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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东小村落中走出的跨性别女性|Transtory

船思 船思 2022-07-14


文|Kev


(本文根据受访人王启淮的经历而写作)


王启淮希望把自己的20年人生分为两部分:以18岁的某个夏夜为分界点,大概就是觉醒前与觉醒后。


她对自身认同的探索一路曲折。


天生下来,启淮和身边女孩子们没有什么不同。她的行为、性格、爱好、相处方式,总和身边的女孩子们相似,于是她受到男孩子们的排挤。


这是因为她的被指派性别——与顺性别的女孩子们不同,她是一名跨性别女孩。


从小受父权文化的熏陶,在传统教育中生长,她始终认为自己应该表现得像一名世俗眼中「正常的男性」。


于是,她刻意地参与男生的活动,尽力与其他男生更合群些。


然而,18岁的某个夏夜,一次网上冲浪时她偶然刷到了一条知乎,在认认真真了解「性别认同障碍」(编者注:这是不准确也不友善的用词,请读者们注意)之后,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启淮自小就不是一个自信的孩子,相对封闭,拒绝与那些吵闹、令她感到不适的男孩子接触。


大概在小学时,她的脑海中就存在着一位女孩,那是她内心认为她应该成为的样子。


她们一起长大,女孩的形象和人格也一点点丰满。每每思索事情解决问题时,启淮总会代入女孩的视角。


觉醒以前,她人格中的这部分一直是被压抑的,这正是她真正的自己。


Photo by Allef Vinicius on Unsplash


她的童年是在鲁中一座传统小村落中度过的。小村落里总会有一群特别「野」的男孩子,而她恰好是他们的邻居,经常看到男孩子们在门前跑来跑去,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这座小村是男孩子远多于女孩子的,但启淮的玩伴总是女孩子,喜欢和她们玩一些过家家、跳皮筋、侍弄花花草草这类男孩子们所「瞧不起」的游戏。


自幼启淮脸上就有撕不掉的「娘娘腔」的标签,包括在日后的很长很长时间里,她遭受了漫长的几乎贯穿整个初中生活的校园霸凌。


小学结束后,启淮去了镇上的一所初中。一如既往地,她自入学第一天起就获得了「王娘娘」的外号。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位与她几乎一样的「娘娘腔」同学,其自我认同是Gay中的0。这位同学比她成熟得多,也坚强得多,不屑世俗。


两人熟悉后,她深深被他的自信与坚持自我所感染。在他的鼓励下,她慢慢走出校园霸凌的阴影,一起努力考去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从此远离了那些欺凌她的男孩子。


在完全陌生的高中环境里,她努力地伪装自己,看似与其他人并无不同。这样直到觉醒前,她都在向世俗眼中「正常的男孩子」形象靠拢。


启淮尽管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想要成为女生的想法,但却从来没有对外界透露。


在她还未接触跨性别的概念以前,她对自己的性别认同模棱两可,隐隐约约感觉到「我的内心实际是个女孩子」或「我感觉我本应是女孩子」。


觉醒以前,因为自身有限的认知,她像许多顺性别直男一样恐同、恐跨、恐女权,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是世俗希望的男孩子模样,是异性恋者和传统的父权者。


前半生的整整十八年,启淮像普通的顺性别男孩一样度过;但即使表面上与顺直男无异,任何与她接触过的人,都能感受出她和顺直男是多么不同。


启淮以一副女性的视角观察世界,一边共情于女生群体,一边厌恶着自身生理身份。


她很容易与顺性别直女玩到一起,处成闺蜜和姐妹,又因为自己的生理性别身份而被迫避嫌,进而感到伤心。


后来,她患上了抑郁症。


Photo by Krists Luhaers on Unsplash


她对抑郁症起初是不能理解的,后来确确实实体会到了病情的反复无常。


焦虑是真的,情绪压抑是真的,躯体化也是真的,她慢慢了解到了抑郁症患者的痛苦,纠正了从前传统教育带给她的「顺直男」偏见——传统观念曾经根深蒂固。


随着性别焦虑加重,抑郁也随之加重了。某一次深深的绝望中,她服用了许多致命的药物。危急关头,她被室友救下,送去ICU抢救下来。


那是她与死亡擦肩的一次。


从那次自杀中恢复以后,或许是因为某些心理自我保护机制,她对自己越发认同为一只雌性小猫咪。


启淮描述说,自己的人格确确实实很接近小猫咪们,拥有和猫咪一样奇怪的体质:会醉猫薄荷,愿意对人示好,享受暧昧关系和身体接触,也就是把自己喜欢的人蹭到满身毛,但没有和性相关的欲望。


她就如同一只无性恋的猫咪。MtF对她,既是Male to Female,也可以是Male to Feline。她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太典型的MtF(跨性别女性)。


大学校园里,一位学姐发布了一份和性与性别相关的调查问卷。启淮认认真真填写,并特意在性别一栏填了MtF。也就是那时,姐姐注意到了她。


次日,她们一起去线下发了调查问卷,因此一点点熟悉起来。出于对姐姐的信任,启淮第一次向姐姐出柜,诉说了自己的心声。


姐姐耐心地帮助启淮分析了一整夜,普及跨性别的知识。启淮真正的性别身份就此一点一点浮现,从前她对于少数群体的偏见也逐渐消融。


发现自己是性少数后,身边的性少数人类竟也多了起来。启淮注意到,帮助她的姐姐是泛性恋,身边遇到的多数女孩子是双性恋或女同性恋,此外也有Gay,还有偶然碰到的同类跨性别朋友。


身在抑郁病友群内,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人们这份活着的不易。


她也曾萌发出一颗想要拯救的心,试图帮助与她一样承受苦楚的人。从抑郁中幸存下来的启淮最终发现,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死亡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启淮拍摄的猫咪。图片由启淮提供


很长一段时间里,启淮依然处在深柜状态之中。迫于现实和自身的完美主义,她保持着表面貌似顺男的形象。


表面的她穿着白T恤、牛仔裤,一边为了自己的未来而不断努力,一边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忍辱负重。


未来至少五年内,她依然要忍受住在男生宿舍的生活,没有信心向室友出柜,她也不希望与室友有过多交集,不祈求得到他们的认同。


她不能接受跨性别过渡的中间状态,不能忍受「中性」的种种不便。除非不得已,她还是不敢轻易出柜,毕竟社会上绝大部分人类无法理解她。


就这样,她希望一步一步通过努力,攒钱手术「一步到位」。她希望未来能以自己心目中最最完美的状态面对人们。


启淮喜欢摄影。觉醒以后,锐变终于出现在她的摄影作品上——她的照片指向另一种不同的角度。


最初接触摄影,只是看到很多男孩子喜欢玩摄影、玩器材,于是她也第一次摸起了相机。


男孩子们喜欢拍什么样的风格,她也拍什么样的照片,总是向着他们喜欢的类型,总会带着深深的男性凝视,不堪入目,俗不可耐。


因为心中的自卑,所以她努力去靠近、去迎合刻板标准中男孩子们的模样。


跨越觉醒的她,作品中清清楚楚呈现出新的女性视角,让人感受到风格的转变。


她喜欢更多捕获小动物的温柔,捕获生活里的美好,而不再像以往只是冷冰冰地严肃地创作。


在她看来,摄影是记录生活中美的方式。所以,路边遇到的美丽小花,小猫咪的大大哈欠,这些瞬间的美,占据她作品的绝大部分。


除此以外,她还是一名流浪动物保护主义者,自幼便非常喜欢小动物,身边的朋友及老师评价启淮「有爱心到不像男孩子」。


大学期间,她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只小猫咪,并加入了学校的流浪动物保护组织,救助过的小猫小狗已经有二十多只。


启淮仔细考察,认真帮助它们寻找领养家庭。毕竟,自己的原生家庭不算幸福,启淮希望它们可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环境。


启淮拍摄的猫咪。图片由启淮提供


现在的启淮更多是一位性少数友好的女权主义者,不断学习着关于性别认同及取向的知识,努力打破偏见,为兄弟姐妹们发声。


有朝一日,她终会将自己想象中女孩的样子真正实现。


「我想向广大的跨群体的同志们说,希望大家可以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以及区别于二元制所带来的优势。接受自己的不同,接下来就是活出自己独一无二、最好的样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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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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