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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抖空竹:别让空竹停留在过去丨你好守艺人10

上城士 上城士 2023-11-18


即使在网络发达的当代,也依旧有一批默默坚守着传统技艺的守艺人不被真正看见。人们总是随着偶然兴起的热点蜂拥而至,将守艺人的过往当作谈资争相报道,等到热浪退去,便无人在意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是否后继有人。看到这些即将消失的技艺,上城士加快了拍摄“你好守艺人”系列的步伐,也希望通过我们的创作,能让你关注传统的目光停留得更久一些。

如果没有近距离与南京抖空竹传承人交流,空竹在我们的脑海里大概只有一个模糊的幻影。直到根据蛛丝马迹追寻,才发现这个时常被人忽略的民间游戏戏——抖空竹,早已在2006年5月20日经过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了。


抖空竹的主体“空竹”,又被称为空钟、空筝,还有嗡子、响铃、转铃、老牛、闷葫芦、风葫芦、响葫芦、天雷公公等俗称。空竹有单轮和双轮之分,双轮状如腰鼓,单轮形如陀螺,轮上挖有多个小孔,因其轮内空心而有竹笛,故名“空竹”。《水浒传》中也有记载:“只见街市上一个汉子,手里拿着一件东西,两条巧棒,中穿小索,以手牵动,那物便响。宋江见了,却不识的,使军士唤那汉子问道:‘此是何物?’那汉子答道:‘此是胡敲也。用手牵动,自然有声。’”

眼见此景,宋江还特地作诗一首:“一声低了一声高,嘹亮声音透碧霄。空有许多雄气力,无人提挈谩徒劳。”他自比空竹,表明自己无人提挈,何能振响。人都需要借助外力,更何况是空竹呢?时代在发展,曾经跃动于丝线上,嗡嗡作响的空竹,也渐渐地隐入历史的尘埃里,空留传承人独坐一隅,望着仓库堆积的作品怀念过往。


2020年被认定为第五批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抖空竹”代表性传承人的孙光辉,就面临着这样的困境。带着种种疑问,在甘家大院内的南京市民俗博物馆中,我们见到了守在一张长桌旁的他。

在小小的空间里,展示着孙光辉多年来的空竹作品,其中也包括在1997年香港回归时,孙师傅的父亲和爷爷共同制作的,直径达52厘米的超大空竹。关于它的灵感来源,孙师傅已向慕名而来的人们讲述过多次,等到《上城士》团队到来,他同我们分享了更多细节:“除了它的发声轮用的是蒸笼屉子之外,空竹的门子用小刀是开不动的,要用专门的工具挖。包括它里面的档,也要专门找毛竹片摆在里面。无论空竹是大还是小,做法和材料,一样都不能少。”


孙师傅说起来简单,实际空竹制作却绝非一日之功。将近78道工序,也只不过是匠人的粗略计算,真正涉及到的步骤远不止于此。“竹子买回家以后,要把竹表面的青劈掉,劈掉以后还要摆在缸里头泡,泡软才能上车床车。”竹子经过车床之后,会车出同样大小的厚度,看似轻松的准备工作,已经耗费匠人半年时间。

做完这些步骤,基本正值夏日,孙师傅会在这段时间给发声轮开“门子”,目的是让空竹成品能够有进风口,以便发出声响。他从早晨开工,一做就到晚上九点多,长时间久坐让他浑身酸痛,即使如此,一天也只能开几十个框子,急也急不得。


我们提到他过往车竹子时,脸被蹦出的竹屑刮伤的往事,他笑笑:“这都是小事,这都不算事的。以前为了赶货,手受伤了,第二天起来往伤口上贴一个创可贴,边做血还在往外流,就再换一个创可贴继续做。”

他从十几岁开始跟着爷爷学习传统空竹制作技法,几十年过去,难免落得一身病痛。然而比起那些疼痛,孙师傅更庆幸自己前段时间去看医生,躲过了颈椎瘫痪的风险。并且现在的空竹制作开始半机械化,比从前的纯手工制作要节省些许精力。“空竹上盖着的圆板以前要用手画,画出来就不太圆,套进框子里也不严实。现在用机器一车就圆了,好多东西都跟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但在总体上,空竹制作还是要花费将近一年的时间,大部分工序还是纯手工。”

但事实是,那些曾经倾注心血制作的空竹,如今却几乎无人问津。多亏博物馆提供的免费工作坊,否则一年只能售出零星几个空竹的孙师傅根本无法维持基本的生活水平。“虽然抖空竹的人渐渐多了,但是制作空竹的传承人却没有出现,再加上很多原材料已经买不到了,空竹制作的确是面临失传的境地……”孙师傅有些无奈。


传统空竹是竹木结构,除了原材料竹子难以购买之外,用于黏合的骨胶也越来越难找到。过去的骨胶需要用猪、鸡、鸭等各类动物的骨头熬制,现在已逐渐被更容易生产的胶水代替,这让孙师傅十分苦恼。他目前还有在小学教授抖空竹的课程,其实使用的也是塑料空竹而非传统竹木空竹,背后也是考虑到手工空竹的价格较高,而孩子们在练习时容易摔坏,不得不使用塑料空竹以增加使用寿命。

孙师傅聊到,现在的空竹,更像是一种怀旧的象征。在他们小时候那个年代,一个空竹一两毛钱的价格已是高昂,只有经济富裕的人家才能买得起。他说这有点像人们追求的奢侈品,空竹就是他们小时候的“奢侈品”。如今的传统空竹,或许只能当作赠礼,给老年人充当童年的回忆了。


现今工作坊里的空竹基本都是过去制作留下的库存,随着孙师傅年纪的增长,一年制作一千个空竹的工作量已经很难达到。“木头空竹卖不动,我就在想,千万不要在我这一代失传,所以还是靠自己在坚守。”

到今天为止,孙师傅仍旧没有找到合适的传承人。虽然他非常愿意倾囊相授,但似乎没有年轻人下决心来学习空竹制作技艺。“我从小跟着爷爷,无形当中受着一种熏陶。人们都说朽木不可雕也,可我看到那棵朽木能被几把刀切出好看的花纹,我看着看着就学会了。但它其实是很复杂的东西,没有三年是学不会的。”孙师傅诉说着背后的心酸,“我们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怎么能请别人来干活呢,你说对不对?”


“不过我的心态还是挺好的,还是要乐观。每年过年很多人都要来夫子庙看我抖空竹,我不是吹牛,半个江苏省的人可能都认识我。”他细数着登上过的媒体、出访过的国家、见过的重要人物,十分自豪自己能将中国传统民俗文化带到国外。

他有一副用了将近四十年的空竹杆子,甚至养出了包浆。它在几十年间历经几次“浩劫”,好在最后都失而复得。孙师傅激动地分享着杆子的故事,像在谈论他的“魂”、他的至亲一般亲切。


“我是制作加表演捆绑式的非遗传承人,表演的时候又是另一种传承,所以我的抖法依旧是传统的抖法。”年近六十的孙光辉一边抖着空竹,一边还在等待。在年轻群体当中,是否会有一道曙光向他走来?他想等一个答案。


出品:伦思博、桂菁鸿

编辑:罗蕾

撰文:林云

摄影、设计:王若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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