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权制代理人的母亲，没有真正的爱

轻科普：父权制是指，在家庭之中由年长男性掌握权势的制度。在年长男性的统治下，按照性和年龄的组合原理，家庭之中年少的成员以及女性处于从属地位且劳动被剥削和榨取。

父权制所整合的生产方式叫作“家庭内部生产方式”，其中被置于“无偿劳动”剥削之下的不仅仅只有女性。未婚、不婚的男性亲属的劳动也同样被一家之主所占有，他们没有对劳动和劳动生产物的自我决定权。

昨天读到全网刷屏的人物记者罗兰的报道《城堡里的马原》，我感到非常愤怒。

今天上午，朋友又给我发来了马原自己的公众号。里面发布了马原和妻子李小花的一系列短片，并取名《九叔训老婆》。

你没有看错，这不是有剧本的短视频创作，而是家庭日常趣味。

原来真的可以有家庭，是把剥削和控制当作趣味来进行公共展示的。

如果说父权制长着一张脸，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是孩子马格敏锐地觉察到了，在他拍摄的一段视频里，他说“妈妈一直有点不理解爸爸要干什么，但是她也只能听爸爸的。她知道听爸爸的不会错。”

这个悲剧故事的背后，还涉及到，如何看待成为了父权制代理人的女性，甚至主动或被动成为了加害者的母亲。 

马原的妻子李小花有作为弱者被父权压迫，被压榨，被伤害的地方。我看资料说她是82年的，比马原小29岁，可是她看上去就像40岁了一样。

比如，人物报道里写道，2000平的房子，全靠李小花一个人打扫；早上八点，李小花要做好西红柿鸡蛋面端给马原，马原随时会招呼她“老婆，盛汤。"她也要随时准备给马原量血压。

当然，马原对她没有直接拳打脚踢，但通过这段视频，我们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权力关系完全不对等，他用手指指她其实是非常不尊重和轻视的表现。可以想象，在镜头之外，他还能说出什么轻贱对方的话呢？

这段视频里的行为已经构成语言暴力了，而长期被这样批评的人，会变得自轻自贱，陷入无力感，被夺去自信心和力量。

我们不禁要反问马原，你的前妻也是作家，那么优秀，你二婚的时候怎么专门选了没有读过书的女人结了婚呢？有个可以随意嘲弄的女人在身边，能让马原这样的男人在一生中反反复复确认自己的优越性，所以，他不会放过他可以轻蔑、随时教育的女人。

再比如，在这个名叫“九路马堡”的公众号里，还有一段视频是给孩子过生日，马格在妈妈的要求下切了第一块蛋糕递给了爸爸马原。

这是个日常的细节，也让我不禁想到《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中，上野千鹤子引用道菲的说法，谈到了家庭内部的分配。比如饮食，饭菜之中最好的部分由丈夫和客人享用，妻子只能微笑着吃着自己的一小份，并说道“我已经足够了”。

哪怕是“共享美食”，也能看出明显的分配差异。所以道菲反对“资产阶级的妻子是资产阶级”这一阶级优越论，而是提出“资产阶级的妻子并非资产阶级，而是无产阶级”，这一“性阶级”论。

马原和李小花的故事，已经充分说明了，嫁给知名作家也并不能让她变成和她丈夫一样的阶级——无需从事劳动仅需赏花弄月，她还是要继续从事无偿的家务劳动（强度甚至远远多于她嫁给普通男性所要承担的家务劳动）——最终，她在这段婚姻中获得了什么身份呢？

妻子、女佣、性奴。

李小花有作为马原的妻子被压迫，被压榨，被伤害的地方，也有作为成年人，面对更弱小和无辜的未成年的孩子马格，失责的过失。

人物的报道里有个细节，让我印象很深，文章里说李小花已经带孩子在上海做了检查，被诊断出是一种叫做马四综合症的罕见病，虽然检查了却没有做手术，一再搁置。

这说明她手里没钱，她不掌握家庭经济的支配权，她在家庭中虽然从事了繁重的劳动，但是是无偿的，更谈不上财政权支配权，所以她做了马原的错误决定的帮凶，也就是说她参与被动选择了孩子的死亡。

我在豆瓣看到囧之女神写到这个话题，她说“这个话题不仅对女性群体之后的抗争之路很重要，对我个人也很重要。”

囧之女神也提到了她的母亲，这给了我一点勇气讲我的经历。

我妈特殊的地方在于，她掌握家庭决策权，比如她家买两套房子都是她拍板，买房卖房这些大事她都完全一个人决定。我爸拿我妈完全没办法。所以我妈可能比较像我原生家庭里的“爹”。

但是面对我和我妹（刚刚成年），她和我爸都是父权的践行者。

例如，我们家吃饭都是按照他们俩的口味来的，我和我妹爱吃什么，我父母都记不住，也不关心。

我大学暑期在老家出了车祸，第一时间我妈说店里忙去不了，她对我的痛苦无法共情；比如，我本科就有机会去香港读，我妈不愿意出保证金，她和我爸都说我：你一个女孩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上大学？

再比如，婚后我的娘家再也没有我的房间，我如果回老家只能住婆婆家里（已经三年没回了，回老家也是住宾馆），有一次和婆婆闹矛盾，我妈会开车把我往婆婆家送，让我向婆婆低头。我爸的教育则是“你要哄好你婆婆，懂事儿点儿”。

再比如，我留学落户深圳后想在深圳买房（2016年），我父母会直接告诉我，哪有给女孩儿买房的道理？让我觉得我的想法完全是天方夜谭。

对我妹也是一样，妹妹喜欢跳舞，但是被剥夺了上艺术学校的机会，甚至不允许她走出老家上学，因为妹妹被视作养老的依靠。妹妹兼职挣到的工资，也都被我妈没收。

我妹也跟马格一样，从小就要做很多家务。

就像这个博主说的，马格的故事也让我想到了自己曾在专断的父权家庭里生存的感受，那就是没有平等，当然也没有真正的爱，有种灵魂被杀死的感觉。

作为孩子的需求和感受，从来没有真正被看见过。

是的，哪怕是他的母亲李小花，也没有真正看见过。

看到马格其实想去上学，李小花看到了，但也就说了一句，马原不同意，她就不再争取。

马格发病会喘不上气，她听之任之。

我小时候经常经历这样的事情，我有了什么不满，会对爸爸说（不敢跟妈妈说），爸爸哄哄我，但是最后还是告诉我，妈妈不同意，他也没办法。

我以前会同情我爸，他在我家有点像一般父权家庭的“妈妈”，就像李小花的无力，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其实他们才是一伙的，我爸更在意的，是共享我妈的权力，是他老了有两个女儿给他养老，而不是我们的个人发展、我们的情绪、甚至我们的健康。

没有平等，就不会有真正的爱。

今天的我，一方面我能够理解我妈她在父权家庭长大，因为她被重男轻女的家庭伤害过，但她的选择是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后，也变成为加害者，而我必须要直面她和我爸作为加害者和帮凶的身份。 

李小花和我爸妈都不太像，她看上去非常善良，软弱，好拿捏，她是因为自己的愚昧，而非主动成为了父权制的帮凶。

注意看她的表情，是非常没有自信的唯唯诺诺的表情，在这段《九叔训老婆》的视频最后，她接受了马原的批评，称呼马原为“领导”，承诺以后少买。

马原连孩子死了都没有愧疚，而是说“寿数到了，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孩子陪我了”他没有一天把孩子当成独立个体去看待过，他不想让孩子接受普通的学校教育，但是他没有问过这个已经13岁的孩子想不想；他希望孩子以后能当作家或者当茶农，他也没有问过孩子想不想。

李小花也是一样的，她告诉记者，她观察到孩子不想当茶农，因为孩子在帮助她采茶的时候说过一句“我才不要呢，采茶太辛苦了”。可是从头到尾，她没有去问过孩子，你还要不要上学，你以后想做什么，妈妈帮你争取。

妻母非母，李小花没有想过，在极端的情况下，到底是保孩子，还是保老公，她的行动已经说明，她选择了保老公，因为老公就是她的“天"。

这个“城堡变成了吞吃小孩的糖果屋"的悲剧故事，让我们看到了，如果一个母亲变成了父权制彻头彻尾的代理人，会把真正弱势的孩子陷于何等无助的深渊...

而无论是自动选择成为父权制代理人，还是出于被动出于愚昧成为了父权制代理人，都可以说是“毒母”，是要被划清界限的。

我对李小花的态度也很复杂，我希望妇联能够介入去帮助她，让她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希望她能觉醒。

选孩子，还是选老公，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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