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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还能写多久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无声无光 Author 维舟

这篇原本应该在一周前写的,但当时我在旅途中,既没有闲暇,也没有心情——身在国外,难免会有一种奇怪的抽离感,仿佛那些都离自己很遥远了。
昨天深夜一回到上海,踏上这片土地,所有的感觉就都回来了。
7月10日,好几个人都转给我看《关于加强“自媒体”管理的通知》,叮嘱我小心为好。内容不少,对我来说,潜在影响最大的是这几点:
  • “一人一号”;
  • 一旦被封,营利权限将被暂停,时长为被封期限的2-3倍;
  • 禁言期间不得新增粉丝;
  • 对频繁蹭炒社会热点事件博取关注的“自媒体”,永久禁止新增粉丝,情节严重的,清空全量粉丝;

照此,像我去年那样被封半年,那将有长达1年至1年半没有任何相关收入。更釜底抽薪的打击则是“清空全量粉丝”,那就多年来的积累都归零了。
虽然我向来不算是激烈的自媒体人,很多朋友也只是善意的提醒,但说实话,那一刻真感到深深的疲惫。本来写累了,出去休个假,结果旅途中又听到这么让人心累的消息。
我写过各种各样的文章,但给我带来最多风险的当然是时评——也只有时评。然而在我们这里,写时评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容易碰红线,那谁都知道,之前还有读者不满于我把精力放在“追逐热点”上,觉得我应该去写一些“更有价值”的严肃文章,迫使我不得不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其实我也常常怀疑写时评究竟有什么价值——这不是我现在才这么说,多年来我反复说过。时评容易速朽,时过境迁之后,很少还有人愿意去看多年前某个话题的评论。
日本曾有一个著名时评人大宅壮一,那时每有什么事发生,人们都想知道他会有什么看法,但现在别说是他当年的文章,连知道他名字的人都不多了。《万象》杂志上曾有人说起他时感叹:
与小说家相比,评论家难以摆脱时代的影响和制约,他们的一具具尸骨或可当作历史进程的路标。事过境迁,人们忘掉那个社会,连同批评它的人,这是社会评论家的宿命。
梁文道也曾不无讽刺地说过:“眼光奇准的马评家不知有多少粉丝,有时候一个人就能带起一份报纸的销量。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哪一个马评家会把自己的文章结集出书,再忠实的追随者和赌徒也不至于要看过期的赛马预测吧。”
如果投入了很多心力,最终写的东西不过是明日黄花,那投入那么多精力值得吗?虽然我知道互联网上生产的绝大部分内容都会被时间冲刷殆尽,再有名的文章,十年二十年后也不会有多少人记得,但我总希望自己所写的,能有一些超越时效性的价值。
新闻业是现代产物,它从诞生之日起,似乎就不追求永恒,因为现代性就是短暂、转瞬即逝和偶然。大英博物馆的学者吴芳思曾坦率承认“一般来说我对记者确实有偏见,因为我认为他们的工作就是报道眼下的事情,他们写的文字可能不一定能存活到下一周。”但是,1964年出任英国首相的Harold Wilson也曾说过:“对于政治来说,一周是段很长的时间。”
对我来说,时事热点相当于社会观察的前沿,涌现出的各种事件都可以为我们更好地理解、认识这个我们生活在其中的社会提供生动的样本和切片。也唯其如此,我才能聊以宽慰自己,写下的时代记录或许还有点价值。
有时候我想,人的一生太短暂了,个人的视野也太有限,我所看到的,也不过大千世界的一角,这当然不一定对,但即便如此,总该勇于运用自己的理性,毕竟到死都看不清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可悲的。
我其实没想过自己写的能推动什么样的改变,但每次有人告诉我“谢谢你,真的,你写的对我很重要”,我都很感动。写作者也会有脆弱、疲惫、自我怀疑的时刻,能得到回应,才有动力继续走下去。
前方道阻且长,我不知道还能走多远,我当然总有一天会停下,但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写,哪怕一时无法被人看到。我相信,最终这些写作的价值,不是由别人,而将由读者们来做出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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