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新社 | 秦学占 陈婷婷

这个周末，原计划陪5岁女儿逛街的邹晓晨律师，又一次选择了加班。他所在的北京炜衡（上海）律师事务所，因为最近咨询和接手的企业合规业务大增，让原本忙碌的律师们有些应接不暇。邹晓晨做了个统计，仅这段时间里他接手的互联网企业合规案件同比就增加了50%，且增速还在不断扩大。

过去一年间，随着监管不断升级，企业对合规需求的迫切性愈发凸显。尤其这两天，沸沸扬扬的中兴通讯事件，暴露出国内企业管控合规风险的能力严重滞后、企业合规管理体系存在明显漏洞。（据说中兴通讯被封杀，法务又背锅了？）

昨晚（4月22日），中兴方面发布通告称，公司吸取过去在出口管制合规方面的教训，高度重视出口管制合规工作，把合规视为公司战略的基石和经营的前提及底线。“血的教训，让不少企业重新审视问题和漏洞，争相聘请专业的合规律师进行整改。伴随合规春天的来临，合规律师的作用和地位正与日俱增。”邹晓晨说道。

痛点多，企业需求很迫切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合规就是指依照规矩办事。”

作为合规律师，北京炜衡（上海）律师事务所邹晓晨的工作具体包括了交易的事先风险防范，如合法经营、内部规章和风险防控；事中的具体交易、商业行为管控；事后涉及各类政府调查处罚以及降低损失等内容。与传统的法律顾问、企业法务不同，合规律师更擅长在法律垂直细分领域凸显其专业性。

两年前，邹晓晨还常常被问起“什么是合规”？然而，短短两年，“合规”竟成为法律圈最受关注的话题之一，并快速成为备受企业关注的焦点。

这种需求的深层次变化，源于媒体对企业不合规事件曝光率的增加和政府监管力度的不断升级。

2016年，多家中资银行在境外因涉嫌洗钱在当地被调查。

同年，上海市工商等各市场监管部门查处了一系列汽车销售行业、轮胎行业商业贿赂大案，轮胎行业因涉嫌商业贿赂被罚千万，元气大伤。

今年，中兴通讯公司因涉嫌违反相关国家出口管制相关法律法规，不仅在前期收到巨额罚单，如今更是面临企业的生死存亡。中兴的合规问题成为媒体热议的话题。(中兴被美制裁案：缺“芯”眼不能缺契约精神)

反洗钱、反商业贿赂、国际经济制裁、出口管制……当这些名词撞上企业，轻则巨额罚单，重则企业严重滑坡甚至休克。问题的根源，在于长期被企业忽视的一个内部管理环节——合规管理。

不合规事件的频发，给众多企业敲响了警钟：如果企业不重视或是浮于表面的合规管理，无疑是给自身埋下了一枚隐形炸弹。

缺口多，合规律师的春天已来

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马朗律师，专注的是刑事合规领域。这几天，马朗有一种明显的感觉，企业对合规尤其是刑事合规的法律服务需求，从未像现在这么迫切。

他经手过这样一起案件，A公司老板挪用公司资金到B公司，因为逾期不归还，法律上涉及挪用资金甚至职务侵占犯罪的问题，而该公司的法务竟然认为补签一份甲乙之间的借款协议就可以规避风险了。殊不知，补签的材料，很容易查出签署协议的真实时间，不仅无法规避风险，反而会引发更大的风险。

 “中兴通讯案例算是合规管理的里程碑事件，很多公司同样缺乏完善的合规管理体系和根植于企业员工的合规文化，如果有专业的合规律师，就能帮企业消除很多隐患，甚至拯救一家企业。”

一方面，国家机关加大对企业的执法力度，从反不正当竞争、反垄断等传统执法领域，不断拓展到互联网、食品领域、证券等领域进行全流程监督。过去一些尚未被政府立法及执法触及的企业角落都被纳入“依法合规”的视线中；

另一方面，国内企业走出去的步伐加快，本土企业加入国际市场参与竞争，不少企业在香港、美国等成熟资本市场上市，就必须遵守海外相关法律的制约。诸如FCPA（美国海外反腐法案）调查、337调查等，需要企业制定符合外国调查监管体系的内部合规制度来“抗辩”。

 “可以说是前车之鉴，一次次都是血的教训，很多企业的意识已经觉醒。”

马朗说，目前很多企业没有专职的合规部门，或者合规部门“人微言轻”。慢慢地，企业失去了发现和评估风险的能力。每一次的案件研讨会和沙龙上，他对于企业出现的问题都非常痛心，如果能早些干预，这些问题皆可避免。

目前，业界对合规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国内、国际法律环境越来越严格和具体，执行力度也很强，过去是企业法律顾问辅助式、顾问式参与的服务关系，已经转变成全程参与、紧密结合的合作模式。

根据马朗律师提供的信息，上个月，深证的一家咨询公司，刚刚对1000多家上市公司做过调研，调研显示：上市公司对合规律师的需求量非常大，大部分企业迫切需要刑事合规律师。

这是继去年证监会主席刘士余在深圳讲话后，证券交易由之前的被动监管转变为主动监管、全方位监管，咨询公司新鲜出炉的调查数据。

而来源于中国证券业投资基金协会的官方数据显示，2017年12月31日，现有的私募基金管理人总数量达到两万多家，基金产品六万多支，而其中企业的合规问题也占据不少比例。随着监管的升级，隐藏在企业幕后日益突出的合规问题被推到了台前，合规已经成为私募基金核心价值和核心竞争力之一。

“整体看来，企业对待合规律师，慢慢由过去的头痛医脚，转变为头痛医头，目前是头不痛也要做个体检。”马朗说。

市场大，过去“救火”现在“防火”

同样作为合规律师，周俊武是金诚同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他擅长影视娱乐领域的企业合规领域，在知识产权及影视娱乐领域执业超过15年。在他看来，很多行业的纠纷问题，大多可以防患于未然。

作为娱乐产业合规律师，周俊武的工作内容集中在四个方面：娱乐产业定制化法律顾问、影视传媒行业的各种专项法律服务、影视文娱类IP保护方案和娱乐产业投融资法律服务以影视行业为代表的娱乐行业本是个相对封闭的圈子，但随着产业崛起，在资本的冲击之下，原先的人情秩序逐渐瓦解，新的规则在重新形成。这就需要既懂行业又懂法律，既能解决争议又能预防争议的律师来做向导。

 所以，当下的新趋势是，律师不再只是解决纠纷的“救火队员”，更是要将争议解决经验融入到企业的规范化运营过程之中，在娱乐行业的公司投融资、并购重组中担任“审查官”。

“以前是十年一个周期，现在则是一年一个样，从娱乐行业发展的速度来看，未来的纠纷肯定会越来越多，而且它的类型会越来越多，纠纷产生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大。但是你不能等到纠纷发生之后才去解决，而是要把风险防范和合规性工作做在前面。”周俊武说道。

涨薪不？合规律师越来越重要

业内人士已经预感到，这几年律所正面临“企业合规业务井喷期”，企业合规服务大有作为。

上海里格律师事务所的曾立圻律师，担任着多家外企的合规律师，他对合规律师未来尤其看好。首先，相比于诉讼业务的偶发性，企业合规业务作为一块长期存在合作机会的业务领域，更值得律师积极开拓。并且，目前无论是外资所或中国所，都有将合规与风控作为未来律所法律服务重点发展方向的趋势，正发力布局合规部门和团队，加大引进和培养合规法律人才。

他告诉律新社，一方面是企业对合规的重视程度在增加，一方面是市场对合规律师的专业化程度要求越来越高。律师工作中通常会遇到法律法规规定不明、或者实务部门认识不同，这时就很难进行业务判断，从而给企业意见或建议。同时，在实务中还要指导企业正确面对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行业内司空见惯的做法很有可能本身也是违规行为，或者同一个做法可能由于某些原因只有部分企业受到处罚，这都是执业过程中要告诉企业面临的状况。所以，对律师而言：合规=预防+救济的综合服务能力，“这就要求合规律师有非常综合的能力，不仅要求法律素养，需要不断学习新出台的法律、法规、规章乃至行业性规范文件；还需要对客户所在的行业非常了解。”

曾立圻曾经将国内合规律师与国外同行做过比较。在他看来，合规是一项专业化程度要求很高的业务，需要律师静下心来深耕一个领域，可以说，没有几年时间，是不太了解这一领域的，作为合规律师，前期既需要时间的投入，也需要忍耐，而且收入也不一定高。

同时，合规律师身上肩负了巨大的社会责任。收入与国外同行业律师相比，也面临不少差距，付出和得到未必是成正比的。但从当下趋势看，企业合规服务注定是今后律师行业必争的一个热点，不仅利润高，衍生业务多，而且与企业合作关系紧密。目前，不少律所在不断扩大合规队伍，建设专业的合规律师团队，合规律师涨薪是将来必然会进行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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