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奎等：挺拔的人就藏在“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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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拔的人就藏在“挺”里

编者按：李守奎教授和王永昌博士的新著《说解汉字一百五十讲》通过对具体字例的形体结构的分析和发展演变的考察，将汉字的来龙去脉、结构理据、字际关系、文化内涵浓缩在一篇篇千余字的短文中，生动展示了中国汉字的博大精深。全书150讲构成了一个形散神聚的整体，是汉字阐释理论和方法探索的一次成功实践。经李守奎教授授权，汉字文明开辟“汉字阐释”专栏，陆续连载有关内容，敬请期待。今天推送第五十讲“挺拔的人就藏在‘挺’里”。

本讲要点：古文字中“”与“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字。“廷”“呈”等字是声；“任”“妊”等字是壬声。“”可能来自不同文字的部件，音、义都是从母字那里获得的。

说解汉字：、壬、廷、呈、望（聖、聽）

现代汉字“廷”右上部分与干支壬寅的“壬”写法上有没有区别？

从历史上看，这个“”与“壬”字的形、音、义完全不同，先看《说文》： 

，善也。从人、士。士，事也。一曰象物出地挺生也。

徐铉解释说：“人在土上，然而立也。（反切：他鼎切）”

，位北方也。（反切：如林切）（《说文》）

对于“”字，徐铉的说法比许慎的好，也得到了古文字的证实。“”与“壬”是形、音、义不同的两个字，只是字形的区别度太小。

我们再往上追溯，“壬”与“”差别更大：

金文中“壬”和“工”同形，“”则复杂得多，由人和土构成。

目前古文字中还没有确切见到单独使用的“”字。甲骨文中有两个字形：

有学者释作“”，但并没有太多的依据，字形相似而已。

“”是从哪里来的？既然我们找不到确切的“”，那就把从“”和“”声的字找出来分析。

《说文》“”部四个字：、徵、望、㸒^①，从古文字来看，这些字最初的构形中都没有“”。例如前面讲过的“望”字，下面最初也没有“土”。

古文字中经常在下部增加“土”形，有的是为了表意充分，有的只是单纯为了结构稳定匀称。甲骨文“望”字下面加上“土”，兼有上述两种功能。挺立在土台上远望，可以望得更远。字形下面加上“土”后，结构就避免了头重脚轻。这是“”的第一个来源。

从“”得声的形声字有：“廷”系列（如“庭”“挺”“霆”）、“呈”系列（如“程”“逞”“郢”）、“聖”系列（如“聽”）。先来看朝廷的“廷”。

“廷”字甲骨文中就有，最初只是廷中立着一个人，西周金文加了“土”。

“廷”最初应当是表意字。建筑物与人之间的小点是什么不太清楚，可能就是尘土的象形，上朝时人多，廷中尘土飞扬？人的旁边最初也没有“土”，后来加上了“土”。到了春秋时期，秦文字中才出现“人”与“土”组合成“”的写法。这是“”的来源之二。

，朝中也。从廴声。（反切：特丁切）（《说文》）

再来看圣人的“聖”和“呈”，下面就是“”：

，通也。从耳呈声。（《说文》）

，平也。从口声。（《说文》）

我们看看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聖”最初就是人顶着一个大耳朵，突出耳朵的功能——听，旁边是一张嘴，自然是听人话了，这个字最初就是“聽”的本字。西周金文在“人”下加了一横，字形更加匀称，最晚战国时期下面又加了一横，这就是小篆“聖”字下面的“”的来源。

“呈”字构形不明，很可能就是“聖”字的截除式省略。截除掉“耳”，剩下的就是“呈”，古代读音与“聖”基本相同。如果是这样，“聖”“呈”“聽”中的“”就是同一个来源，这是“”字的来源之三。

“望”字下面的“”有人挺立在“土”上之像，从“聖”字那里又得到读音。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与“挺”读音相同或相近的字大都有直立而高耸的意思，例如亭亭玉立，一定不是弓腰驼背；再如“冉冉梢头绿，婷婷花下人”，“婷婷”形容美姿容。“亭亭”“婷婷”语源也可能是“挺挺”。

从目前的材料来看，这个“”最早并不一定独立成字，应当是从表意字中整合、截除出来，逐渐具有了表音或表意功能。^②

讲汉字文化、构形理据，我们要仔细区分“壬”与“”，一些工具书中已经混讹得一塌糊涂了，作为字典，还是区分一下为好。但在实际应用中，只要不造成记录语言的混乱，这些区别完全可以忽略。

注释

①“㸒”字情况比较复杂，来源不是很明确。②这一讲的内容做了比较大的修改与增补，更多是从学术上探讨“”字的来源，与喜马拉雅所讲有很大不同，这种探讨只能是书面形式。

理论延伸与思考

汉字发展到一定阶段，独体表意字不再产生，新造字是在已有文字的基础上组合、变化而成，造字的方式发生根本改变。简化产生异体，部件独立成字的现象很普遍。“”的来源有可能是部件的文字化。

“呈”的构形自来不明，怀疑它是“聖”字的截除式省略，不妨论证一下，看看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作者简介

李守奎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教授，中国文字学会副会长。

王永昌

吉林大学汉语言文字学博士，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博士后，现任山西大学文学院讲师。

文章选自：《说解汉字一百五十讲》

李守奎、王永昌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21年版

编辑 | 李莹慧

审核 | 仇俊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