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不是确保乘车安全的考虑因素——也谈滴滴顺风车新方案
文｜冯卓凡
今日，滴滴官方发布新版顺风车试运营方案，其中规定运营时间为早5时至晚11时，但女性用户晚8时后禁乘。
这样的文字深深刺痛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我。
滴滴对女性的区别对待看似是保护女性安全的「善意举动」，但实际上，这不但无助于从根源上遏止种种安全事件的发生，而且构成了对女性夜行权简单而粗暴的剥夺。
作为以往顺风车安全事件的受害者，女性反而成为被限制出行时间的一方，这无疑是一种举保护之名、行歧视之实的荒谬举措。
而绕回到事件本身，滴滴之所以会制定出这样错误的方案，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性别不是确保乘车安全所需要考量的因素。
关于这一点，我们必须看到当今大众性别表达及性别气质的多元化，也必须正视包括跨性别群体在内的广大性少数群体在社会上的存在。
1
滴滴眼中的「女性」和「男性」
这一方案的制定者，其心目中大概会存在一个对于「女性」和「男性」的画像，而这种画像相信是遵循性别刻板印象和社会规训的。
他们的想法应该是，由于顺风车司机绝大多数是男性，并且性倾向为异性恋，而女性夜间乘车会引发男性司机性侵犯的风险，加上女性的力量不足以对抗男性司机的性侵犯，因此只能采取禁止乘车的手段来保护女性。
这样的思维路径明显存在许多问题。
首先，顺风车的司机一定是男性吗？男性司机又一定是异性恋吗？
当然了，滴滴或许可以调取相应数据证明男性司机占绝大多数，而非异性恋者相对而言也确实属于少数。
可是一个直男司机，就可以被这样径直视为性侵的潜在危险犯吗？假若滴滴平台已经健全了司机加入机制，那么经过自己严格考核的司机，却还要被莫名其妙地扣上这顶帽子，这难道不荒谬吗？
滴滴此举不仅侮辱了女性，而且还狠狠侮辱了男性。
而绕回到乘客的角度，滴滴简单粗暴地依据性别来判断乘客是否需要保护，可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不少男性朋友大胆自信地进行性别表达，包括去释放出阴柔的气质，而这是否也可以被评价为可能引发性侵的情形呢？倘若如此，按照这套方案的逻辑，滴滴大概只能完全关闭顺风车晚8点以后的服务，不然又要使得自己陷入漠视乘客安全的境地。
同样地，不少女性酷爱运动健身，她们有强大的能力保护自己，滴滴又有什么理由以保护为名去剥夺她们的夜间出行权呢？
总结而言，滴滴的这套方案至少包含着三项假设，即直男司机是性侵危险犯、男性夜间乘车很安全、女性夜间乘车很危险。而这种看似自然而然的结论，其实并没有什么严谨的依据，而且也不符合时下性别表达与性别气质多元化的情形。
那么，滴滴根据这种所谓的「女性」与「男性」形象来制定出的方案，也就无怪乎招来那么强烈的反感了。
2
滴滴怎么来识别「女性」
作为跨性别公益人，我对于这件事的一个条件反射就是，这里的「女性」包括跨性别女性吗？
我想了想，应该是不包括的，如果她还没有修改证件的话。
我现在已经回想不起刚在滴滴注册的情形，但我还是在滴滴APP上找到了我的实名信息。而滴滴之所以可以制定这套方案，或许也是自信于自己掌握了庞大用户的实名信息，从而可以据此识别用户的性别。
毕竟，我不太相信，这套方案会依靠司机目视判断乘客性别，再示意女性乘客下车的方式来实施。
若是如此，那么没有修改证件的跨性别男性将会被当成「女性」，从而莫名其妙地被禁止乘车。相反，按照滴滴的意愿应该被「保护」的跨性别女性，却又可以继续享受夜间出行服务。
当然了，从本次事件来看，跨性别女性不受此拘束应该是件好事，但我无意于讨论跨性别女性到底可否享受夜间服务。我想说的是，以身份证件来识别性别，这样的观点亟需改变。
眼下不少网络平台都要求用户实名认证，现实中的公共场所也有不少需要查验证件，但这对跨性别者往往是不友好的。
从核实信息、维护安全的角度来看，这种做法或许可以理解，但是证件上的性别标记，除了可能被质疑人证不符，还可能导致TA们被按照证件上标记的性别进行不合适的对待。
回到本文主题，乘车服务和乘客性别（尤其是生理性别）毫无关联，而滴滴藉由其后台的实名信息进行这样的识别和区分，当然也是没有意义的。既然身份证件只能反映生理性别，而乘车活动显然与此无关，那么滴滴依靠实名信息来保证实施的方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更不用说，性别不止男女，还有非二元性别和性别酷儿了。
当然了，滴滴无法通过实名信息来进行这样所谓的识别，这也就更加证明了这套方案的可笑。
3
跨性别群体与乘车安全
作为跨性别女性，我在讨论本次事件时会有一个奇妙的视角。因为我依据自身的被指派性别，似乎是不涉及这一议题的，但随着性别转换，我却又被「卷」进了这件事中。
和顺性别女性一样，跨性别女性也需要为女性权利而斗争，这不应该基于被指派性别而产生区别。而事实上，无论是顺性别还是跨性别，也无论是哪一种性别，在性别平等的议题上，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
就本次事件而言，跨性别社群的关注点不应该自身是否受到此套方案的拘束，而应该共同行动起来，反对这套建立在性别刻板印象上而且与确保安全之目的无关的方案。
我们反对这套方案不是因为它构成了对男女的不平等对待，而在于它错误地考虑了性别的要素，而这是与确保乘车安全之目的无关的。这套的方案的论证基础又错误地建构在性别刻板印象和社会规训之中，这也导致了这种一刀切的粗暴做法注定遭到多数人的反对。
滴滴应当重新审视和学习「性别」这一概念的内涵，并且思考解决乘车安全问题的合理举措。我们希望它尽早这样做。
跨之声的窝窝头和唧唧对本文发表亦有贡献
谨此致谢
MV
发布
窝窝头×丝丝×李嘉图×方羽然
共同演绎歌曲《花火》
呼吁公众关注跨性别者受教育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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