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博日记#050|货币革命：权力与金属铸币

上一篇讲了货币最关键的是信用，并且论证了可能信用比货币更早存在。

今天我们将要讨论货币体系中另一个革命性的改变：权力与铸币术

农业帝国时代（公元前3500年～公元前800年）

虚拟信用货币居于主导地位

轴心时代（Axial Age，公元前800年～公元600年）

铸币兴起，人们普遍改用金属货币

中世纪（公元600年～1450年）

虚拟信用货币回归

资本主义帝国时代（公元1450年～1971年）

全球大规模地重新使用金银货币

1971年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时才能算是真正结束。它的终结标志着又一个虚拟货币阶段的开始。

我们必须明白，货币的价值在人类很长的历史中，其实都是虚拟的，这个虚拟并不是指不存在，而是指货币的价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信任。

回到正题，我们开始今天的故事：

公元前800年左右，吕底亚王国附近的河流中大发现了大量的沙金和白银，让王国拥有了巨量的金银储备。

后来吕底亚王国发明了铸币术，将金银按照6:4的比例混合，用这种称作琥珀金的合金制作成具有特殊图案的金币。

这种金币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相较于金银，金币避免了称重，便于携带并且有稳定的价值。这直接让这个位于今天土耳其的国家商业空前繁荣，这也影响了周围国家，同时让吕底亚逐渐强大。

铸币的价值主要由铸币的成色决定，但统治者的权力体现在了铸币权上，在铸币上标上印记，让铸币有了固定的面值。

随着铸币范围的不断扩大，吕底亚当权者偷偷将金银比从6:4改成5:5，逐渐市面上的优质铸币逐渐稀少，被民众溶解重新铸币，最后导致吕底亚铸币系统崩溃。

同期的中国也开始使用铜铸币。

春秋战国时期有了布币、刀币、圜钱、蚁鼻钱

货币的流动能够巩固帝国的主权，战争的扩张与帝国的建立导致了金属铸币的诞生。

真正让铸币在全世界流通的，是战争狂魔亚历山大大帝。

因为帝国权力的诞生，一部分原因在于货币允许帝国更好地支付军饷与培养军队，而军队的军饷，不再以分赃的形式来派发，而是中央化货币派发：一旦帝国统一吞噬战败国的资源后，帝国便将资源作为抵押物进行货币发行，具有着公平与高效的特性，大大提升了军队召集的效率和作战的斗志。

同时士兵在外作战，需要能和别国使用便于携带的货币，铸币就成为了首选。

左边由贸易驱动的信用货币体系，右边则是由军事力量所驱动的金属铸币

亚历山大的成功统治不单单体现在于他所带领的长达十年的亚历山大东征，而更体现于建立一套有效的战争统治系统。

在国内，君主要求民众必须使用铸币来支付税收，因此民众因为权力的逼迫必须劳动设法得到铸币。铸币权在国家手里，民众不得不依赖政府。此时，铸币权成了君权的具体体现，并且反过来维护了君主的统治。

这强盛繁荣景象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财政机器得到良好的运作，不断地吸收贵金属，垄断铸币权，然后分配给军队以及归还给支撑战役的原始债主。

这在鼓励君王通过向贵族借贷来支付对外侵略的成本，强迫被征服地区的民众在日常交易中接受新的税收与货币制度。

战争掠夺财富，财富带来权力，权力推进战争。

可以称其为“军事-铸币-奴隶制合成体”，因为在侵略过程中，战败后的俘虏会形成数量庞大的奴隶群体，被帝国派遣到矿山进行劳作，进而生产出更多的贵金属。以此增加货币的流动性和强化基于税制的暴力统治，维护军队的日常开支。

亚历山大占领了巴比伦帝国，这里沿用了苏美尔人的信贷记账体系，他废除了这一体系，宣布只能用自己的铸币交税。

亚历山大着手征服波斯帝国之际，借了许多钱用于支付和补给他的军队，然后铸造了他最早的硬币，用于支付他的债主。他还通过熔铸他一开始几场胜利中劫掠来的金银，源源不断地获取货币供应。不过，一支远征军需要他付钱，而且数目不菲：亚历山大的军队有大约12万人，每天的薪水就要半吨白银。出于这个理由，征服波斯也就意味着现有的波斯采矿系统和铸币厂需要围绕满足入侵军队的需要而重组；而且古代的矿山当然是靠奴隶运作的。反过来，矿山中的奴隶大多是战俘。亚历山大围攻推罗城，该城不幸的幸存者们最有可能就是在这种矿山工作。

罗马帝国的没落经济危机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由于本国的贵金属产量很少，加上对外贸易失衡货币大量外流，贵金属不足造成通货紧缩，罗马当局无法支付数量庞大的军费，于是在铸币中掺入了大量的贱金属降低了货币的成色。

劣币大量发行又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仅274年一年物价就上涨100多倍。最终导致了政治暴力革命的爆发。

希腊和罗马都是在军事-金融的模式下通过征服获得金银和奴隶，用货币支付军饷征收税款，底层民众的财富和权利通过货币转移到了国家机器手里。

西方的的货币体系是建立在信用和国家权力的基础上，无论东西方，铸币掌握在国家手中都会存在滥发导致经济崩溃的情况。

此时金属货币将再次统治世界，因为抹去一代人的记忆只需要50年。

参考资料：

Graeber, D., 2014. Debt. Brooklyn: Melville House, pp.75–115.

Ingham, G., 2013. The Nature Of Money. Hoboken: Wiley,pp.35–50

Keynes, J. and Innes, A., 1914. What is Money?. The Economic Journal, 24(95), pp.377–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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