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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黑特·史德耶尔:能量、迷因魔法和数据采掘主义

Art-Ba-Ba办公室 Art Ba Ba
2024-09-03
 








观点


《使命完成:Belanciege》

黑特·史德耶尔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Courtesy of BANK/MABSOCIETY and the artist.



“我认为,至少在我所从事的媒体艺术领域,目前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从各个可能的层面上大规模测试和挑战当前关于所谓不可避免的由企业/政府运行的AI系统 (在西方则是加密货币/区块链) 的技术决定论叙事。”





撰文、采访 / 汪嫣然

图片致谢艺术家和BANK/MABSOCIETY




本文主要回顾了由黑特·史德耶尔 (Hito Steyerl) 、乔治·加戈·加戈希泽 (Giorgi Gago Gagoshidze) 和米洛什·特拉基洛维奇 (Miloš Trakilović) 共同创作的三屏影像装置《使命完成:Belanciege》(2019) ,这件作品已在今年五月中旬结束在上海BANK画廊的展出。艺术家将剑桥分析丑闻 (the Cambridge Analytica scandal) , 巴黎世家 (Balenciaga) 和后89年代的地缘政治冲突横向地聚合在一起,检视了时尚产业和另类右翼如何结合了数据采掘主义和迷因文化,通过用户或选民的无偿劳动,将政治冲突当作资源进行利用。


在文章最后一部分,Art-Ba-Ba与黑特·史德耶尔进行了文字采访,提出了一些关于文章写作、艺术批判、新兴的AI大模型对创作趋势的影响等方面的问题。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Courtesy of BANK/MABSOCIETY and the artist.





步入BANK画廊的地下空间,占据最大视觉面积的钴蓝色环境牢牢钳住了复杂的政治张力。这种并不宁谧的蓝,包孕着一组隐秘涌动的交织关系:它既指向欧盟旗帜的背景色,也呼应了巴黎世家20SS秀场和宜家标志性编织袋的视觉基调,搅动着当今国际世界令人惶惑的政治空气。正对着屏幕、造价不菲的环形看台引用了巴黎世家的秀场模型,更深层的原型则是位于法国斯特拉斯堡的欧盟议会总部。“地形”的要素在这里得以凸显,高低不一的螺旋状结构将分化的阶级经验、身份冲突予以可视化:在这里,置身最底层的人们看不见最顶层。其上宽下窄的构造和但丁在14世纪构想的地狱场景如出一辙,只有神灵的俯瞰视野才能辨识出结构的全貌。坐在看台上,你可以假装自己是时尚界的贵宾抑或是政治候选人对全球危机侃侃而谈。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Courtesy of BANK/MABSOCIETY and the art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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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政治推手的时尚:数据驱动下的“迷因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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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掘主义 (extractivism) 作为海德格尔意义上的现代座架 (gestell) ,一直驱动着全球资本主义进程的发展,带来了自然资源枯竭、物种灭绝、气候变化等诸种后果。随着信息技术 (社交媒体、机器学习算法等) 的发展,其当代版本则演化为数据采掘主义:“数据”是当代资本主义的新“石油”,用户则是“原材料的自然来源” [1]它涉及到能源—情感—劳动层面上的采掘,将用户整合进一个巨大的剥削系统之中,造成更大范围内心理和物质能量的私有化。这实质上是一种“数据掠夺” (digital data grab) ,类似于近三十年来东欧私有化进程中常见的“圈地”行为。对此,艺术家黑特·史德耶尔在视频装置作品《使命完成:Belanciege》中抛出了一个数学谜题,“你有100米的原材料,现在你如何以表面积最大化的方式进行围栏 (fencing) ?”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Courtesy of BANK/MABSOCIETY and the artist.





作为回答,她剪开一个0.99美分的蓝色宜家Frakta编织袋(经巴黎世家改造过的类似款售价约2000美元),将其首尾衔接变成一个莫比乌斯环,这个非定向的拓扑学表面取消了内外界限,隐喻着“私有化”的螺旋通过内部对外部进行的劫夺行为得以扩张。继承了哈伦·法罗基 (Harun Faroki) 以来的政治—散文电影传统,史德耶尔向来擅长通过拼贴、挪用和重新汇编图像建立起松散的同一性,在近年来的作品里,场域性的装置也成了不可或缺的要素,与图像形成了交叉引用关系。三屏影像《使命完成:Belanciege》回顾了由黑特·史德耶尔、乔治·加戈·加戈希泽和米洛什·特拉基洛维奇2019年在柏林n.b.k进行的演讲表演,他们将剑桥分析丑闻、巴黎世家和后89年代的地缘政治冲突横向地聚合在一起,检视了时尚产业和另类右翼的宣传如何结合了数据采掘主义和迷因文化,通过用户或选民的无偿情感劳动,将政治冲突当作资源进行利用。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Courtesy of BANK/MABSOCIETY and the artist.





影片从被誉为“迷因时尚大师”、巴黎世家现任总监德姆纳·格瓦萨里亚 (Demna Gvasalia) 的前苏联背景开始进行叙述。众所周知,迷因 (meme) 一词最早由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提出,指的是一种通过模仿而得到传递的文化复制因子,时尚、宗教、政治、图像、口号等等皆可迷因化。格瓦萨里亚在1981年出生于格鲁吉亚的一个俄罗斯东正教家庭,12岁时在格鲁吉亚内战期间逃往德国。几乎很少有比巴黎世家还要熟练挪用“社会批评美学”的品牌,它集成了迷因文化、政治、时尚和阴谋论于一身:它将洞洞鞋和宜家编织袋这种深入人心的平民符号转化为奢侈品,将民主党候选人伯尔尼·桑德斯 (Bernie Sanders) 在2016年竞选用的logo印在衣服上……几乎不知疲惫地在社交平台上制造争议话题以“圈粉”。甚至在非官方传播渠道中,巴黎世家的迷因威力也不容小觑:它除了受Z世代追捧,也深受东欧名流政要的喜爱,最近还通过哈利·波特主题的AI时装秀在Youtube上意外爆红了一把。




佛蒙特州参议员和前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伯尔尼·桑德斯的竞选标志与巴黎世家2017秋季男装系列




“You are Balenciaga, Harry.”

图片来源:YouTube/DemonFlyingFox





可与格瓦萨里亚相匹敌的另一位“大师”是剑桥分析创始人、前白宫首席战略师史蒂夫·班农 (Steve Bannon) 。班农出生于爱尔兰裔天主教家庭,擅长利用“政治迷因”作为分裂阵营的“噪音”。曾风靡全网的悲伤蛙Pepe的“黑化史”就见证了特朗普从“表情包领袖”到成为事实上的政治领袖的过程,这其中班农领导的右翼民粹主义大本营布莱特巴特新闻网 (Breitbart News) 可谓功不可没。在影片中,剑桥分析丑闻的吹哨人克里斯托弗·怀利揭露了该公司“利用了时尚数据创建人工智能模型来煽动右翼骚乱”,即通过脸书泄露的个人数据,计算用户的时尚偏好和党派倾向之间的相关性,从而定向推送信息以影响选举结果。据爆料,剑桥分析甚至以类似的手法操纵过英国脱欧、非洲选举等一系列充满着动荡甚至是血雨腥风的政治事件。


数据驱动下的迷因魔法,使得时尚和政治出人意料地结合成一条不断晕开的莫比乌斯环,日复一日地围猎着、吞噬着用户的集体劳动和心理能量,将它们分类打包变为私有财产。更夸张的是,距这个作品的创作仅过去三四年,迷因已然迅速演化为今日加密部落文化彰显自身的新精神。






(


作为基础设施的用户心智和能量的再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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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设施的概念总是和大坝、桥梁、光缆一类的物理系统相关联,并和技术、权力、情感力量等等发生纠缠。在当下,用户心智、人类社区和通信网络、服务器、人工智能程序和其他数字技术正在结合起来创建一个新兴的认知基础设施 (cognitive infrastructure) ,它也是各种信息、政治和战争的活动领域。基础设施总是涉及到某种意义上的能量分配,不管是地质的、物理的还是心理的。


正如上述巴黎世家和剑桥分析的案例表明,时尚和政治在今天如此之深刻地介入了参与性网络文化,透过数据挖掘和迷因魔法,它们对劳动力和注意力的捕获赋予了用户双重身份:无偿的数字劳工身份和消费者身份,于是剥削在休闲性和消遣性的点赞、转发行为中找到了新的表现形式。除却社交平台上的图像流通,机器学习领域也存在类似的剥削:就连用户对ChatGPT进行的训练,实质上意味着用户被纳入为认知基础设施的一部分。请注意,这和那种天真朴素、充满人机融合幻想的后人类愿景还存在一定距离。史德耶尔在最新文章《平均图像》(mean images) 一文中也有指出,机器学习行业对用户的培训,亦将用户集成到“生产管道、软硬件的堆栈”中。这无疑使得一种用户主导的贡献经济被企业私有化,阻断了心智能量的流通与交换,将其冻结和商品化。论及潜在的巨大破坏性,则是使“我们的现实处于拍卖状态” [4]




Hito Steyerl, Liquidity Inc., 2014

Video (color, sound; 30 min.) and architectural environment. Dimensions variable. 

Image courtesy of MoMA. © 2023 Hito Steyerl





对于诸种难解的当代困境,史德耶尔在电影中流露的态度总是藏匿于厚重、荒谬、激烈的政治笑话背后,给人的观感颇为模棱两可。不过,并不难看出她总是试图通过加速过剩的图像流通以模仿资本主义的内爆。从2014年的《流动性公司》(Liquidity Inc.) 开始,到近期揶揄区块链金融技术的《动物精神》(Animal Spirits,2022) ,她的作品就处于一种有迹可循的固定修辞模式中:由法兰克福学派的资本主义批判、后网络文化、流行歌曲和电视节目剪辑构成的蒙太奇组合,并配备一个相当舒适的沉浸式观影环境。这被艺术史学家哈尔·福斯特 (Hal Foster) 忧心忡忡地称作“一种制造灾难的特殊本领,几乎是在渴望灾难。”确实如此,资本主义的炫目魅力和通胀混乱在感官上互相竞争,使得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时常和资本主义的表征形式混为一体,这可能是理论家和艺术家们难以避免的诱惑。去年过世的社会学家拉图尔则称“批判已经油尽灯枯”,呼唤知识分子从“批判”转向“关怀”。




Hito Steyerl, Animal Spirits, 2022

Single channel HD video, live computer simulation, sensor devices, glass spheres, organic materials. Duration: 24 min; simulation duration variable; dimensions variable. 

Image courtesy of Ether Schipper





然而,我还是试图从关于史德耶尔的种种蛛丝马迹中提炼出“能量”这个迷人的、有待拓展的话题,这或许是接近“关怀”的一种途径。她在2017年与安东·维多克 (Anton Vidokle) 的访谈中,受巴塔耶的“普遍经济学”思想启发,提到艺术和时尚都是使多余的能量/资本被重新分配和浪费的方式;这种对于管理“能量”的想法再次短暂地出现在去年的一场元宇宙讨论会上,“我们需要恢复NFT、迷因币和比特币中的能量。一旦它被解开,人们就可以通过重新引导这些所谓的资产中浪费和冻结的能量来解决能源危机。我很想把这一权力移交给科巴尼、哈尔科夫和基辅这些真正需要这种能量的地方。”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Courtesy of BANK/MABSOCIETY and the artist.





关于能量的再分配方案还亟需商榷,但这不禁使人反复想起影片末尾出现的那双“山寨”巴黎世家运动鞋:它不叫Balenciaga,叫做Belanciege。如果说近些年来的巴黎世家旨在通过挪用无产者的符号来瓦解主导传统时装屋的审美等级制度;那么史德耶尔则意欲解构巴黎世家将政治商品化的行为。Belanciege则成为了这样一双无产阶级的功能性训练鞋,它有望成为一种新的迷因,将社会系统中多余的能量重新赋予无权的无产者走上萨拉热窝的街头,成为克服身份分歧、团结政治主体的一种象征性的负熵形式。




黑特·史德耶尔

Hito Steyerl




Photo by Leon Kahane






 Art-Ba-Ba:

我对你早年的文章《像你我一样的物》(a thing like you and me,2010) 印象非常深刻,你面对当代自由主义主体性危机 (这也是当代女性主义者面对的困境) 的解决方案是成为一个“物”,图像即是这样的物,这种客体导向的想法和这十年来国际艺术界和理论界持续的新物质主义思潮相吻合。这种 “客体化的策略”也体现在你发展的一些广为人知的概念之中——比如“贫穷图像” (poor image) 和“垃圾图像” (image spam) 。在文章写就的十年后,你认为艺术对缓解这种主体性危机有所帮助吗?




 黑特·史德耶尔:

面对社交媒体的冲击,艺术从来没有机会。规模实在悬殊过大。在过去15年左右的时间里,主体性被社交媒体格式化了。我必须与物导向本体论 (OOO) 保持距离,我不认为物或图像是某种你对其一无所知的、原始法西斯主义的海德格尔式黑洞 (protofascist Heideggerian black holes) 。相反,它们是社会与物质以不同的加密形式相互作用的东西。看看在社交媒体和相关产业如娱乐和时尚影响下的身体。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在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图像。但成为图像并不意味着试图看起来像某个或其他偶像。相反,它意味着理解你倾向于成为企业激情的物质支持。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Courtesy of BANK/MABSOCIETY and the artist.





 Art-Ba-Ba:

在你之前的谈话和文章中,我注意到你对后89时代的调查兴趣。在《使命完成:Belanciege》这部作品中,私有化是一个频繁提到的词。你是如何将私有化与图像制度联系起来的?你与两位东欧学者Gagoshidze和Trakilović一起完成了这部作品,你们是如何展开合作的?




 黑特·史德耶尔:

这项工作是我们三个人的共同创作。我们注意到,数据掠夺 (digital data grab) 看起来很像东欧部分地区在所谓的转型期间和之后的财产/资产抢夺。它也似乎在一段时间后创造了一种类似的寡头精英阶层。在这方面,许多东欧国家走在西方国家前面,现在依旧如此,可以说是一个实施各种经济和政治实验的实验室。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2020, Kunsthalle Wien, Vienna, Austria





 Art-Ba-Ba:

这件作品里,奢侈品牌巴黎世家被当作一种方法论,毋宁说它是一种以莫比乌斯环作为视觉结构的认识论模式。在这个模型里,内部和外部之间的区别被取消。我对这种对“内—外”的取消非常感兴趣,能解释得更详细一点吗?




 黑特·史德耶尔:

这是一个反馈循环,在这个循环中,外部/被排除/用户的部分作为利润开采的源头,然后又被消化成为“内部”。这是某种衔尾蛇 (ourosbouros) 原则。人们成为数据开采的材料,而由这些数据制成的产品最后又被卖回给用户。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2019, Neuer Berliner Kunstverein (n.b.k.), Berlin, Germany





 Art-Ba-Ba:

建筑空间在你的作品中举足轻重,我注意到这种空间的政治性并不次于图像的政治性。你是如何处理作品中的空间性问题的?




 黑特·史德耶尔:

我一直在尽力而为。事实上我现在非常痴迷于建筑。我很想建造一些比临时装置更持久的东西,更像是某种自我维持的系统,或者至少是这种系统的模型。材料方面的重要性愈加凸出,它事关可持续性的问题。




 Art-Ba-Ba:

拉图尔曾经认为传统的左翼社会批判已经耗尽,你是否认为今天的艺术批判本身也已经磨耗了,就像图像一样?就像对新自由主义的批判总是被新自由主义吸收,机构批判也被吸收进美术馆体系之中了,成了这个系统的自反性视角的一部分了。图像的循环生产是否和资本主义周期一样,把我们带入了一种令人疲惫的、耗尽的时间政治 (熵的政治) 中?




 黑特·史德耶尔:

艺术的范围之广,不仅涵盖了装饰性和教育性的部分,还包括了娱乐、思维谜题和金融资产。很难对它做出一般性的断言,它就像天气一样不断变化。我认为,至少在我所从事的媒体艺术领域,目前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从各个可能的层面上大规模测试和挑战当前关于所谓不可避免的由企业/政府运行的AI系统 (在西方则是加密货币/区块链) 的技术决定论叙事。测试这些东西,将它们逼到墙角,打破它们,让它们痛苦,展示它们的边界,以错误的方式使用它们,忽视它们,或者理想情况下,找到更好的方法让它们为人类服务 (在现阶段可能性不大) 。去了解这个敌人,要比它自己更了解它。艺术机构正开始与这个军工—金融—科技综合体大有牵连。这是挑战艺术界腐败的下一个阶段,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超越艺术界的阶段。




Hito Steyerl, Giorgi Gago Gagoshidze, and Miloš Trakilović,Mission Accomplished: BELANCIEGE, 2019.

Installation view, 2022, Stedelijk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Art-Ba-Ba:

我们已经非常了解你一直以来对技术和算法背后交织的权力结构的关注,但你始终和网络现场保持着一定距离。随着AI大模型在2023年的爆发,越来越多的业余创作者使用ChatGPT和Midjourney来进行创作。这些创作者不一定像艺术家那么具有很高的文化资本,但他们的反应速度甚至比艺术家更快。中国的流媒体平台上就充斥着这样大量的视频,其中不乏各种纪实和虚构的混合,各样对“垃圾图像” (image spam) 的再创作,而我们还没来得及对这种图像形成稳定的感性反馈回路。某种程度上而言,影像艺术家的批判工具随着视频制作技术的普及化显得没那么特殊了,你是怎么看待这种现象的?




 黑特·史德耶尔:

我正在密切关注这一切。散文流派 (essay genre) 正朝着各种新的方向迅速发展,包括理论性同人小说 (theoretic fan fiction) 、prompt操作手册等等。一方面,很多人能够参与视频创作,就像摄像机或手机视频的进步一样令人惊喜;另一方面,大多数这些工具都是完全专有的,基本上是建立在用户自己的被窃数据之上,现在他们不得不为此付费。这有点像将枪支引入由剑客居住的环境中,而剑客学习剑术要花费多年时间。从枪支用户的角度来看,这带来了巨大的民主化效应。但是,也有一个弊端。只有少数几个枪支制造公司,你 (在当代技术的情况下) 并不能拥有你的枪,也无法自行解锁,只能以每月订阅的方式租用,而你射出的任何东西都归公司所有。但我仍然很高兴人们能够创作出各种散文版本,也很乐于从每个人身上不断进行学习。




 Art-Ba-Ba:

作为一个艺术家和理论家,我注意到你在过去的采访中频繁引用维兰·傅拉瑟 (Vilém Flusser) 的观点,包括在你的写作风格中也可以窥见这种痕迹。同为德语文化圈的写作者,可以谈谈他对你的影响吗?




 黑特·史德耶尔:

我是傅拉瑟的大粉丝。他的文章总是平易近人,从不自命不凡。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 (随意地引用一下) :“我不需要树根,我并非一棵树。”









[1] Srnicek, N. (2017). Platform capitalism. New York: John Wiley & Sons.


[2] Steyerl, H., & Vidokle, A. (2018). Cosmic Catwalk and the Production of Time. Art Without Death: Conversations on Russian Cosmism, 9-40.


[3] Steyerl, H. (2021). Hito Steyerl: I Will Survive. Leipzig:Spector Books.


[4] Steyerl, H. (2023).  Mean Images, New Left Review 140/141,82-97.


[5] Foster, H. (2020). What Comes After Farce: Art and Criticism at a time of Debacle. Verso Books. 


[6] Steyerl,H.,Dryhurst,M.,&Citarella,J.(2022).What is the “Public” in the Metaverse? https://artsoftheworkingclass.org/text/what-is-the-public-in-the-metaver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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