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吉他：被遗忘的赭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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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
林
艺术是谎言，但它说出真相。我们的选题广涉文学、音乐、绘画等多种艺术形式，希望自己能成为穿梭在闪耀的人类群星中的旅行者一号。
2018年玄彬、朴信惠主演的AR游戏题材奇幻爱情剧《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使得与电视剧同名的古典吉他曲知名度大幅提高，《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逐渐走入了大众的视野。“音乐是流动的建筑，而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当音符从古典吉他六弦尼龙倾斜而下，仿佛那赤霞辉映下的阿尔罕布拉宫正在讲述着一篇金色的史诗。
”程弋洋
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西班牙语语言文学系教授
研究方向为中国和西班牙语世界文化交通，西班牙语文学和思想史老师
复旦青年记者 石绎如 主笔
复旦青年记者 艾欣 编辑
隐没：古典吉他之失语
古典吉他是从中世纪走来的乐器，拥有属于自己的作曲家和演奏家，名曲众多，其勃兴时期的产物流传百年，至今仍是主流教材的练习曲，《Recuerdos de la Alhambra（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便是其中之一。随着现代流行音乐的发展，古典吉他的大众认知度逐渐式微，对吉他归类的混淆时有发生。
古典吉他是从中世纪走来的乐器，拥有属于自己的作曲家和演奏家，名曲众多，其勃兴时期的产物流传百年，至今仍是主流教材的练习曲，《Recuerdos de la Alhambra（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便是其中之一。随着现代流行音乐的发展，古典吉他的大众认知度逐渐式微，对吉他归类的混淆时有发生。
▲古典吉他演奏现场图片/图源：网络
流行音乐的时代，街头酒吧弹唱，家中自娱自乐，绝大多数场合中，人们手中都是被称为民谣吉他的乐器。民谣吉他是现代音乐的产物，钢制琴弦，多种桶形。或是电吉他，护弦推弦，多种音效。但拓展语境，音乐厅中，雅集上，还有一种尼龙弦的吉他，被称作古典吉他（classical guitar），技法多样，历史悠久。不同吉他之间不论是音色还是演奏技法上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我国通常将三者混为一谈，统称为“吉他”，但若混为一谈便无法发现各自独特的艺术特点。吉他的世界，不只有扫弦弹唱，更有丰富的技巧与文化。
受制于指法复杂、作曲要求严苛、音色特殊等因素，论及传播力和影响力，在同为吉他的民谣吉他面前，古典吉他被抢尽风头；而面对同为古典乐器的钢琴、提琴时，古典吉他也是相形见绌。同是古典音乐，古典吉他好似被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也许古典音乐发展如名山大川，古典吉他是从边缘流过的一条小河，虽从未断流，但也鲜有人问津。
回归：古典吉他的金色回忆
2018年玄彬、朴信惠主演的AR游戏题材奇幻爱情剧《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使得前往西班牙阿尔罕布拉宫参观的韩国人迅速增加，与电视剧同名的古典吉他曲知名度也大幅提高。由此，《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逐渐走入了大众的视野。
▲电剧《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海报/图源：网络
据说多年前，著名古典吉他作曲家泰雷加在夕阳时分来到阿尔罕布拉宫，落日余晖映射在赭墙之上，四处流淌的泉水倒映着金色光芒，这位著名的吉他作曲家，用手中的六弦琴记录下了这一刻的金灿夕阳。虽然具体创作难以考证，但我们可以从流传下来的琴声中感受到那一份金黄的色彩与辉煌的回忆。
弗朗西斯科·泰雷加（ Francisco Tarrega）是西班牙著名吉他作曲家、演奏家，也是古典音乐浪漫主义时期伟大的吉他音乐复兴者。他发明了许多吉他的特殊演奏技巧，如左手独奏、大鼓奏法、小鼓奏法、以及轮指的演奏。代表作《泪（Lagrima）》、《阿狄利达（Adelita）》、《阿拉伯风格随想曲（Capricho Arabe）》、《阿尔汗布拉宫的回忆（Recuerdos de la Alhambra）》，均为古典吉他界广为流传的世界名曲，也是音乐学院学子的必练曲目。
《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为单二部加尾声的曲式结构，演奏速度为行板，3/4 拍，A段主题为a小调，情绪较为低沉，是阿尔罕布拉宫现状的写照——历经沧桑，已光芒不再。一份夕阳，为阿尔罕布拉宫营造了绝妙的环境。行板的速度中，泉水随余晖缓缓流动，作者对往日的回忆、迷蒙与幻想一一呈现其中。古典吉他以柔软的尼龙弦创造了极致的柔和音色，阿尔罕布拉宫仿佛化身一位暮年老者，将他所见证的往事和历史娓娓道来。闭眼倾听，是小调的柔和婉转，轮指赋予伴奏流动的美妙，好似合唱这一首阿拉伯文化的歌曲。
B段主题为A大调，色彩顿时转为明朗，将阿尔罕布拉宫的恢弘建筑与昔日繁华一一重现眼前。阿拉伯文化中的建筑多洁白华美，这一段就道出了西班牙文化中的阿拉伯文化要素。阿拉伯人在这片土地生活的八百年中留下了的丰富文化遗产，阿尔罕布拉宫便是其中之一。其又称“红宫”，为中世纪摩尔人统治者在西班牙建立的格拉那达王国的宫殿，被誉为最美丽的阿拉伯式宫殿。赭色外墙，内部纯白的墙壁，精心雕琢的大理石装饰，至今仍保存较为完好。建筑物内部的大理石柱经过雕琢，呈现出丰富的图案样式。夏宫有阿拉伯式花园，林木青翠，喷泉点缀其中，墙面上爬满了金银花的藤蔓，呈现出丰富的阿拉伯文化元素。这正是曲名中所“回忆”的内容。
▲阿尔罕布拉宫建筑风格/图源：网络
通过“回忆”与“现实”的交织，乐曲最后在C段以一种复杂的感情在宁静中结束。这是一份庆贺文明之兴盛，生命之美满的欣快，这也是一份遇见不同文化，体会异质民族风情的的欣喜；琵琶的清脆、古琴的沉稳、丝竹的萦绕，是民族音乐的多样之美，也是民族风情的丰饶之乐。
显形：建筑中的音律
建筑艺术审美与音乐有相通之处，通过声音的有形化指标，我们可以感受到曲子背后勾勒的阿拉伯文化特征。通过联想，音乐从听觉出发为我们带来视觉的描绘和语义的拓展，轮指，追求每个音符时值相同，柔和稳定，在这首曲子中似潺潺流水，川流不息。
a 小调的A乐段，在较为低沉的气息中，我们仿佛望见阿尔罕布拉宫似一位历史老人，从战火纷飞和岁月变迁中走来；A大调的b乐段，在高昂的大三和弦中，阿尔罕布拉宫的昔日繁华似重现眼前，夕阳洒在庭院前的大理石狮子上，洁白的宫殿也有辉煌之效，王宫与壁画华贵雍容的面纱被一一揭开。一曲终了——穿越历史回到现实，好似今天的格拉纳达城仍然人流涌动、生活忙碌。
全曲最为突出的演奏技法轮指为其增添了伴奏的音效，更淋漓尽致地用音乐表现了独特的阿拉伯建筑艺术。水，是阿拉伯文化的重要特征，对于生活在沙漠中的阿拉伯人来说，水是阿拉伯文化中生命的象征与冥想之源。阿尔罕布拉宫中，处处充满泉水，如“狮泉庭院”中的狮子喷泉、黄金中庭中的喷泉等传递阿拉伯人鲜明的文化印记。琴声如流水一般传来，描绘着赭与白的阿拉伯史诗，阿拉伯文明的一角被轻轻揭开。某些声音可以使我们以感知到的方式围绕着它们营造出一个环境整体，条件是其中的任何声音不能将其他全部淹没。《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很好地做到了旋律与伴奏的统一，将阳光与流水一一呈现，将文化的内核徐徐揭开。
▲阿尔罕布拉宫中的狮子喷泉与黄金中庭的喷泉/
图源：网络
在古典吉他的发源地西班牙，音乐氛围浓厚，《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是家喻户晓的名曲。西班牙的音乐艺术养育了这一片古典吉他的土壤，养育了热爱音乐、四处高歌的人们。音乐和文化的共鸣，是厚植于意蕴丰富的文化中的。文化也因为音乐的旋律、色彩与技法而流动起来。跨越时间的距离，音乐使人们面对历史也能有身临其境之感；跨越语言的阻隔，音乐让不同文明的人民打破了交流的壁垒，直触心灵最深处。
音乐虽无形，却可以在听者的身体里，唤醒体感；建筑之美虽无法彻底概括音乐的丰富的意涵，却让音律找到寄托，自此流淌出属于沧海桑田的厚重情怀。音乐与建筑的相通，不仅为听众带来通感的审美体验，更使得一个民族的艺术融汇贯通，最终呈现了独特的民族形象和民族品格。作为听众，无论是静静聆听音律的交错，还是深入感触其中的历史文化，我们都能从音乐中获得多元的快意。
再次回到这一把精致的尼龙六弦琴——古典吉他虽然音量小，在众声中并不突出，但仍有独特的音色和丰富的意蕴。阿尔汗布拉宫虽然色调单一，但仍然具有阿拉伯文化的华贵内蕴。红松面板的古典吉他外观偏赭色，与赭墙的阿尔罕布拉宫色彩相近。以古典吉他为媒介，我们足以立足于今日的西班牙，重新发现那璀璨的阿拉伯文化。正如我国著名古典吉他演奏家杨雪霏所说“古典吉他在弹奏时是与整个身体接触的”，抱琴拂弦，好似聆听吉他的话语，它以琴声描绘了那座风情独特的城市，给人以美的享受，提醒着人们，那是可以不被遗忘的赭与白。
微信编辑丨艾欣
审核丨徐竞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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