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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堂专访|第110期主讲嘉宾杨惠根:守望极地的“追光人”

2017-04-27 袁琭璐 文汇讲堂


编saying 


极地的中国梦是如何展开的,前景如何?下周六(5月6日),中国极地研究中心主任杨惠根、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杨剑将做客文汇讲堂人文解读“四大未知疆域”(太空极地深海网络)系列讲座之二《南极VS北极:冰世界的中国梦》,分别主讲《南极洲,中国登陆之后》与《北极圈:中国的起点与命运共同体》。今刊发杨惠根人物专访稿。


本次讲座每位到场参与者将获得由中国极地研究中心特别提供的极地明信片一张。现场最佳提问听众将有机会跟随讲堂一起参观极地考察船“雪龙”号。赶紧点击文末“阅读原文”报名吧~



文/文汇报记者 袁琭璐



2008年10月20日,上海外高桥码头上,“雪龙”号极地科考船再次起航。岸上欢送的人群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们的心情仍在激动。随着鲜花和掌声的渐渐远去,此次南极科考的领队杨惠根望着前方开阔苍茫的水面,陷入深深的思绪中。肩负在世界最高点冰穹A建立中国南极昆仑站的艰巨任务,作为一线最高决策者的杨惠根深知此行汇聚了中国几代极地科学家的梦想。然而在建站成功后,越来越多的关注目光和此起彼伏的掌声并没有让他为之振奋,极地这块净土的平静早已注入进他的心里,他不过是完成了自己极地梦中的一个章节。


中国首个南极内陆考察站“昆仑站”,这也是中国继在南极建立长城站、中山站后的第三个南极考察站


结缘极地25年的杨惠根是个名副其实的“追光人”,他打破了中国在极光观测领域的空白,成为开拓者之一。1994年起,杨惠根作为主要骨干筹建了在中国南极中山站的极光现象综合观测系统,潜心各类极光观测;2003年10月,在极地研究方面表现不斐的杨惠根被任命为中国北极黄河站首任站长,并破天荒的无任期。极地、极光成为了与杨惠根无法分割的两个词。2017年4月12日,在第33次南极科考队凯旋而归的第二天,记者在极地研究中心对话了这位“追光人”,跳动着科学家理性而严谨的思维,杨惠根与极地的故事逐一展开。


成长在田野,梦想在天空


1980年代初,全民族振兴科技,一篇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使得陈景润、杨乐、张广厚等一大批科学家受到狂热追捧。对科学的浓厚兴趣,加上大时代的使命感,少年时期的杨惠根怀抱了一个质朴的科学梦,“成长在田野,梦想在天空”,他告诉记者,自己从小就想成为一名宇航员。


1983年,杨惠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武汉大学空间物理系。迈入大学校园的他每当看到一些学长毕业后被分到航天部、总参或卫星发射基地工作时,羡慕之余也激发出他更高昂的学习热情。在这所空间物理研究的圣殿,杨惠根孜孜不倦地探索着空间物理研究的无尽知识,抓紧一切时间想把自己的专业知识学得扎实些、更扎实些。在诸多课程中,杨惠根对数学、物理情有独钟,他知道,不论今后从事哪个领域,科学的基础理论与思维方式是决定成功的关键。尽管满脑子灌满物理定律和数学公式,但作为一个具有文学情结的科学人,杨惠根还是挤出时间阅读了许多世界名著和伟人传记,这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处世心态和世界观。


杨惠根就读九年的武汉大学


在武大校园里,无论刮风下雨,每天清晨都能见到杨惠根长跑五公里的身影,为了锻炼身体,更为了磨炼意志,这是他对自己的挑战。杨惠根将这般克己好胜的秉性用在了学习上,也用在了之后的科研上。


触摸极光,科学梦并非遥不可及


在杨惠根的认识里,对科学本身的兴趣和科学方法的训练,是成为科学家的必备条件。而他对极光的研究,同样是从兴趣开始的。


萌生“追光梦”,天赐良机引入极光观测领域

大学时期的杨惠根是个不折不扣的电影迷,1985年2月20日,中国第一座南极科考站——长城站建立,杨惠根从一部介绍长城站建站的纪录片中,了解到中国在南极开展了电离层观测,而武大当时也在进行这样的实验,只不过是在赤道附近的低纬地区,在那里是无法观测极光的。杨惠根幻想有朝一日能去南、北极进行科学考察,研究高纬的空间物理问题,那样的研究就圆满了。杨惠根的心飞向了极地,他的“追光梦”悄然萌芽。


中国第一座南极科考站“长城站”


1986年,面临校园里刮起的“出国风”、“镀金热”,大学毕业的杨惠根不为所动,决心留在国内另辟发展之路,9年里,他在武大一路攻读到博士学位。不爱扎堆、不随大流,凡是都要冷静地独立思考,杨惠根的这种性格也决定了他与众不同的道路和命运。1992年,杨惠根博士毕业,中国极地研究所(中国极地研究中心前身)高空物理学的学科带头人刘瑞源教授与杨惠根的导师联系,希望他能够推荐一名博士加入中国的极地空间物理研究,因为那时中国对极光这个壮观的极地高空大气物理现象,尚是一个空白领域。征求了弟子的意见后,杨惠根毫不犹豫地回答希望前去工作,把握了这次天赐的良机。而随着对极光研究的深入,杨惠根发现自己更多的未知,也引导着他不断求索。


1992年,博士毕业的杨惠根进入中国极地研究所(中国极地研究中心前身)


日本越冬观测极光,从兴趣到迷恋

1992年11月,聪颖勤奋的杨惠根再获机遇,入所仅四个月的他便受单位委派参加日本第34次南极科学考察队,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在日本昭和站参加越冬观测的外国人。他心里清楚,此行的任务是学习日本的极光观测技术,回来后在中国人自己的考察站筹建极光观测。每当夜里,日本队员们在舱里谈笑,杨惠根一个人走到甲板,扶着围栏、扬着脸、迎着潮湿的海风,他感觉自己像一位早期航海家,开辟想象中的航线,他即将到达他梦想中的极地,也将真正看到极光。


1993年2月的一个晚上,一条巨大彩带从东向西、宽得几乎横跨整个天空,彩带的下部有如窗帘的裙摆一样妙然掀动,虽然纸上谈兵地研究过极光,但当面对极光时,杨惠根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它。“当时,我的大脑里一片静寂,一片空白。”回忆起初见极光的感动,杨惠根至今难掩欣喜。也正是那一次的震撼,让杨惠根更加狂热地研究极光。17个月后,回到上海的杨惠根便马不停蹄地投入中山站极光观测系统的筹建工作,他亲自选址了一座百十来平方米的极光观测点;和同事开发了180度的“极光全天空图像处理系统”,可将地平线以上的东西全部纳入视野。


由于中山站的特殊地理位置,一天穿越两次极光带,是进行极光观测的最佳场所之一


中国的极光研究起步虽晚,但杨惠根一行人带着不断探索的科学精神和质朴的科研之心,推动着中国极地科学从无到有,从小国到强国的飞跃。在追逐极光的过程中,杨惠根逐渐接近自己儿时朦胧的科学梦想。25年过去了,已是中国极地研究中心主任的杨惠根对极光依旧热情不褪。他告诉记者,他还带博士生在极光领域做课题,他要做毕生的“追光人”,守望他的“奥罗拉”。


化危为机,用“南极精神”造就昆仑站


古希腊人从他们的哲学出发,猜测出南方那个遥远大陆的存在;中国人则按自己的想象描绘了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幽都。直到1980年代,中国人才登上南极大陆,比他国整整晚了半个多世纪,却问鼎南极最高点冰穹A并成功建立昆仑站。杨惠根便是完成这一里程碑式任务的第25次南极科考领队。这距离他2005年第一次以副领队兼首席科学家的身份随中国考察队前往南极不过三年,从小勇于挑战的性格和对极地的持续研究给了他莫大的心理支撑。


在中国第25次南极科考队出发仪式上,领队杨惠根接受旗帜


虽然,杨惠根在冰穹A建站的难度有着充分的估计,但突如其来的危险、缺乏经验累积的年轻队伍、复杂的建站技术系统等问题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底。考察队遭遇的第一个困境就是大风大雪的恶劣天气,“雪龙”号阻滞冰海,冰上爆破方案失败,作为前线最高决策者的杨惠根为实施空中运输和冰上卸运汇集各方智慧。然而当杨惠根站在驾驶舱的指挥台,密切注视现场卸运情况时,七赴南极的徐霞兴驾驶雪地车陷落大海,幸得老将凭借丰富经验死里逃生。“若失去了这名老将,科考队会怎样?科考任务要怎样进行下去?”想起这一瞬间的心惊,杨惠根摇了摇头。为稳定军心,杨惠根号召队员们学习徐霞兴临危不惧、敢于承担风险的精神。他明白,这里的任何一个事件都处于放大镜之下,如果处置不当可能会造成负面影响。于是杨惠根连夜写出事故分析报告,之后更按原计划让身体恢复的徐霞兴参加站务交接仪式,并通过电视直播向全国人民报告他的安全,更重振了军威。杨惠根化危为机。


我国南极考察首席机械师徐霞兴


南极科考的每一次行动都充满了危险,生与死的界限是透明的,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漆黑的另一面。然而逆境对意志软弱者才意味着障碍和威胁,对内心具有强大的支撑者来说,则是锻炼勇气、增益力量的机会。对科考队员如是,对杨惠根亦如是。不畏艰险的“南极精神”是对邓小平所提的“为人类和平利用南极做出贡献”的最好回应。这块题石至今屹立在位于浦东金桥路的中国极地研究中心门口,所提之字也烙印在每个极地人心里。


邓小平的题字“为人类和平利用南极做出贡献”


在极地研究的世界舞台上发出“中国声音”


“从一线科研到行政管理岗位,我遗憾但不后悔。”杨惠根坚定的告诉记者。站在更高的维度守望极地,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殊途同归。转身管理工作的杨惠根如追寻极光般探索极地领域的国际合作机遇,也如日跑5公里般挑战自我。


破冰之旅:中冰联合极光观测台诞生

2014年,位于冰岛凯尔赫村的中冰联合极光观测台破土动工,主体建筑结构去年10月初步完成。全部建成后,将成为国际上开展多学科北极考察研究的开放平台和面向公众开放的极光科普平台,中冰两国的这一长期务实合作源于2012年第五次北极科考的成果发酵。


2014年6月2日,中冰联合极光观测台破土动工典礼在冰岛北部城市阿克雷里以东举行


那年7月,杨惠根再次领队第五次北极科考队,首次跨越北冰洋访问北极国家冰岛。“雪龙船穿越东北航道访问冰岛是开启北极全球合作的破冰之旅,考察队的访问为中冰两国合作奠定了重要的新基石。”冰岛总统格里姆松这样评价。访冰期间,杨惠根带领科考队与冰岛方面开展了学术交流,举办了两次“雪龙”号公众开放日活动,冰岛科学界和公众欢迎之至。为格里姆松介绍雪龙船及中国北极考察情况的杨惠根,在践行公共外交之余也在尝试寻求合作方向,最终顺利与冰岛大学签署了建立联合极光观测台的备忘录,并与冰岛研究中心商议设立中国-北欧北极研究合作中心。设想得到了北欧五国研究机构的积极响应,一年后,该中心落户上海。


雪龙”号访冰期间,中冰双方举办了第二届中冰北极科学研讨会


利用极地资源,全球视野孵化国际合作

同样跟随杨惠根登上“雪龙”号的还有泰国诗琳通公主。曾赴南极、对极地有着深厚情感的诗琳通于2013年到访中国极地研究中心,鉴于中国多年来卓有成效的极地考察活动,她希望泰国的年轻科学家能加入到中国的极地考察队伍中。中泰合作意向初萌,三年后,杨惠根与泰国国家科技发展局执行副局长查得玛斯代表中泰双方签约“深耕”极地科研合作,结成又一硕果。


2013年,泰国公主诗琳通(左二)访问中国极地研究中心,并参观了“雪龙”船


采访前四天的4月8日下午,中国极地研究中心与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共同接待了挪威首相埃尔娜·索尔贝格代表团一行,“变化的北极与中挪合作”研讨会的开展预示着中挪北极合作更入佳境。中挪北极合作是跨北极圈合作的典范,杨惠根倡议要继续加强中国作为域外国家与挪威开展跨北极圈的合作,应对未来。


4月8日下午,中国极地研究中心与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在上海共同接待了挪威首相埃尔娜·索尔贝格(左三)代表团一行


杨惠根用全球视野为极地研究搭建起无数交流合作平台,强大的国际资源整合能力源于他脚下一步步的实践探索,更源于其执着的科学精神和始终如一的科学梦想。“很多人知道‘雪龙’船,但很少人知道极地研究中心。”陷入沉思的杨惠根似乎有了新的目标。


童年,杨惠根像所有孩子一样,以为彩虹连接天堂;到了极地,他才领悟,只有那束永不回归的磁线,才是从地球导向未来太空的天路。从炫目的极光中,真正找到这条神秘莫测的隐线,才是杨惠根最向往抵达的科学梦想。


相关链接:

讲堂报名|第110期:杨惠根/杨剑《南极VS北极:冰世界的中国梦》


点击可查看文汇讲堂2016-2017年部分嘉宾人物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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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网络

微信编辑|袁琭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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