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娟姨到娟姐到我娟，《我的阿勒泰》是在苦难中另辟路径 | 二湘空间

前两天晚上，凤凰网读书频道主播魏冰心在乌鲁木齐郊区的草坪上现场采访作家李娟。直播的画面美如画卷，从日落黄昏到暮色四起再到夜幕降临，她们也从秋装到冬装，膝盖上再加盖一条毛毯，最后还是冻红了脸。访谈整体还是比较轻松，似乎没有重点，偶尔也出现尬聊，但并不影响什么，更像两个女人聊天，不拘形式、纯任自然，让我们贴近地看到一个更为真实的李娟。

直播屏幕的画面上不时地跳出留言，从娟姨到娟姐到我娟，既亲切又热情。

初读李娟作品大概是2011年，《九篇雪》《我的阿勒泰》当时就引起一定的热度，但那时候了解她的人还不是很多，照片中年轻的她露出可爱的大门牙，眼神里还有几分腼腆；屏幕前的李娟已是中年女性，但眼里依然纯粹干净。是啊，能写出那么清新自然和快乐有趣的文字，她的内心一定还葆有童心，就像她书里八十多岁外婆做了“坏事”，还要吐一吐舌头。时光有时候自己是触摸不到的，可是一旦有了对比，就感受岁月的力量。她大概也没想到，多少年后在命运快要生锈的齿轮有一天又转动了起来。

直播里，李娟声音清脆，语速时快时慢，主播人询问她的时候，她的回答非常坦诚，有时候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她会使劲想一想，然后再补上句，认真的模样，让我想到她曾说过自己是讨好性人格。

图源凤凰网

心底善良的人，往往都具有讨好型人格，所谓的“讨好”是害怕伤害到别人，考虑对方感受多于自己，同时也过于在意他人的看法，以至于患得患失。这类人，敏感多思，其实内耗严重，骨子里是一个容易哀伤的人。李娟在直播里说，她并不像书中那样幽默，甚至是悲观的人，但悲观不影响她的快乐。

这大抵是读者意想不到又是意料之中的，伍尔夫曾经说过：思考就是我的抵抗；幽默也是我的抵抗。

李娟在书中的幽默何尝不是对生活的一种抵抗呢？

对大部分读者来说，阿勒泰是一个偏远、寂寥而陌生的地方，却也想不到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有人过着古老的迁移生活。李娟以一种朴实、生动的文字新意将所看所想真实地呈现出来。方圆几百里皆是一望无际、寥无人烟的草场、山坡、丘陵、沙漠，还有一下半年的积雪和忽如而来的沙尘暴……强烈冲击着我们木然的心，明明在她的文字里看到的是苦涩，是委屈，是恶劣的天气和贫困的生活，却看着看着就笑了。

森林在右边浩荡、群山在左边蔓延，河流在身后淙淙不息，眼前牛羊成群，骆驼在不远处静默……看似静美，实则枯燥单一，弱小的她并没有责怪自己命运的不济，反而在枯燥的生活里找到乐趣，积极地生活着。仿佛她天然就拥有从黑暗中提取光明，从废墟中建立快乐的非凡力量，即便在冰凉荒芜的戈壁荒滩上也能开出花来。

文字，就是她心中的一朵向日葵。

“心里藏着这么的一朵美丽的花，文字怎么会差呢。”在文字里，一方面她是克制的，一如在《我的阿勒泰》写到：“痛苦这东西，天生应该用来藏在心底，悲伤天生是要被努力节制的……”另一方面她大概试图在这些快乐的文字“讨好”自己，让内心不那么苦吧。

如果说无所畏惧的娟妈给了李娟底气和力量，那么让她拥有快乐底色的一定是外婆。

外婆的可爱书中俯拾皆是，但外婆并不只是可爱，还通透。有一天，外婆对李娟说：“娟啊，其实你不结婚也是可以的，不生孩子也是可以的。你不要再受那些罪了。你妈妈不晓得这些，我晓得……”

外婆心里也有一朵向日葵，可惜她没有等到娟花开的那一天。

今年四月，李娟的散文改成八集电视剧《我的阿勒泰》，入围了戛纳电视剧节主竞赛单元，电视剧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

用散文改编成电视剧，已是“跃鳞龙凤池，挥翰紫宸时”的机会，竟还在豆瓣获得8.7高分。这机遇的来临，见证读者对她的喜爱，也是她写作的结晶。

1979年出生在新疆奎屯的李娟，一直在为基本的生活而奔波，母亲带着她与外婆像牧民一样一路迁徙，哪儿有钱赚，就去哪儿，甚至将小卖部和裁缝店搬到偏远的牧场，有时牧民没钱就将牛奶什么的直接抵小卖部的烟酒、油盐、鸡蛋、糖果，有次竟有人将一头马抵债给她们，还有次母亲捡了个男人回来……

这样的生活对我们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又新奇好玩，激发了对那片土地和人群无尽的好奇与探索。

钱穆说中国文学“新附人生，妙会实事”，李娟亦算是，她在困境与局限中，感恩周遭世界的赐予，挖掘生命的张力，用文字温暖很多人，也感染了很多人。同时，也在这个时代留下她个人的无尽回响，使更多的人渴望走进那片土地，目睹一碧万顷的大草原、密集的原始森林、清澈的古老河流，还有至今在迁徙的哈萨克牧民的生活……

在中国的土地上，还有很多描绘故乡、呈现苦难的文字，或许他们的作品还无人发觉，等时光久了，当尘埃落定后，这些被时光抚摸过的文字，相信会以映照过去的方式，再一次立体呈现在后人面前。

那是历史，也是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