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冠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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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资深外交官；1950年调入外交部，1951-1954年派往朝鲜，在志愿军停战谈判代表团工作；历任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随员、国际关系学院和外交学院讲师、外交部美大司副处长、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领事、中国驻华盛顿大使馆一秘、中国驻泰国大使馆参赞、常驻联合国亚太经社会常务副代表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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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74年，邓小平同志以副总理的身份赴纽约出席第六届特别联合国大会。回国前，他把十几美元的零花钱全部买了法式面包，以便带回国内请周总理品尝，在中国代表团中传为佳话。

周总理抱病欢送以邓小平为团长的中国代表团

一个国家领导人，出国访问仅有十几美元的零花钱，实在难以想象。然而，这是事实，也是中国的现实。

从这十几美元也可推算出他在国外逗留的天数——一天1美元。在那个年代里，1美元能做什么？可以买一包纸烟、吃一个冰淇淋或付一次小费。

纸烟可以不吸，冰淇淋可以不吃，但小费不能不给。中国有不收小费的好传统，但国外工勤服务人员的薪金低，全靠小费补充。不给小费，人家如何糊口？而且每次小费还不能少于1美元（在美国），否则会被视为对人的侮辱而受到拒绝。

为了节省小费，行李可以自己搬，车门可以自己开，虽然不那么雅观，但住旅馆，房间小费绝不能省免，因为你一住用就享受了服务。

当然，房间小费不计在个人零花钱内，不用自己掏。通常有关人员会在前晚把钱送到你手中，有时拿到的是刚从银行兑换来的新票子，如有人把中国代表团当天付的小费收在一起，准可把钞票的号码连起来。

小费都是从个人手中付出去的，好歹都属个人行为。集体行动时，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个人收入拮据便使人十分难堪。

80年代初，我随一人大代表出访中南美，途经北美某大城市，停留一天。到达的当天，接待国的省市领导为代表团举行了隆重的招待会，该国外交部的代表、各国的领事官员和中国的总领事都出席。

招待会毕已晚9时，当地政府还派车送代表团成员去该市最大的百货公司参观。公司的总经理迎候在门前，告诉人大副委员长，虽已过公司的营业时间，但为了给远道而来的中国代表团参观，特地开放1个小时。

步进公司大楼，果然灯火通明。仪静体闲的营业员小姐各就各位，以微笑和注目礼迎送我们这些特殊的顾客。在公司经理人员的带领下，我们分成几组穿过各个大厅，从一层直到四层，逐一参观。商品琳琅满目自不必说，当时国内还找不出一家商店能与之匹敌。部门布局之合理、商品摆设之华美、楼层大厅之宽敞、环境气氛之温馨都予人深刻印象。

我们时而凑近橱窗，仔细观看商品及价格，时而向经理人员或营业员提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参观结束，客人一行在一层大厅集合。大家都兴致勃勃，但我发现没有一个团员手中提有包装的纸袋。很明显，谁也未曾动过分文。经理人员文质彬彬、不动声色，我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正尴尬间，后面匆匆赶来了总领事夫人，手持纸袋，拆开后，每人分几块糖果。我把糖含在嘴里，分不清它是甜的，还是苦的。

不知上百名经理人员和营业员小姐对我们此行会怎么看。也许在他们眼中人大代表即议员，在西方国家，哪个议员不身缠万贯，至少也是名流贤达、生活阔绰。谁能想象中国的“议员”也和邓公一样，低工资收入、囊中羞涩。

若干年后，我在泰国工作。国内来了一个国务委员级的高级政府代表团，在首都访问后又赴外地参观。某日，代表团前去参观一个水产工程。车队从旅馆出发，由警车开道，浩浩荡荡。车到半途，当地官员提出让车子绕道，顺便送我们到一个艺术中心，以便中国客人领略当地生产的手工艺品的丰富多彩。团长当然点头。

车到时，发现这中心不过是个艺术品商店。我心中有几分明白带我们来的目的。看样子，还是特地为我们安排的，因为没有别的客人。我们三三两两饶有兴趣地欣赏了精工细作、五彩缤纷的手工艺品，接待人员也十分热心地进行介绍，取出供客人鉴赏的商品摆满了柜台。

20分钟后，客人逐渐离去，没有人买过一样东西。当地官员和商店人员面面相觑，作为使馆的代表，我尤其感到难堪。为了补救，我又返回，到店里买了一件彩绘的木刻——水上市场的一叶扁舟、满舱的水果和摇船的女贩，最后我才上了车，我不过是向总领事夫人学习。

读者也许会问，临时出国人们留着钱干什么？回答很简单，大件买不起，所以抠抠搜搜，无非是想把小钱积攒起来，好买些小礼品回国赠送亲友。

七八十年代出次国可不容易，“荣归”时不对关怀备至的诸亲友有所表示，怎讲得过去？说实在的，大商店还不敢去，只光顾廉价店及处理部，更多的也许是待到了某个物资丰富的国家，找大使馆的小卖部集中采购。

这些都是七八十年代的往事。九十年代后，出国人员，特别是常驻人员的待遇有了提高。今非昔比，这些小事也许只能当笑话来听。旧事重提，不是为了给自己丢脸，而是提示后来人生活逐渐富裕起来时，切勿忘记我们原来的起点和走过的道路。

— END —

选自 | 《苦甜的鸡尾酒》  

文字 | 杨冠群    转自 | 外交官说事儿

图片 | 网络   编辑 | 走近外交 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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