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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知青:天上掉下招工馅饼

编者语:他纯属那种躲工睡懒觉、行为不端的另类知青,谁知招工馅饼竟从天上掉下来砸中了他,成了生产队第一个跳出“农门”的知青。其原因令人啼笑皆非。

天上掉下招工馅饼作者:吴三学

1971年7月初,又有招工消息从公社最高权力机关传出,说是成都市沙石公司要在本公社知青中招收20名精壮劳动力,以补充“深挖洞”、“反修防修”力量之不足。此前,已有12名听话、优秀的知青被成都饮食公司相中招走。初闻此消息,我反应木然,未往心里去。不像有的人那样亢奋、跃跃欲调、上蹿下跳。因为我深知自己底气不足,天上掉馅饼之事绝不可能降临我头上。

论家庭成分,我属于问题麻五类,论表现我无疑属于不思进取、行为不轨的另类知青,俗称散眼子知青。其实,我先前并不这样,也是好同志。当年,跟风赶浪头脑发热的我,曾坚拒亲朋好友的善意劝阻,义无反顾地奔赴“革命第一线”。下乡伊始,我就自断后援,要求经济条件尚好的父母别寄钱寄物,我要凭借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干一番事业。秋收时节,我一人连续摇打谷机两个小时是常事,肩挑毛谷一两百斤不在话下。修筑西礼渠(西昌西宁至礼州干渠),我与同队知青李娃曾创造个人单日挖土6.5立方米的记录。其时,一个全劳力能挖两三立方就很不错,为此,受到西昌西礼渠工程指挥部的通报表扬……这豪气,用我当时炮制的一句打油诗:“愚公传人非我谁,定教山河谱新篇”或可印证。


文革一来,几经大风大浪颠簸折腾,微贱小命虽得以苟全,理想信念的圣殿却已倾塌,陷入苦闷彷徨。于是便到处漂泊,于是便消极怠工。即便大忙季节,我与患难兄弟洪友伦君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常躲在狭促的阁楼,或睡大觉,或阅读当时所谓的禁书,或听收音机 ,有时也外出游荡。我们给自己兴了个不成文的规矩,戏称八不出(出工):一曰,天气不好不出;二曰,睡过了头不出;三曰,不喜欢的工种不出;四曰,赶场天不出;五曰,外出游玩不出;六曰,朋友来访不出;七曰,取汇款不出;八曰,心情不好不出。好在双方都有家庭接济,饿不着也冻不着。我们的倒行逆施,必然招致社员的忌恨与指戳。不外乎:你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吃闲饭的,生产队不养懒人。站在他们的立场,没有什么不对。但我们也有我们的歪理:生产队人手本来就不缺,我们工分少分得也少,并未亏欠任何人;要恨,就去恨那些工分迷,就去恨把我们骗到这鬼地方来的人……如此想来,心就放平了,依然我行我素。一意孤行的结果,与社员关系更加恶化。处境如此尴尬,岂敢有上调回蓉的非分之想,更何况全公社有20多个生产队,僧多粥少,说什么也轮不到我。

然而,过了几天,事情出现了转机:我们生产队居然分得两个招工名额。我本不抱任何幻想,闻讯不禁怦然心动:机会不是来了么,何不参与竞争,碰碰运气?再说,我的身体在本队男知青中数一数二,优势明显。但仔细掂量,又觉很难,最难难在过社员关,没有他们恩准,万万不行。可关系已弄成这样,一时半会怎么扭转?


正感希望渺茫,抱有同样想法的洪友伦君来了灵感:“走,找队长疏通疏通,看看能否对我们网开一面。”于是,我们在获知消息当晚,趁天未黑尽来到队长家。队长不猜就知来意,揶揄道:“平时难见你们的影子,是哪股风把你们吹来的? ”


“队长,这次调工作有没有我们的份。”我避过锋芒,直入主题。


“调工作就得有表现,你们自个说你们的表现够不够格?”队长一脸严肃地打起了官腔,还把我们的“罪过”一一列举,就像威严的法官对犯人无情的宣判。


“是我不对,还影响了友伦,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向来没有求人的习惯,此刻也不得不违心地在队长面前下矮桩。“放过我们,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洪友伦君也在一旁敲边鼓。


游说了半晌,队长才缓和了语气,不置可否地说:“招工表该给哪个我作不了主,明晚开社员会就知道了。”队长把话说得很玄,但毕竟还未将路完全堵死。


次日晚,我们早早来到生产队的固定会场大库房。以往,我们难得参加队里的马拉松会,即使参加,也只打个照面就溜,而今晚的会却不同寻常,将决定我们的“生死存亡”,非来不可。其时,先于我们到达的队干部们正在研究事情。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点燃了兰雁牌香烟,虔诚地恭候其他人光临。不知等了多久,社员知青才陆续到齐。

终于开会了,队长讲完生产上的几件事,然后拉大嗓门说:“成都省的人防单位要在我队招收两名知青当工人,大家说推荐哪两个合适?”社员们先是七嘴八舌地议论,然后提名。洪友伦君鸿运高照,第一个被提名并获全票当选。他平日面带微笑,待人友善,不得罪人,受到众人“拥趸”,亦属“实至名归”。随后,有人提到别的名字,其反响并不强烈,赞成的人也不多,却令我方寸大乱,头脑嗡嗡作响,血直往上冲。


“为什么不提我,为什么?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正在怨天尤人,就听见饶舌的赖二婶的喊叫声:“吴三学懒毬的很,毬想做活路,把他推荐掉(西昌话:出去)!”此言一出,附和者众,社员们都齐唰唰地举起了手,连队干部也一个不少。我做梦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还有如此多的粉丝,且在过经过脉之时挺身而出,为我化解危局。欣喜雀跃之余,又有一种被淘汰出局的无奈与悲哀。


很明显,全队上下一致推荐,并非真想成全我们,而是趁此机会掀掉包袱。这样一来,生产队就少了两个抢夺他们口中食,给他们添乱的懒虫。他们并不知道:推荐可以从根本改变人的命运,给他们提供新的生存空间,从而提升其人生价值。不过,我仍从心底感激那些勤劳、质朴、憨厚的山里人。正是他们的抬爱,他们的义举,我才侥幸拿到了那张朝思暮想、弥足珍贵的招工推荐表。


接下来是填表、政审、体检,所幸都很顺利。深感遗憾的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洪友伦君不幸在政审关卡了壳,未能如愿以偿。(事隔不久,他又遇上招工机会,在峨眉矿山机械厂当了工人,后来念过大学教过书,凭借睿智与才干,担任峨眉师范学校校长长达十年之久,为乐山地区的发展造就了大量师资人才,使学校财产增值一千多万元,成为当地口碑甚好颇有影响的人物。以事实证明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句老话的颠扑不破)因为洪友伦君的缺位,我有幸成为本队第一个通过正规渠道跳出“农门”的知青。尽管这份工作是块烫手的山芋,我还将继续接受特繁重体力劳动的洗礼,但它毕竟满足了我一时可怜的梦想,毕竟是我在失意沉沦时抓住的一根稻草。

遵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最高指示,由家里寄钱,偿还了欠生产队的口粮款22元1角6,捲裹起破烂,我终于于1971年8月25日踏上归途。从此,远离了这块剥蚀我青春,扭曲我灵魂的伤心之地。

作者简介

吴三学,1945年7月生,成都市人,大专文化,1964年7月成都四中高中毕业,1965年8月至1971年8月在西昌阿七公社桂花四队当知青。

注:本文摘录自《无声的群落——文革前上山下乡老知青回忆录(续)》,邓鹏主编,重庆出版社
文章来源红月亮知青情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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