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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记忆 | 我为主席、总理做翻译

范承祚 外交官说事儿 2022-07-19

作者简介 /profile


范承祚 1931年4月生于江苏宝应;1953年考入北京大学,1954至1957年在阿尔巴尼亚留学,毕业后进入外交部工作;1957、1969、1975年被派往中国驻阿使馆工作,上世纪80年代初在驻希腊使馆工作,历任职员、秘书、参赞等职务;1986年被任命为中国驻阿尔巴尼亚特命全权大使。

出版有《万里千诗》《往事如诗》《为伟人做翻译》等作品;2001年被授予新中国首批“资深翻译家”称号;曾当选中华诗词学会首届理事,现为淮安市诗词学会名誉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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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ITORS NOTE 

中国首批公派留阿学生合影

(后排左一为范承祚)


20世纪50年代中期至70年代初期,我有幸成为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阿尔巴尼亚语主要翻译,留下许多终身难忘的回忆,特别是多次跟随周总理出访,朝夕相随,常聆教诲。

1953年,我从苏北小县城宝应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后作为中国首批派往阿尔巴尼亚的六名留学生之一,在其首都地拉那大学人文学院学习了两年多阿语等课程。

1957年5月,我奉命随访华的阿尔巴尼亚议会代表团从地拉那回到北京。自落地那刻起,我便开始在阿议会代表团出席的各种活动中为中方领导人做翻译。这是我国在外交场合首次将阿尔巴尼亚语用作高层翻译的语言。

忆主席

1957年5月11日,在接见阿议会代表团时,我首次担任毛泽东主席的翻译。刚开始我有点紧张,但很快因主席的平易近人而放松了许多。

主席注意到我这个新人,好奇地问我在什么地方学的阿尔巴尼亚语。当得知我是在地拉那学的语言时,主席非常高兴,他认真地对马尔科团长说:“谢谢你们为我们培养了人才。”

主席这一席话,不仅体现了中国对阿尔巴尼亚的尊重,也表达了对年轻翻译的关心,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深刻印象。我更是备感光荣和鼓舞。

1957年5月,范承祚(左一)被派往阿尔巴尼亚地拉那大学学习

毛主席讲话大气磅礴,常引经据典,这就要求翻译人员不仅要具备较高的中文和外语水平,还要拥有广博的知识。在我最初为主席做翻译时,碰到过一些困难,有的还是在他老人家的指点下解决的。

一次,毛主席会见阿国某领导时说,殖民地人民要敢于打倒新、老殖民主义,就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他不在乎玉皇大帝

对于这段寓意深刻、画面感颇强的话,我一时不知如何翻译,因为阿尔巴尼亚的历史和文学中找不到类似孙悟空这样的人物,如果译不好,会让客人更加茫然。于是我向主席坦白说不知如何更好地解释孙悟空。

主席笑道,“你就说,孙悟空是中国神话里的猴王,他足智多谋,力大无比。玉帝及其天兵天将对他亦无可奈何。”经主席这么一点拨,我立刻茅塞顿开。

左图:范承祚在克鲁亚城堡留影。

右图:上世纪70年代初,范承祚在阿首都留影。

毛主席同外宾讲话时,常展现出过人的智慧和独特的风采,令人印象深刻。

一次,毛主席在接见阿尔巴尼亚部长会议副主席阿卜杜勒·凯莱齐时谈到阿苏关系。毛主席问道:“赫鲁晓夫向你们发起攻击并采取一系列反阿措施后,你们国家的花还开吗?鸟还飞吗?河里还有水吗?

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毛主席说:“只要花还开,鸟还飞,河里还有水,就不怕赫鲁晓夫的攻击。他奈何不了你们,生活照样前进。”主席的这番话,对阿尔巴尼亚来说是极大的鼓舞。

1962年夏,中阿之间出现一些分歧。毛主席在武汉宴请阿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卡博一行时,特意在第一主人面前多放了4小碟菜。

他在祝酒辞中说道:大碗大盘里的食物都是一样的,但小碟中的菜各不相同。这就是说,我们之间既有大同,也有小异。共产党人如果不善于求同存异,怎么可以团结广大群众进行革命事业呢?

显然,主席的这番简短明确的发言是指中阿之间在一些问题上尚存有分歧,彼此可以求同存异,要阿方不必过多介意。

卡博听后顿感轻松。

忆总理

1964年1月6日上午,正在阿尔巴尼亚访问的周恩来总理在阿总理谢胡陪同下前往海滨城市发罗拉参观,我同车做翻译。

由于连日里我白天随总理会谈,晚上忙于宴会、演出等场合的口译,活动后还要与同事们译、校双方的讲话稿,参与起草当日简报,体力透支较大,竟在途中翻译时睡着了。

我猛然醒来时,发现时间已过去8分钟,而两位总理竟在用法语轻声交谈着。我愧疚不已,这可是失职呀!让我感动的是,两位总理非但没有责怪我,周总理还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当我们一行人抵达发罗拉后,周总理宣布,鉴于这些天大家都非常辛苦,经与谢胡总理商量,今日午饭后到傍晚不安排任何活动,大家好好睡个觉。

午饭后,我目送总理走进自己的房间,想着他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没过多久,我却看到总理在楼下花园同阿方警卫交谈。如此体恤下属,我辈深受感动。

1964年1月,周恩来总理访问阿尔巴尼亚期间

与阿反法西斯老战士亲切交谈。

范承祚(左二)担任翻译

周总理的言行一向“严”字当头,对人严,对己更严。我在工作中曾受到总理几次批评,却让我毕生受益。

1966年4月下旬,我在下放山西8个月后回到北京,参加接待阿尔巴尼亚部长会议主席谢胡访华。

其间,周总理打电话到接待办公室,指出我们此次接待工作中的薄弱环节,并两次提及我在翻译时表达不畅,显得吃力。接电话的余湛司长向总理检讨工作不力后,为我“开脱”说是因为在下放山西期间没有机会接触外交。

总理听后表示谅解,还明确指示,今后翻译干部和外语人员无论何种原因下到基层,都不能荒废外语,要保证他们的学习时间。


1986年9月30日,范承祚大使

向阿尔巴尼亚人民议会主席团主席阿利雅递交国书

20世纪60年代末的一个冬季,中方在全国政协礼堂为阿尔巴尼亚国庆举行庆祝会。会前,周总理同阿大使罗博和阿访华代表团交谈时提及我国每年有“两股风”,一是冬春季来自戈壁,不时夹带沙尘的西北风,另一是夏秋季的台风。

总理突然问我,“小范,台风来自哪里?”我脱口答道“台湾海峡”。总理听后把脸一沉,说道:

“我们外交部的翻译,一不学历史,二不学地理。哪里有来自台湾海峡的台风,是来自菲律宾的深海区域!”

总理的批评实际上也是给我们中方人员上了一节生动的地理课。我把总理的话一字不漏地翻译给外宾,他们看到我被总理批评后面红耳赤的样子,直为我捏把汗。

总理随后话锋一转:“范承祚同志我是了解的,他平素积极、勤奋、负责、为人诚实。”客人们听后频频点头。总理的话对我更是一种激励。我暗下决心,今后努力工作的同时,必须不断“充电”“加油”,做到强学博览,功到阔深处。

后来有一次周总理在同外宾谈及古巴问题时,曾经试问在场的我:“你说,古巴所在的那个海叫什么海?”我答道:“加勒比海。”总理点头认可,满意地笑了。

1989年,阿尔巴尼亚总统查尔查尼会见范承祚大使

毛主席和周总理两位伟人离开我们已近半个世纪,至今我还常梦见他们,他们的音容笑貌、领导风范、人格魅力,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 END —


文字 | 《世界知识画报》总640期 2020年11月

图片 |《世界知识画报》、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凤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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