朋友们摆龙门阵喝茶。



这个四方天井,老顽童家四方的天井分成四间房子,住四家亲戚,是一大家族的七八十年的住处。他们在这里出生,成长,结婚,养育子女,度过大半辈子。墙壁写下的文字都是子女童年的印记。欢乐在这里,忧伤也在这里。



在1981年发大水那次,耿家巷这边的房子就开始改建。90年代城市大改造,狭窄的耿家巷被拆除了一边,之前只能过个三轮车的窄巷子,宽宽敞敞地盖上了商铺和苍蝇馆子,而时至今日,这些馆子也算是有年纪的老店了。



这里的房屋当年的木质结构都被水泥砖石替代,留下年龄最大的是屋外的斗转墙,外面砖石,里面空心,上面的青苔倒是和院落里的没什么区别。



生活在耿家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没有厕所,家家户户都要去公厕,最难的问题是洗澡。老顽童爷爷家院子后侧隔成两个小空间,每个里面的架子上放了三个大盆,外面有帘子遮住,就算是两家人的洗澡处。


即使冬天,也是在室外热水兑上冷水,在外面几盆水浇下来,再跑回房间。老顽童笑着提起这些趣事,虽然这么多年不方便,住在这里的人更多感到的还是快乐。



住在隔壁的刘阿姨一家收拾得更快,“住在这里啊,我给你用三个字形容就是‘惨惨惨’,我们晚上上厕所都很不方便,要去公厕,要走很远”,刘阿姨一边跟我说,一边打点手头的行李。


东西大多已经做好了打包,鸟笼还挂在门口,“诶,在这里过一天,鸟笼就要放一天,它给我们带来快乐”。


除了逗鸟的快乐时分,街去龙王庙买菜,刘阿姨最喜欢的是跟老街坊们聊天,也是热闹的事情。


送我们出门的时候,刘阿姨最后想了想跟我说,一直想着搬家,真正离开后,自己也还是会想这里吧。






HISTORIED

记忆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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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如烟



如果有当地人跟你介绍的话,你才会知道这片的建筑大多出身清末,掩映在菜摊的龙王庙正街28号是客家人同光年间所建的邱家祠堂。



当年背井离乡,祠堂是关于家族记忆空间形式,自清朝同治年间,邱家兄弟合资修建祠堂供奉祖先牌位,每到春分、清明、七月半和冬至,“湖广填四川”的广东邱氏宗亲都会来齐聚祠堂,杀猪宰羊叩拜祖先。


子孙而今四散,主人也下落不明,留下来的建筑超越时光,给来路各异的人们提供居所。



邱家祠依然是这里最显眼的建筑,门斗高大,朱红大门,精美雕花和壁画随处可见,虽然已过140多年,依然能够想象这里当年的气魄。



建国之后,祠堂就成了住宅区,邱家人只剩下散户,老成都人倒是不少。这片街区从家族记忆转而成为成都老生活的记忆馆,即使现在,走进这里的人,还会为这隔墙春熙路的另一种生活所惊奇。



要说最舍不得这里的,还是独居在龙王庙28号的余奶奶,她是18岁嫁到邱家,嫁给了“发”字辈,在这里住了一辈子。


她跟我说,你在网上搜搜,看我们邱家网络上还有没有,我搜到写这里的文章,给她念了一遍,这才放心回房间继续收拾东西。



丈夫去世后,余奶奶一个人居住,院子里侍弄花草,跟邻居谈天,倒不觉得寂寞。如今搬家以后,邻居四散,才要真正独身一人开始面对晚年。



隔壁叔叔家具已经搬完,人还是坐在门口抽烟,“能耍一天是一天吧,以后就没有这院子了,这可是我喝茶养花的固定地盘”。



夏天时,邱家祠堂院子里分外热闹,大人喝茶,小孩嬉闹,侍弄花草,养猫养狗,人声鼎沸。如今小孩子已经随父母搬迁,来不及带走的心爱玩具在沙发上无聊打发时日。


人世代迁,建筑显得有情有义,坚实的结构为无数的人们提供栖身之地,木质雕花,祈福图案,也慰藉和保佑着这些流落在城市的人。



走出邱家祠堂,在几十年前,就是穿城而过的金河,河两边是街道,夏天,人们坐在梧桐树、洋槐树下乘凉,看倒映在小河里的影子,下雨时河里水涨,出来捞鱼的小孩不在少数。1972年文革备战备荒时,这条河被人们毫不犹豫地填埋挖了防空洞。防空洞最终没有用上,河流也就保存在少数人的记忆中了。


兴达文具店的老板,还大概记得当时的样子,现在他坐在自己家店门口,望着路上往来的人,偶尔还会想起那条在记忆中流淌的金河。



兴达文具店算是这里的经典坐标之一,不仅是地理上的,也是时间上的。



龙王庙正街小学里的学生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还会跑来问老板,“还记得我吗?我经常在这里买文具”。



现在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店,在80年代的成都惜若珍宝,为数不多的。王叔叔以前在制造小拖拉机的国营工厂,当年开始发展市场经济,小厂子的经济效益就慢慢下滑,一大批人下岗失业。


王叔叔瞅准时机,开了自己的小文具店,一开就是将近四十年,旧时的老街坊要么搬家择居,要么已经离开人世,倒是隔壁的学校一直年轻活力,每天都用广播声开启这里的清晨。


王叔叔计划在搬家之后,就不开店了,跟老顽童叔叔一样,他觉得自己到了可以“耍”的年纪,只不过,还会经常回这里看看,他很期待老房子还原后的样子,但他也清楚,那条在童年就失去的金河怕是永远回不来了。



在我探访的这些朋友中,最后搬迁的是住在龙王庙正街70号的青青和父母一家三口。


“我们的房子可是这里最漂亮的”。近百年过去,砖瓦牢固,雕花清晰,匠心巧技依旧,显示主人曾经中西兼收的审美,当年修建此屋的主人却命运起伏,被历史的狂风骤雨吹到泥土里。



主人是刘仲宣,因为是地主的身份,被打倒后这里成为政府公房。由于家庭成分的原因,他的儿子刘武扬“在班里说不起话”,过得并不快乐。1957年,刘武扬在当年的二十二中(现在的礼仪职业学校)读初中,还没有毕业,就去找了工作。



后来找了个江北农村妇女组建家庭,回到原来的家刘公馆。那时候刘公馆已经被分给很多人,隔成不同的小房间。


刘武扬和妻子只分到了12平米。由于妻子没有户口,刘武扬的母亲去世后,这里也不允许他们再住,再后来啊,他们就去了重庆,儿子现在在重庆教书。


青青的母亲讲完这个唏嘘的故事,最后说,“现在,他也不回来看这里了,毕竟是伤心地。”


在房子的主人刘仲宣居住的时候,这里的风景十分雅致。大门前有石狮子,二门进去有皂角树,枣树,水井。大厅里铺着木地板,门口有葡萄树,水蜜桃树,腊梅,茶花,樱桃树,夏天时分,花影婆娑,假山层叠。



讲起这些,青青一家人都很兴奋,指指点点而今满是生活垃圾的地方,当年都是花草生长。



青青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工作,没有婚姻,没有手机,很少与外界交流,每天在家里看书,写诗,写书法。她说自己最喜欢冰心、北岛、巴金、顾城,看他们的书,就觉得自己过得很充实。搬家搬走了她的15箱书和一堆自己写诗的手稿,书法的草稿。青青告诉我,她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天能在《星星诗刊》发表作品。



青青说话声音很细,温柔软绵绵,带着毛帽子,圆月一样的脸蛋,喜欢笑,喜欢萧亚轩李宇春,唯一的朋友是养了15年的狗狗呆宝。


呆宝已经去世很久了。


我再一次去的时候,青青一家已经搬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了,我心里默默祝福她愿望能够实现。



耿家巷37号还有一处有名的历史建筑,民国时期是经营呢绒绸布业的富商杨润之的宅院,现在混杂着住户,火锅店,蔬菜,封条,悬挂的衣服,打磨光滑的台阶,惶惑的人群匆匆来去。



这个院落虽然不大,却仍然保留着传统的基本格局,在成都难得一见,也因此成为了张国立拍《大生活》的取景地。






HOMELIKE

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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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的安乐窝



这里不仅是老成都人的居所,也是来成都异乡人的庇护所。房租廉价,地段方便。他们通常携家带口来,在附近谋生计。有的怀揣梦想,有的为治病,有的为了逃避家乡。



他们是这老房子里一批换一批的新鲜住客,房子窄小,家具摆在通道,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界限模糊,混乱的摆放中形成了默契的日常秩序。


龙王庙正街70号住着詹叔叔一家,他们从宜宾来,在这里开烧烤店,每天下午四五点营业到凌晨两三点。刚住进来时,这里的房屋还很难住人,下雨天雨水一直滴到房间,他们不断修复,才在大城市里拥有自己的安乐窝。



詹叔叔很喜欢这里,喜欢邻居,跟他们喝茶聊天,有的人早出晚归,有的人没有工作,在这里休闲度日。早上买菜买肉,晚上耿家巷更加热闹,他们就会出去散步。


白天大人出去工作,院子反而变得宁静,这里就成了小孩子和流浪动物的乐园。



鲜艳的衣服玩具在灰色屋顶映衬下更显得热闹,阳光照耀他们,散发洗衣粉清洁的气味,往屋子深处走,能闻到潮湿青苔和木头的气味。


屋外的小砖上随处可以见散落的玩具,等待小主人的召唤。



院子狭长,爱打篮球的小孩子自己制作篮球筐,练习球技,等长大在赛场和朋友一决胜负。



詹叔叔告诉我,搬出这里,他们一家人的租金要从几百块涨到四千多,这让他十分忧愁,愈发珍惜住在这里的时光。



从自贡来养病的胡奶奶最舍不得院子里的邱奶奶。两年前,她在老家从屋顶上掉下来,和老伴搬到成都修养。


在这里吃得好,胡奶奶从80斤长胖到100斤,她最喜欢的事是坐在院子里跟街坊们聊天。邱奶奶离开的那天,她很伤心,邱奶奶的女儿送她一个银镯子作为礼物。胡奶奶一边说一边给我看,银镯子色泽已经暗淡,戴在奶奶胳膊上也很好看。



这里住的大部分人忙碌,我白天去的时候,只能按照他们屋前晾晒的衣服猜测他们的职业,依照那些生活痕迹想象他们的生活。



几乎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提到舍不得邻居。空间交错,和邻居心照不宣地彼此理解。这里包容鱼跃成龙的梦想,也包容只想无所事事的人。很像《小偷家族》,大家拼拼凑凑,就是一个幸福的大家庭。



拆迁消息下来后,这里的两百多乎老邻居一起吃了顿饭,在熟悉的地方留了照片,就开始搬迁,现在门上大多已经贴上封条,如果透过窗子去看,你还能根据留下来的家具想象他们之前在这里慢悠悠生活的样子。



从去年十月份,我开始追踪这里的变化,直至今年一月初,所有的地方基本搬迁完毕,生活痕迹还残存,人已经四散,还有更多的人,影像留在我们相机里,故事却来不及讲述。最后,都打包行李,匆匆奔赴下一个居住。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等我最后去的时候,这里已经画满封条的叉,像面对满是错题的作业本。



耿家巷、龙王庙正街片区拆除重修后,老建筑得到更会好的保护,不久的将来,这里或许会成为景点,得到更多异乡人的匆匆一瞥。


而寄生于建筑中的生活和人的痕迹,却自此消失,城市发展是多元拼贴折叠的产物,关于城市的记忆也是如此,在现代性建设背面,这里依旧是记忆的深沟,从此变成更加隐秘的存在。



不只是耿家巷,我想到更多那些已经拆成瓦片被楼房替代的老街,想起他们曾经在城市中的生长衰老,和最后无声离开的命运。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我最为可惜的是,里面的故事随风飘散,给城市的集体记忆之书中留下了无法填补的空白。



最后,祝福所有离开这里的人都能开启更好的生活。


而以上所有的影像文字是我们对这即将沉入城市记忆海沟中的忒修斯之船,进行抢救性打捞。




朱毁毁 /主编 摄影

蛋筒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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