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人物｜施正荣，被抛弃者的证明
五一劳动节那天，上交所终止了对亚洲硅业在科创板的上市审核。施正荣这位前首富，没能继续创造财富神话。
中国老百姓一向比较实在，总认为随着尚德垮掉，施正荣仿佛也变得身无分文。事实上，和无锡尚德切割干净以后，施正荣一直很富有，即使此次上市失利，也是百亿家价，在拥硅为王的今天，一年赚十几个“小目标”更是不在话下。
如今真正身无分文的，倒是施正荣的孪生胞兄——陈恒龙。陈恒龙和施正荣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貌，同样是学霸，同样留学海外，和施正荣当年一样，在海外小有成就后回国创业，甚至同样都扎根在新能源领域。
然而，就在最近几年，陈恒龙却成了新能源大风口上的失意者。因为1500万的资金困境，陈恒龙身陷入民间借贷漩涡，不堪连环打击，中风不起，沦为失信人。
2006年，施正荣当选中国经济年度人物，右为陈恒龙
孪生兄弟二人，人生轨迹看似相同，命运却如此迥异。刚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遗弃的施正荣，即使从首富神坛跌落，即使身负无锡人的骂名，也要东山再起。
顺风顺水的陈恒龙，本来在美国拥有自己的医药公司，功成名就。他当年毅然踏进并不熟悉的新能源行业，如今非但不能自保，甚至拖累了同在商界打拼的亲弟弟陈恒卫，双双成为失信人。这中间，究竟是怎样的造化弄人？
本期“风光人物”，赶碳号带你走进施正荣的别样人生。
不到一年半，净赚20亿
胡润百富估计施正荣的财富有27个亿，依据是他拥有的一家光伏组件企业——上迈新能源。这家软银中国与澳洲政府作为战略投资者大力加持的小巨人，估值不菲。但对于施正荣拥有的另一家企业亚洲硅业来说，却只能算冰山一角。
赶碳号给你算笔账。去年，亚洲硅业生产了2.2万吨多晶硅，成本低于5万每吨。去年多晶硅市场均价达到每吨18万，今年以来更是烈火烹油，一路涨翻了天，现在一吨要卖到25.5万。大全能源，同样是扬中老乡的企业，产能约是亚硅的三倍，今年一季度卖了3.14万吨多晶硅，净利润高达43个亿。
这样估算下来，从去年到现在，亚洲硅业的毛利可能有四五十个亿，净赚至少30亿以上。施正荣夫妻持有亚硅64%，折算下来，不到一年半时间，赚了不少于20个“小目标”。
《硅料新标的新疆大全、亚洲硅业对比》 中泰证券
这次，如果亚洲硅业成功上市，按大全能源目前市值三分之一粗略估值的话，那就是400亿。施正荣的身价将由此猛增250多亿。加上上迈新能源，以及施正荣家族其它的战略投资，他的身价有望达到300亿。
施正荣当年问鼎首富时，身价不过186亿，这次距300亿也不过一步之遥。即使亚硅上市被终止，仅以两家企业的现有估值，以及多年来其家族拥有的股权投资等资产，施正荣目前身价百亿肯定也不在话下，每年一二十亿的分红也是妥妥的。
施正荣家族旗下的两家投资平台 来源：天眼查
9年前，尚德破产清算，最后让债权银行血亏了60个亿，仅国开行就有16个亿，中行有12个亿。当年，施正荣不愿以个人资产为尚德担保，死道友不死贫道,加速了尚德的破产，保全了个人资产。此次亚洲硅业的上市之旅，更是让他通过尚德向亚硅输送利益的陈年旧事再度引发关注。
面对低调归来的施首富，不知当年血亏了的债主们做何感想。吴晓波评价，此人“信用已经破产”。
不管曾经怎样挑战到企业家精神的底线，施正荣依旧是中国光伏行业的先行者与开创者，这个地位无人撼动。至少，在他的家乡江苏扬中油坊镇太平村，他仍然是全村人的骄傲，也是施家门楣的无上荣光。
出生半小时，被父母抛弃
2011年，Discovery以钟南山、成龙、杨丽萍等为题材，拍摄了四集纪录片《中国人物志·梦想篇》。施正荣是第二集，那时的尚德正如日中天。
施正荣在节目中说：“我生下来半小时就被人抱走了。这可能是我一生当中与别人很不一样的地方。”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不大，眼里已闪动着泪光。
Discovery《中国人物志·梦想篇》之施正荣
那时，他已贵为中国新科首富，他已被视作中国光伏行业的教父，他已年过半百尝尽人间冷暖。站在人生舞台中央的施正荣，面对镜头，袒露的心声竟然是：他与常人相比最大的不同——我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幸福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童年给施正荣的人生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江苏省扬中市油坊镇太平村
1963年2月10日，扬中市油坊镇太平村一户姓陈的普通家庭，诞下一对双胞胎。因为经济拮据，陈姓夫妻几乎没有犹豫，就把其中的弟弟送给了河对岸的一户施姓人家。
这个被遗弃的孩子就是施正荣。
施正荣长到六七岁时，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其实，想不知道都难。施、陈两家住得很近，只隔着一条河，两家孩子又长得一模一样。村子里从来就没有密秘，人们平日里对双胞胎兄弟的谈论自然是少不了的。少年时代，施正荣的身世，连同着他和别人一样的相貌，这些几乎是他身上最重要的标签。
今天，我们假设施正荣是被抱养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长大成人，而不是每天都要面对抛弃他的亲生父母、相貌一模一样的孪生哥哥，以及太平村的众多知情者们，故事的结局，或许会有不同。但是，人生没有如果。
陈家人应该没有考虑这些。甚至，在送走施正荣之后的短短几年中，陈家又接连生了几个孩子。陈家似乎从来没想过，可以考虑把这个不幸的孩子再要回来，特别是领养他的施姓人家在后来添了男娃和女娃之后。
世界首富、亚马逊的创始人贝索斯也是自幼被亲生父亲遗弃，他至死都不见生父一面。心理学上说，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会缺乏安全感，自卑，甚至冷酷无情。这样的孩子，自然能够更早懂得世事的艰辛与人心的凉薄。
但在施正荣的身上，命运的不公却激发出巨大的力量。他用刻苦地学习，证明自己，改变命运。“总的来说当时有一种欲望，要求我很好地学习”，他后来说。
2011年，施正荣养父施贯林在家门前接受Discovery采访 《中国人物志·梦想篇》
养父母一家对施正荣视如己出，而且开明大度。经济条件有限，他们甚至让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辍学，以全家之力供成绩更为出色的施正荣读书。
1979年，施正荣考入长春光学精密机械学院，从此命运开始掌握在自己手中。
施正荣的大学时代（前排右一）
陈恒龙，一个比贾跃亭还要早六年造车的人
故事的下半场，往往比上半场更为精彩，而且漫长。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脸面、名声，在太平村这样的熟人社会，显然无比重要。
伴随着施正荣人生岁月中的每一次成功——考取大学、留学澳洲、成了中国最有钱的人，相信太平村的人们，甚至整个油坊镇的五里八乡，一定会在羡慕中议论。这样的议论自然也离不开他的身世，以及形成的原因。村民们或许会说，陈家夫妻在当年究竟做了一个多么糟糕的决定，今天又将会是何等的惭愧与自责。
实际上，孪生兄长陈恒龙和施正荣一样，曾经一度也是太平村人的骄傲。
扬中有个民间商会组织叫扬中发展促进会，大全能源的少帅徐翔和施正荣都是副会长。施正荣的双胞胎哥哥陈恒龙，则是北美分会的副会长。
陈恒龙，1988年赴美留学，是美国特拉华大学的博士、博士后，曾在美国帝国化学公司、特拉华学担任资深研究员。后来，他从杜邦公司辞职，在美国创立麦恩斯制药集团。
施正荣孪生兄长陈恒龙
2006年，在施正荣的带动和鼓励下，陈恒龙萌生回国创业的想法。在花了半多年时间处理掉美国所有生意和房产以后， 2008年，经中科院广东分院介绍，陈恒龙在常州创立江苏益茂纯电动汽车有限公司，专注于动力锂电池和新能源汽车。
陈恒龙专业本是生物化学，电动汽车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但这并没有吓倒他，整个行业的美好前景让他义无反顾，为这次创业投入了全部家当。
2011年3月，陈恒龙的妻子武迪代表丈夫出席扬中发展促进会北美分会的成立仪式。武迪向来自家乡的领导和企业家们介绍说，“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市场还处于培育期，上亿资金的投入，压力是巨大的，可喜的是，今年底（2011年底）电动汽车将批量下线，实现销售，锂电池也将实现大量销售。”
在11年前，真要做到，会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中国国产的第一辆纯电动汽车的确是在2011年底量产上市的，但不是陈恒龙的益茂，而是比亚迪的E6。2011年，特斯拉的股价还徘徊在20多块钱，刚刚上市的马斯克还需要到处游说，消除市场对他的质疑和误解。2011年，贾跃亭还在整乐视，三年之后的2014年才宣布造车。
可以想见，如果陈恒龙在当年真要成功了，他或许会成为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开创者之一，就像他的弟弟，曾是中国光伏行业的开创者一样。
江苏益茂的合伙人除了陈恒龙外，还有陈恒卫——陈恒龙和施正荣的亲弟弟。陈家的创业基因绝对强大。除了施正荣外、陈恒龙外，陈恒卫也不简单。他早在1995年就在上海创业，后来还在张家港经营着一家生物科技公司。
2007年初，施正荣当选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陈恒龙作为栏目组的神秘嘉宾，令施正荣有些意外地出现在活动现场。他的出场和施正荣着装相近，深色西装，金色领带，两人坐在一起，外人甚至难以分清彼此。作为双胞胎哥哥，陈恒龙见证了弟弟这个高光时刻。两人谈及回国创业，一时间手足情深，仿佛又回到从前，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左为施正荣，右为陈恒龙
时间又过去两年多，在2009年，在首届中国（无锡）国际新能源展览会上，施正荣和陈恒龙再次同台。无锡尚德的红色基调的光伏展台和江苏益茂蓝色基调的电动车展台面对面秀风采，成为整个展会的焦点。这也成为施正荣和陈恒龙这对双胞胎兄弟难得的亲密时刻。
2010年，仍然是同样的活动，仍然是在无锡，当记者问及益茂和尚德之间的合作时，陈恒龙的神色有些游离，仍然说：“太阳能是发电。我们生产电动汽车，也生产动力电池，也会用到储能方面（技术）。和（无锡尚德）在太阳能储能方面有紧密的合作。”他在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不知是自身遇到了什么问题，还是言不由衷。
就像我们在后来看到的，造车这个“坑”，埋葬了太多的企业家，陈恒龙也没能幸免。
2016年，江苏益茂在上市途中出现了资金链危机。陈恒龙四处碰壁。最终他接受了他们老家扬中一家机构1500万的投资，并签下对赌协议。这位技术达人、留美博士，从此和他的弟弟陈恒卫一道，掉进“高利贷”、“套路贷”的陷阱。
据媒体报道，投资方威逼利诱，夺取了公司的控制权。陈恒龙终于承受不住巨大压力，导致脑中风住院，一度昏迷不醒，最后落得半身不遂。弟弟陈恒卫被迫为陈恒龙做担保……此事引发了连锁反应，公司经营困难、濒临破产，引发一系列民事纠纷。
兄弟二人因为债务问题，包括所有房产在内的个人资产悉数被冻结、拍卖，两人也在一夜间成为“失信人”。陈恒卫的婚姻甚至也因此破裂。
陈恒龙、陈恒卫曾经向当地一家媒体诉说冤屈，但是媒体反应平平，网络上也鲜有扩散。至少，陈恒龙没有借助施正荣长兄的身份，来扩大这事的影响。
就在陈氏兄弟身陷官司、变卖房产不断还债的2016年年底，施正荣上了央视的《对话》节目，宣布了自己的复出。2019年，他以25亿个人财富重返胡润百富榜。
不知走投无路的陈恒龙是否向施正荣求助过。或许会有，毕竟是亲兄弟，虽然没有在一起长大。或许没有，碍于当年陈家遗弃施正荣的心结，以及回护陈家在扬中、在太平村的面子，这位双胞胎哥哥选择了咬牙硬扛。有人说，双胞胎之间会有心灵感应。
领先半步是“先驱”，领先一步是“先烈”。
如今，中国新能源汽车产销量已连续7年位列全球之首。不知债务与疾病缠身的陈恒龙又会作何感想。不管怎样，陈恒龙最终没有成龙。
陈家，也的确败了。
被抛弃者的证明
施正荣似乎一直在用一种太平村人能够理解的、非常含蓄的方式，向给自己造成巨大心灵伤害的亲生父母，表达怨恨。当然，他的遭遇是值得同情和理解的。
2011年，也就是在尚德垮掉的前一年，他带着娇妻和两个儿子，以及跟踪拍摄他的Discovery摄制组，荣归故里过年。节目中，有一段施家祭祖的镜头令人印象深刻：施正荣面色虔诚凝重，向施家祖先敬香扣首。
他请来的舞龙队在气派的施家门前舞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太平村的人们都出来看着热闹。祭拜完祖先，他谦和热络地和赶来的村干部们喝茶聊天，嘘寒问暖，打成一片。
施正荣祭祀施家祖先 Discovery《中国人物志·梦想篇》
施正荣对养父母的孝顺是发自内心的，也是“太平村化”的。据当地人说，施正荣对养母的感情很深。可惜养母去世早，仅在生前去过两次澳大利亚，没有等到他成为首富的一刻。
施家住着全太平村甚至全油坊镇最好的房子。以前，施家和陈家中间还隔着一条河。施正荣发达以后，在河上修了一座桥，名为“博士桥”——他的哥哥陈恒龙也是博士。这座桥，不知有没有把两家人连在一起。
在养父施贯林的叙述里，施正荣从来没有受过半点委屈，甚至从来没有穿过破的衣服。养父母让亲生子女都辍了学，供施正荣一人读书。也许，淳朴的太平村人可能会和陈家父母进行对比。各家的经济条件不同，人世间的父母们也总是有着天壤之别。一个结论就是，在施家，施正荣不是一个没有人爱的孩子，生父母没有给的，养父母都给了，而且给得更多。
2011年，彩旗飘飘的施宅迎接施正荣回家过年 Discovery《中国人物志·梦想篇》
太平村仿佛也是施正荣的精神家园。
在尚德濒临倒闭、首富跌下神坛、外界议论纷纷的时候，施正荣没有躲开人群，相反是选择了回乡。也许，他是出于维护施家的威望，要让太平村相信自己仍然足够强大。也许，在这至暗时刻，他要重返激励自己人生奋斗的源头，“卧薪尝胆”终有时，总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与对陈恒龙、陈恒卫的绝境袖手旁观不同，施正荣对施家有情有义，除了让养父安享晚年，并且得到太平村人尊重以外，还提携弟弟施正国。在无锡尚德债务缠身时，公司管理层就有人指责施正荣，根本不懂管理，而且“任人唯亲”。他让自己弟弟给公司提供包装材料，虽然这样做并不合适。
在施正荣的和张唯实控的深圳如日升股权投资有限公司等企业中，多次出现过“肖玲芳”这个名字，而她，正是弟弟施正国的配偶。另外，施正国还拥有镇江丰源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黑龙江丰源光伏能源有限公司、扬中市和平包装用品厂等多家与光伏组件业务相关的企业。
夫人，贵人
1986年，在施正荣拜访自己的小学老师时，他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老师的侄女张唯。张唯出生于上海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家境比施正荣好很多。张唯自己也很优秀，南师大的本科，上师大的硕士，是国家物资总局上海物资公司的助理会计师。张唯的财务背景对于她和施正荣的财富积累，无疑发挥了重要作用，这当然是后话。
Discovery《中国人物志·梦想篇》
站在张唯身边，施正荣拿自己1.70米的身高调侃：“唉，我要是再高一点就好了！”
张维说：“你有硕士学位，就是在脚底下垫了一块砖。其实决定你高度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你的能力。”
这话说得真好。从一降生就被命运抛弃、曾经内心凄苦自怜的扬中农家少年，终于找到真正理解、包容与支持自己的人。
1987年，在和张唯成家一年后，施正荣争取到了公派留学澳洲的机会。后来，施正荣如何与太阳能之父马丁·格林（Martin Green）结缘、如何加入澳洲国籍，以及如何归国创业的故事，因为他后来的成功，都广为人知。
有一个懂财务的太太，对于施正荣来说是幸运的。在无锡尚德赴美上市之前，张唯促成自己的亲戚、投行专业人士张宇鑫加盟和投资尚德。亚洲硅业，最初名义上的实控人，也包括张宇鑫。
2005年11月，无锡尚德成功上市。当时，施正荣设立了家族信托Power Surge Trust，受益人是施正荣、张唯夫妇以及他们两个儿子。
2012年12月，在无锡尚德债务危机爆发时，施正荣将自己从家族信托受益人名单中移除。直到2021年5月，施正荣才再次出现在受益人名单上。
上海女人张唯不仅懂财务，更是施正荣最信任的人。就如同很多上海男人一样，他也愿意把所有的财富，都交给太太来打理。更重要的是，在无锡尚德债务危机中，施正荣能够全身而退，而不会像他的兄长陈恒龙一样，一直为公司提供无限责任连带担保，最终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恩人，李延人
李延人是无锡尚德的第一任董事长，也是施正荣的伯乐。
李延人 图片来自网络
2000年，已是澳籍华侨的施正荣辞职，拿着200页的PPT来到中国淘金。他向秦皇岛、大连、上海等地的政府有关部门宣讲：“给我800万美元，我给你做一个世界第一大企业”。
就像马云创业时被当作骗子一样，施正荣的太阳能事业在起初相信的人也不多，除了时任无锡市经委主任的李延人。
尚德的600万美元启动资金是李延人亲自出面化缘来的，尚德的用地几乎是白送的，开头提到被尚德害得血亏的各大银行，贷款、担保、授信，都是一路绿灯。供应链、配套设施、销售渠道……有政府的强大支持，尚德电力的业务很快就起来了。
2003年，尚德遇到了困难，当初的创业合作伙伴纷纷不看好,相继离去。同样是李延人，说服小天鹅拿出了5000万担保资金,才让尚德度过了难关。
地方政府在支持施正荣和无锡尚德过程中，遇到的阻力有多大，施正荣自己最清楚。他在一次电视采访中说：“地方企业不愿意投资，无锡市政府几乎是下了行政命令‘强迫’投资无锡尚德。以至于有企业说，‘这钱就当打水漂了’。”
李延人从经贸委主任的位置上退休，作为无锡市创业风险投资公司代表，出任尚德太阳能董事长。
2004年尚德实现扭亏后，总经理施正荣与李延人之间开始出现矛盾。其实，施正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国有股退出，实现对尚德私有化，为海外上市铺平道路。
李延人离开尚德时，只带走了一百万现金和一辆开了几年的奥迪A6，没有一分钱股权。坊间传闻，为了掌握一些不利李延人的材料，逼他走人，甚至有人在李延人的办公室安装了窃听器。
信用值几钱
在早年，施正荣博士非常注重人设，他可是“可拯救地球的50个人之一”。
后来，其声誉乃至信用受损，其实也并不是因为尚德的破产——规模实力比尚德大的民营企业破产的数不胜数。人们无法接受的，是他在尚德破产过程中的所作所为，以及由此对于企业家精神、甚至是商业伦理底线的挑战。
亚洲硅业，常被人质疑成为施正荣在尚德时另作打算的“自留地”。
亚洲硅业2006年12月31日创立，注册资本金5000万人民币，设立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张宇鑫、廖晖。其中，廖晖是公司员工，张宇鑫在前面提到过，就是施正荣妻子张唯的亲属。
就像最近备受关注的某些刚一注册成立就能承揽到大量业务的公司一样，亚洲硅业成立不至一个月，就获得了尚德长达16年期限、15亿美元的无条件支付合约。亚硅的主营业务是多晶硅料，这是光伏产业链的上游，技术难度高，投入成本大，投资周期长。外界始终质疑这一合约涉嫌利益输送。
2011年春节，在亚洲硅业创业第五年的年会现场，施正荣张唯夫妇以老板的身份现身，为总经理王体虎站台背书，对管理团队予以肯定和奖励。透过下面这段流传出来的年会现场视频，人们不难得出判断。
2011年，施正荣在亚洲硅业年会现场
尾声
有的错误，需要用一生来救赎。
比如，遗弃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或者，把一家正处在生死关头的企业甩锅给政府，任由其破产，甚至还要从中捞上一把。
作为父母，有抚养孩子的责任。作为企业家，对于股东、员工和整个行业、社会，特别是一直鼎力支持自己的地方政府，同样拥有着责任。
这种责任，往大里说，是现代商业伦理的基石，就是契约精神。只有尊重契约精神的人和组织，才可能为市场所接受，才能成为整个商业生态中的一花、一木，一菩提。
因为这种责任，戴志康选择了自首而不是跑路；
因为这种责任，还清债务的史玉柱可以东山再起；
因为这种责任，失信人罗永浩仍然奔波在偿债的路上。
因为这种责任，孙宏斌为生死关头的融创提供了不可撤销的连带担保。
戴志康们、孙宏斌们商海沉浮几十载，岂会看不透终局，猜不透命运？
企业家精神，无非就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或许也是企业家和商人之间的本质区别，企业家有所为有所不为，商人则唯利是图。
改革开放短短40余年，在这片历经漫长农耕文明的土地上，企业家精神依旧稀缺且弥足珍贵。正因前路变得坎坷泥泞，不太好走了，我们才需要更加地呵护企业家精神，捍卫公平与正义，守护责任与担当。这些，恰恰是我们穿越险阻的终极力量。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施正荣能够给出属于他的答案。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扬中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完）
风光人物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