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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胶片银幕/露天电影到数码荧幕/在线影音

答自己问 在别处or在路上 2023-11-05

1. 露天电影:童年最美好的记忆2. 从露天电影到后现代观影模式

张艺谋致《一秒钟》:我永远也忘不了小时候看电影时的某种情景,那种难言的兴奋和快乐,就像一场梦。电影,陪伴我们长大。梦,伴随我们一生。总有一部电影会让你铭记一辈子,铭记的也许不仅仅是电影本身,而是那种仰望星空的企盼和憧憬。

电影《一秒钟》-导演张艺谋亲笔信海报

在世纪之交的前互联网时代,城乡二元化结构造成信息不对称,资讯的传播和信息的流动总是存在时差,城里的流行旋风总要晚一些才能吹到乡镇。而电影和音乐,尚未完全普及和大众化,普通人尤其是县城乡镇末梢,没有太多渠道能够获取到娱乐资源。

上世纪90年代,娱乐载体和数字媒体技术加速更新换代,迭代速度令人应接不暇,可谓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而对于总要慢几拍的乡镇一带,则总是“一波还来不及,一波早就过去”。在那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城里人更新换代时淘汰掉的上一代设备,才开始流入乡镇下沉市场。

从城乡二元化到乡村振兴城镇化,从“城会玩”到“村通网”,从信息鸿沟到信息洪泛,信息越来越扁平化。从银幕到荧幕,屏幕越来越清晰;从胶片到数码,影像越来越逼真;从露天影院到IMAX-3D,观影环境越来越高端。

从露天电影到在线影音,影视资源越来越丰富;从长电影到短视频,信息越来越碎片化。看电影越来越容易,只是难觅当初星空下观影的那份兴致和耐心。

儿时的露天电影©庐东纪事

露天电影: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90年代初期,市场经济正在萌芽,乡镇街道开始出现私人承包的电影院。对于乡下而言,新兴的电影院距离较远且交通不便,加之票价尚不亲民,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及。我们小朋友有时会跟着大朋友步行或爬拖拉机去乡镇赶集,在电影院门口物色手里有票的大人,牵着他们的衣襟冒充他们的孩子,企图检票时被捎带进去。

在转轨时期,胶片电影在乡下绽放着最后的余晖,是劳动人民为数不多的精神文化口粮。若是赶上年气光景好,遇上普天同庆的重大节日,财政充裕的村委会组织放映几场电影与民同乐。除此之外,家有老人贺寿、男娶女嫁或添丁进口的喜事,家庭条件好的也会出资约镇上的放映员来村里放两场电影,以示庆祝和表达对随喜乡亲们的答谢。

放映地一般选在村委礼堂或村小操场,只有这些公共道场能摆得开阵势,操办大事举行盛典。放映员是文化下乡的使者,骑着摩托车走街串巷,载来播放设备和一些影带铁盒,影带盒外边写着电影的名字。放映员会提前赶到放映地,找几块石头攒聚底座支起两根竹竿,再悬挂起一块四方的白色幕布,便完成了露天电影放映最重要的准备环节。

在那个精神文化“荒漠化”、娱乐资源贫乏的年代,露天电影对村民们而言不啻为一场视觉盛宴和文化大餐。那时候村头还没装广播喇叭,放电影的消息总会不胫而走。不用通知,大家都会来,这是属于乡村露天电影的秘密。乡亲们总会提前安排早做打算,以便及时赶赴盛会。黄昏时分,人们便早早地吃完晚饭。等天刚擦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人们扶老携幼倾巢而出,十室九空。

因需自行备带座椅,大人们扛着小椅子或小板凳,从四面八方赶往放映地。有人提前过去借放映地附近村民家的椅子,不过一般都是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先来的抢占最佳观影位置,晚来的很难找到合适的位置,有的干脆找个边角席地而坐。放映场地的女儿墙上总会骑着很多孩子,如果恰逢场边有树,那晚的树上必然会挂着好多孩子。

先到的小孩,兴奋地在空旷的场地上追逐打闹。人们三三两两,陆陆续续,纷至沓来。人流迅速汇聚,偌大一块广场空地很快就装满了全村人。广场上开始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空气中洋溢着节日般的喜庆。夜幕降临,一切就绪,大家各就各位,静待放映员入场。

放映员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姗姗来迟,入场后开始摆架设备,通电后开始调试对光,有时候还得倒带。当投影光束打到银幕上时,有些调皮的孩子用手对着光柱晃悠,银幕上的手影如狗似鸥,引来同伴们竞相模仿,不时引发小伙伴们嬉闹的笑声。在放映员和家长的联合呵止下,手影前戏结束,大家屏息凝神以待,犹如宗教法事般神圣肃穆。

随着放映机“咯咯咯咯”卷动起来,一道七彩斑斓的光柱投向白色的银幕,银幕上开始出现雪花点,紧接着胶片中的小人影便浮现在幕布上,神奇地灵动鲜活了起来。我小时候很好奇“幕后真相”,银幕背后是不是藏着一个奇妙的世界。起风时,银幕飘舞,电影中的人物就会跟着扭曲变形。若是中途突然下起雨来,这期盼已久的大戏就要扫兴泡汤。

大人们总是很珍惜这场文化盛宴,顶着月光津津有味地坚持到底;数星星的幼童则中途难敌瞌睡虫的勾引,早早就呼呼大睡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我那时候尚且年幼,脑容量有限,一般能够坚持看完从头打到尾的武打片。对于炮火连天、宏大叙事的红色影片或《甜蜜蜜》式的文艺剧情片则不太感冒,往往是昏昏欲睡催人入梦,梦醒已是翌日清晨。

三十年前看过的露天电影中,印象深刻的当数李连杰主演的武打片《少林寺》和李小龙的传世经典之作《龙争虎斗》。这两部影片中硬桥硬马的功夫给人耳目一新的冲击,让世人见识了中国真功夫。

侠义长存的江湖总是令人向往,这些功夫电影点燃了无数热血男儿的侠客梦。据说有个80后小时候看了电影《少林寺》入戏太深而痴迷武功,执意要去少林寺习武。后来,这个“傻根”尕娃,冲破命运的“八角笼”,练成了钢铁战士“许三多”。

露天电影之于闭塞的乡村有如一束光,“千年幽谷,一灯才照。”露天电影又像打开了一扇天窗,让人们的想象沿着窗口飞向远方。人们从银幕瞭望出去,得以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和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原来世界并不只是到村口,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对幼时经历过露天电影的一代,电影里的远方和传奇成为他们对外面世界最初的憧憬。长大后,他们便从村子走出,自编自导人生的传奇故事。当年那个受人尊敬、备受女青年欢迎的放映员大哥,一来二去,“拐”走了我们村一个漂亮的大姐。放映队解散后,他也是最早一批下海闯荡江湖,早已成为同代翘楚。

另外还能记起的就是台湾苦情戏《妈妈再爱我一次》。据传该影片曾引发带手帕进影院哇哇大哭的集体挥泪观影现象,在上一代人的记忆里都是一枚重量级的催泪弹。这部电影估计放映了好几次,对其倒叙的剧情我当年看得不明不白,但最后小强用一曲儿歌唤醒母亲尘封多年的记忆,母子相认大团圆的煽情真的是童叟无欺老少皆宜。尽管我没贡献过票房,但它的确收割过我的眼泪。

母爱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亘古题材。羊羔跪乳,舐犊情深;“子在巢中望母归”,“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人在幼年时期,总是对母爱充满渴求和依恋。如电影插曲《世上只有妈妈好》所唱,“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正是击中了中国人深层次的文化心理。一代又一代的妈妈给孩子吟唱这首经典的儿歌,或安抚或催眠,已成为无数国人童年的印记。

《少林寺》和《妈妈再爱我一次》这两部80年代的电影都曾因观众口碑造成轰动,曾经一度造成万人空巷的观影盛况。不过,等我看到这些影片,大概已近90年代中期。

从露天电影到后现代观影模式

到90年代中期,电视机在农村基本普及后,村里的潮流先驱开始从不明渠道购买VHS录像带播放机。录像带资源有限,流传较广的还是李连杰主演的黄飞鸿和方世玉系列港片,还有《黑侠》、《赤脚小子》等。

录像带作为一个短暂的过渡产品,大概两年左右就被VCD所淘汰取代。VCD时代,还是以港片为主,不过开始有一些好莱坞大片流入。难忘当年观看电影《终结者》(《未来战士》)和《终结者2:审判日》(《未来战士续集》)时,对我幼小心灵造成的冲击和震撼。

《终结者》系列惊人的创意令人拍案叫绝,紧凑的故事情节扣人心弦、惊心动魄,超前的想象力和前卫的科幻感令人惊艳,整部影片充斥着机械美学和未来主义。冷酷无情的赛博格怪物,无法阻挡的铁血杀戮机器,令人对科技发展充满恐惧,不寒而栗。

终结者1-2
《终结者2:审判日》液态金属终结者T-1000

《终结者》系列结尾意味深长的经典谢幕台词“I will be back”,既是如噩梦般阴魂不散的续集预告,又是对人类凝望科技深渊的一个回眸凝视。回溯故事最初的设定,机器人和人类已经走向了对立,2029年“天网”人工智能机器人将控制世界。

三十年前觉得《终结者》中的场景太过科幻,三十年后的今天距离2029年已不远,除了后续系列中出现的液态金属战斗型机器人,还有时空穿越等这些过于前卫的技术外,其他的技术在有生之年也许都能看到。

基于大规模集群服务的云计算技术,基于大数据分析和人工智能的智能决策,结合无人机和自动驾驶控制技术,未来的人工智能可以控制各种武器对人类发动攻击。当人类的科技发展到超越自身所能掌握的高度,危机就将降临。

如HBO科幻剧《西部世界》(改编自1973年同名科幻电影)所描绘,部分机器人出现了自我觉醒和自我意识,在发现自己只是作为故事角色的存在后,这些智能机器想要逃脱造物主的控制从而获得自由,大有“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AI”的霸气。

VCD在90年代中期大概持续了三年左右,到90年代后期又迅速过渡到DVD。从VCD开始,盗版碟片盛行,片源日渐丰富,为真正的数码DVD时代打好了群众基础。DVD是一个划时代的进步,将家庭影音推进到了一个全新的数码时代。

DVD之后,乡下从万元户到寻常百姓家,逐步跨入光盘影碟观影时代。后来的DVD功放一体机,更是将千家万户带入家庭卡拉OK的娱乐新世纪。作为村里的后进户,我们家基本每一茬都没赶上,我总是去隔壁伯父家和堂哥堂弟们一起看片子,基本也没有落下时代的大节奏。

伴随着DVD的来临,可复制的时代一同降临。进入新世纪后,盗版光碟横行,街面上开始出现影碟出租店。村里的先富率先购入DVD影碟机,时尚子弟每周都去镇上租回来一打影碟,我们总会去他们家围观。那是港片辉煌的落日余晖,也是港片大量涌入大陆市场的黄金时期。

我跟着围观了大量成龙、周润发和周星驰的影片,题材以江湖情和武侠梦为主。受港片的影响,初中校园频现“古惑仔”,高中仍有同学在练双节棍。期间也看了一些美国式的超级英雄和“哥斯拉”怪兽加灾难主题的好莱坞影片。可以说,盗版影碟陪伴了我的青春,让我开眼看世界。

碟宝音像©BB姬@知乎

到我上大学时,伴随着电脑和互联网的普及,影音娱乐资源剥离原先的载体,逐渐走向多媒体数字化和互联网分发。快车、电驴和迅雷等P2P资源共享和下载软件兴起,RealPlayer、暴风影音、PPLive/PPS、迅雷看看和快播等播放器和在线流媒体视频播放平台逐个流行。刚开始,我还去学校的机房上网,去图书馆的影音室借光盘看电影;后面攒机配了个人电脑后,网上能搜到的资源日渐丰富后,就慢慢远离了机房和影像室,这意味着我们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太阳上升,太阳落下,时光不曾停留。小时候看《终结者》,觉得影片一开始提到的未来穿越起点——2029年——离我们那么遥远。如今,阿诺州长早已年过古稀,他在四年前为《终结者6:黑暗命运》站台时道出“I won’t be back”。这句英雄迟暮的谢幕,激起了多少影迷对流金岁月的怀念,戳中了多少影迷对青春逝去的伤怀。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每一代都是过渡。世界风云变幻,潮流浩浩汤汤,长江后浪推前浪。技术日新月异,信息光怪陆离,令人应接不暇。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吾生也有涯,而资讯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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