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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市的艺术,只能是二手的?

ARTDBL 打边炉ARTDBL 2024-01-05
位于望瓯·陶溪川文创街区的望瓯美术馆


撰文:钟刚‍‍‍‍‍‍‍‍‍‍‍‍


1、最近我从杭州自驾回深圳,沿途边走边看,在途中参观了景德镇陶溪川向外输出的第一个项目——望瓯·陶溪川文创街区。当我从浙江龙泉这个县级市的主干道拐进居民区的支路,一靠近陶溪川,就会有一种时空的穿越感,这不太像一个县城,而是像某个一线城市的国际社区,当我拍了一组照片分享到朋友圈时,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间国际学校。


事实上这是一个县城的旧改项目。它的原址是当地的东风厂、540艺术瓷厂、青瓷研究所、国镜药业的工业遗存,工厂已经倒闭和衰败,陶溪川文旅集团介入后,邀请规划和建筑团队进行了设计和改造。陶溪川保留了工厂的标志性建筑和大树,并基于地方文脉进行了新的建设,尤其精彩的是园区保留下来的工厂时代的大树,让园区一开园,就非常有生命力,而名称当中的“望瓯”,指的是临近瓯江,可见山见水。


最近这些年,县城和非中心城市越来越多这样的“炸裂案例”,一个地方,一群人,以高标准打造的、服务外来人群的飞地社区,他们超脱于县城的时空,与更活跃的当代文化生活相互连接。这些项目位于五线城市,但是他们向一线城市的市民逆向服务,成为当下非常有生命力的“飞地景观”。



2、一流的文化艺术设施和活动,不再是一线城市的专属。越来越多的非一线城市,甚至像浙江龙泉这样的五线县城,也能够拥有一个高品质的文创园区,低廉的土地和有识之士的结合,会让县城与一线城市之间的时差缩小,甚至在县城,能够更有想象力地实施一个超前的文化和艺术计划。而这一切的关键,不仅仅在于经济基础,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是否有一群愿意成事的人以及能够理解和支持他们的生态圈,大家愿意共同成就一番事业,愿意在做事中更新自己的认知和世界观。


只有打破县城的刻板认知,打破城市等级所形成的文化发展的落差,坚信小地方的文化和艺术不是拾人牙慧,不是降低标准,一个小地方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创造、标准和独特性,甚至还可以发展出一种新的文化模型和商业模式。陶溪川就是如此,一个像景德镇这样的三线城市也能孵化出一个有全国知名度的文旅集团,并能具备向外输出的辐射力。


其实没有城市的差距,有的是人的差距,而在当下,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正在不断缩小。“事在人为”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这已经与这个地方是否交通便利、是否拥有一流的资源无关。


工厂旧影

水塔作为工业遗存被保留下来



3、任何一位第一次前往景德镇陶溪川的人都会感到惊讶,在这样一个三线城市,居然有这样一个开放、舒适、有活力的园区,文创街区、工业遗存、剧院、美术馆、博物馆和酒店围合形成了一个业态丰富、细节讲究、运营有特点的文化聚落,尤其是夜晚,从一片昏黄暗淡的城区走进陶溪川,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陶溪川夜间照明的质量,进一步放大了“两个时空”之间的“落差”。


但一旦走出陶溪川,三线城市的萧瑟、破旧和失控的景象又重重地向人袭来。城市有一个强大的运转惯性,我们很难短时间去改变它,但我们可以让一个片区试着脱轨,让它更超前一些,这里的“超前”,不只是停留在园区的物理层面(比如规划、建筑和景观),它的超前在于超出一个城市的认知和标准,甚至本地人要用很长时间才能理解它的价值。但当他们到一线城市观光和工作,他们会在对比中获得一种“大城市也不过如此,自己的家乡做得更好”的自豪感。地方自豪感,是小城市最有生命力的东西,也是小城市的竞争力所在。


当我去景德镇陶溪川或者望瓯·陶溪川,我会觉得深圳也很难做出这样的园区,即便有,也很难在长期的运营中坚持标准,不妥协。深圳的地价及其他各项成本的高企,会让市场的法则变得横行,它的实验性,反而就丧失了,房价已经败坏了很多大城市的文化胃口。


这些年来,越来越多小地方的案例被人津津乐道,比如秦皇岛的阿那亚,浙江的乌镇,还有景德镇的陶溪川,都发展成为非常有特色的文化中心,在这些“小地方”,不仅有一流的文化设施,还有非常有影响力的艺术节,很多大城市的市民都会竞相前往,由此可见文化中心的消解和去中心化,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随着交通的便利以及小地方的复苏,这样有活力和影响力的“小地方”,一定会越来越多。



4、望瓯·陶溪川是景德镇陶溪川的第一个外拓版本,我可以从他们的对比中发现陶溪川的方法论与工具箱。比如他们的工作着眼于工业遗产的活化,在旧建筑群中做新建筑,在新建筑中做当代的内容。旧建筑形成一种地方文脉的昭示性,新建筑则强调与旧建筑的对话。在建筑师的选择上,国内很多新兴的活力社区会有一些不约而同的选择,说明大家都相信新建筑在地方激活当中的有效性。建筑是一个园区非常重要的“内容”,它塑造了空间的形态,同时也形成了空间的传播,一个优秀的地标建筑带动一个片区发展的案例越来越多,建筑本身的功能、气质和流量,会让整件事情事半功倍。


陶溪川重规划和建筑,并邀约不同的设计机构形成一个设计集群,互相碰撞和竞争。阿那亚也是如此,建筑设计的竞争,再加上优秀的规划控制,会让一个园区形成一种生长力。而在运营上,陶溪川把地方文化资源与当代演绎与表达结合,塑造的是一种当代的文化,它是以当代眼光来整合、呈现和运营既有的城市文化资源,进而形成一个文化活力中心。这是一种系统的设计的思维,与开发商那种建设一个物理空间全然不同,陶溪川做的是物理空间基础上的内容运营,它是一个以陶瓷艺术为线索的文化生产平台。


跨界是一个时髦话题,但真正有效的跨界是“跨而有界”,只有形成了一个垂直的发展沉淀,跨界才能发生,也才能有生命力,无论是景德镇陶溪川,还是龙泉的望瓯·陶溪川,都是先有垂直的领域,做大做强,它才能进而推动跨界,才能形成自己的文化特点。


工厂时代的大树,继续在园区生长


5、在望瓯·陶溪川的走访中,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有一个说法非常有意思,他说过去都认为文化是阳春白雪、附庸风雅的东西,但今天的文化,是可以整合农业和工业的资源。文化工作能够让一个地方有知名度,有吸引力,大家愿意来,愿意住下来,有人就有活力,有知名度就会有影响力。


今天的文化工作就是“做地方”,挖掘地方的文化、历史和自然资源,形成一种差异性的地方叙事。“做地方”同时也是一种放大,就是将地方的差异性和独特性放大,进而形成一个吸引人前往的目的地。



6、所有成功的地方营造,都是对于细节的控制。没有细节就没有一切,陶溪川的时差感,也在于他们对细节的控制丝毫不弱于一线城市,甚至比很多一线城市做得更好。这其实也是内容运营的关键,内容的坍塌,开始于细节的坍塌。


文化人做文化,容易将事情情怀化,这不是他们的有意为之,这是他们的短板造成的。情怀论,意味着对运营和细节控制的无能为力。



7、陶溪川对标准的坚持,很大程度上是认知、信念和坚持使然。陶溪川、阿那亚、乌镇的发展在于一个团队和一个发展生态的“小共识”。这种小共识,是去宏大的,是去情怀的,真正能够成就一件事情的,只有信念与坚持。


在中国做事情,很难寄希望于形成一套机制,让它自动运转,因为所有的成功,都是偶然的,所有的成功,都是“小成功”。毕竟在这块土地上,有非常多的不确定因素,正所谓“无恒产,无恒心”。


当然有感染力的事业也会培养人,也会吸引人,最终依然是“成事在人”,并且未来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这也可以说是“地方的希望”之一。


望瓯·陶溪川文创街区的艺术家村‍‍‍‍‍


8、文化从大城市到小地方的流动,说明大城市虽然吸引了人才,也消耗了人才。中国的大城市逐步发展成为一个腐朽的发展系统,丰富性让位于单一的市场法则,而单一性最终会葬送大城市的未来。像江西景德镇、浙江龙泉这样的小地方的松弛,吸收,开放,实验,以及低成本,反而会让地方的文化呈现新的活力。


当然,小地方的活力并非是发展的必然,如果小地方缺乏地方自信,继续持以末端认知,不跳出自己的时区,小地方继续会是人情社会的深渊,最终成为大城市文化的二手回收箱。



9、小城市的新文化生机,一定程度上是交通基础设施的改善带来的。过去颠簸、疲惫的旅途记忆,已经烟消云散,我们如今能够轻松地抵达中国任何一个地方,前往小城的路途中,都是引人入胜的风景与风土,旅途中没有了疲惫,有的是大城市丧失的一手自然与慢节奏的生活。距离不再是障碍,反而成了为另一种生活付出的“代价”。


当我们讨论城市类型时,其实讨论的也是我们要过一种怎样的生活。陶溪川、阿那亚、乌镇,都在构筑一种理想生活的样式,孰优孰劣,可以各有说法,但它们最终讲述故事的本质都是一致的:离开大城市,找到自己的理想生活。



10、陶溪川除了营造空间,控制细节,我认为陶溪川更核心的工作是做内容,比如陶溪川的园区布局中就涵盖了美术馆、博物馆、集市、研学、餐饮、酒店等,望瓯·陶溪川也基本复制了这样的内容模型。其实真正决定一个园区是否成功,是否吸引人流、是否保持活跃的生产力,就在于它的内容运营是否能够建立品牌的粘性和生命力。


尤其是在景德镇和龙泉这样的陶瓷历史名城,它实际上塑造的是一个文化磁场,借此革新一个城市的文化和气质,我想这也是文化能够去整合农业和工业资源的可能性所在。因为城市的新文化,会动摇大家既有的认知,进而搅动一潭死水,让一个小城市拥有活力和更多的可能性。



阿那亚的短缺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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