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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亭在独自投篮的「球场」

T China T 中文版 2023-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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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亭身上有几个词,比如「努力」「有梗」「坚定」,但他并不愿被框定在具体的词语中。所谓的努力 ——「不过是工作所需的正常程度的付出」;有梗 —— 是「一部分学习的展现」;至于坚定,白敬亭说,他信直觉,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有些事恰巧做成了,只是决心加上一点运气。

他承认自己是幸运的。演艺路途中的阻碍,每个演员都遇见过,「没有什么可说的必要。」如果有什么特别的,那或许是他对新鲜体验的强烈渴望,需要不断打开新的人生副本,给养做演员的主线任务,「不这样我难受。」

外界的刻画会被白敬亭解构。他警惕赞美,习惯向内探索,一定要以自己的名义走路。方向大体确定,只需要走,不要旁望。这年,30 岁的白敬亭走到了同年龄演员都会面临的公众诘问阶段:「接下来要挑战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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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是势必要有转型和突破。但对白敬亭而言,从 20 岁走到 30 岁,最大的突破来自于自我梳理 —— 接受公众人物的身份。这意味着,除了习惯外界的窥视和揣摩,尽力配合公众的诉求,也要学会用自身的语言体系化解外部世界的困惑。身为一个创作者,这种「接受」的价值或许可以用茨威格的一句话概括:唯有那些在很年轻时就学会敞开心灵去拥抱世界的人,未来才能够将整个世界融入自己的心灵之中。

从前白敬亭不习惯这个身份。一个细节:拍戏之余,如果遇到篮球场,他会忍不住「跟不认识的路人一起打」,直到被提醒,才改成找人少的野球场投篮。公众人物的自觉,大概就开启于这样的时刻 —— 发现人生是独自投篮的球场。他不会预设下一个球该如何投掷,他知道,自己投中过好几次,也有没中的时候。中或不中,都不会影响他下一次投球的决心。

以下是他的自述。

我从小就比较喜欢模仿,喜欢把(自己学会的东西)展现给别人(看),让别人觉得有意思。要学得像,肯定得抓住精,慢慢我就学会了观察。

出门聚会什么的,我一般也喜欢做倾听者。当然我肯定不会刻意拿个本记,只是下意识地观察。这是潜移默化的习惯。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地被那些看上去比较有性格的人吸引,他 / 她的表达方式,他 / 她的外在表现,如果记忆深刻的话,可能就会运用到角色的表演中。

现实生活中,我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比较大条,没那么细致。这也一定程度上导致我不太容易受到周遭环境的影响。我其实不太爱刷社交媒体,但如果不看的话会有点跟不上这个时代,所以我就保持距离,选择性地看消息,也很少关注那种进行激烈讨论的(事件)。拍戏的时候,角色会或多或少地对我产生阶段性的影响,不过我自己很难注意到,周围的人才会感觉到这点。但一跳脱出角色,我也能很快回归自己本身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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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做过人格测试,我会觉得它(人格测试)只是对某个时期的你的一个标签化判断。演员这个职业要求我不能够用特定的标签来束缚自己,我也不喜欢职业之外的自己被标签化。测试也许可以让人对阶段性的自我有一个认知,但我担心,当有一个固定的认知之后,就认定自己是那样的人了,会给生活画很多条条框框。

从职业角度来说,作为演员,我得做到跟角色共情,尽量理解每个角色的选择和行为,但说角色对我本人生活具体产生了什么启发和感受,老实讲,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演完哪个角色就突然觉得自己活明白了的时候。现实跟影视作品还是不太一样,(影视作品中)故事是人生戏剧时刻的拼接,但生活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它很漫长,需要自己一点一点去经历。

我的演艺生涯相对而言是比较幸运的。听其他演员朋友分享他们的故事,我觉得,我遇见的阻碍或者困难,每个演员都经历过,没有什么可说的。一个好的画面,不一定是演员起了关键作用,而是各部门的配合。演员得去适配整个作品的调性和其他部门的需求,(表演)是一个打配合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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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目前在拍的)这部戏之后,网上评论说我(选择这部剧)有很多原因,什么我的规划,角色突破之类的。其实没那么复杂,只不过我刚好有时间,剧本又不错,角色我也很喜欢,就这么简单。另外这个角色戏份没那么重,也能让我处在比较松弛的状态。

这部戏涉及大量的庭审剧情。前期为了建立对检察系统和庭审的认识,我看了好多庭审录像和讲解法律条文的课程。看着看着,我发现对它真正产生了兴趣,不只是为了饰演角色,时不时就想看。

但这个事,我特别怕有人把它放大,说我特努力、特敬业什么的。演员为演戏做功课再正常不过了,在我的理解里,这就是常规工作,我还挺享受这个工作过程的。

对表演的理解,现在的我和初入行时没有特别大的出入,我觉得要生活化、要自然,尽量别让人感觉是在「演」。最重要的是信念感,要相信在剧本上这个时刻发生的这些事情。

小时候我的人生目标是成为球星。现在的话,短期的目标也有,比如演好今天的戏,但不会设想太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听起来偏贬义的一句话,但能做到的人不多。我的性格就是,先踏出一步再说,失败了也无所谓。

就拿表演来说。比方说第二天要演一场戏,脑子中可能设计 200 种方案,这个台词该怎么说,我应该走到哪儿,我这时候抬手,眨两下眼睛。但等真到了现场,感受和设想中可能完全不一样。靠想象,不如直接去现场感受具体环境,跟演员交流,来得更真、更(让人)有创作思维。

我是靠直觉行事的,不会瞻前顾后、等十拿九稳了再行动。直觉跟旁人的建议不太一样的时候?当然有,太多了。比如说做自己的服装品牌这件事情,起初我有想法,去谈合作,寻求意见的时候,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在否定,觉得肯定做不成。他们还仔细地告诉我为什么会觉得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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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行,我知道了。但我还是做了。其实我很难被其他人的话干扰,意见我都听进去了,但并不能左右我做这件事情的想法。我在想,就看看结果跟你们说的是不是都能对应上。

我是一个渴望有改变,且认为人生需要有新鲜感的人,这是性格决定的。不这样我难受。我做服装品牌,做音乐,参加综艺,感受在舞台演出的感觉。新的尝试对我的职业也有一定帮助,如果不做这些,就每天在剧组里拍戏,我怕我的人生阅历会停滞。虽然我接触到的人和工作环境安全且稳定,但我要饰演的角色,他的人生经历并不是这样的。我不能跟整个外部环境脱节,得让自己跳出来尝试各种事情,开拓人生的新角色。

深入一个新领域探索究竟,特有意思。我会想知道为什么某一个单品突然能火。可能是贴合了一种审美,或者它的幕后故事是当下大众感兴趣的,能吸引大家的目光。我对所有事情的思考方式都是这样,比如一个短视频爆火了,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跟着大节奏拍,而是先想为什么这个视频在这个阶段能火,因素分别是什么。我喜欢把一件事情彻底想通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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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小学音乐的,一直都喜欢(音乐),后来因为演员的身份,获得了站在舞台上唱歌的机会。那时候唱的都是别人的歌,我就觉得,要是能唱自己的歌更好。刚开始进入一个新领域,会有一个飞速的成长期,短期内就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变化。在音乐这块我最先感受到的是差距。同样一首歌,为什么别人唱出来很放松很享受,我唱出来就很紧绷?找方法,练嘛。练到录下一首歌,我也能放松了,我知道我又学会了一个技能点。

第一次上综艺的时候,我非常紧张。当时我对自己现场的表现有比较理想化的想象,但真实的呈现和想象相比有些出入。当时我觉得很沮丧,有一个接受的过程。现在回头看,我觉得作为公众人物能给大家提供一些茶余饭后的欢笑也挺好的。

我一般都不回想(人生),觉得还没到该回想的时候。因为目前我也没有达到什么高度和(获得什么)成就,一切都还在进程当中。当然,毕竟现在我 30 岁了,对事情的把握一定比小时候更准确了一些,做事也有了判断标准。(标准的)第一要素就是我得喜欢,然后有热情,再衡量自己有没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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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时代,我们看到其他人评价的几率很高,这会对自己的选择带来动摇。所以,我更多还是会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如果有开始的勇气,也能承担可能产生的后果和影响,那就做吧。我尽量让自己享受尝试的过程,即使失败,或结果跟想象有出入,别失落,先分析一下,也许是自己不适合,或者,我改变之后能不能再尝试一次。

真的,我觉得失败让人逐渐成长。成事的时候,你不会特意回想为什么能成,只有失败的时候你会更用心地复盘,是哪些因素导致的,下次一定得注意。失败的经历可以鞭策自己更努力一点。一定不是所有事情都会那么顺利的,但人生也不是就非得看某一个时刻。

当演员到现在,我心理上最大的突破,就是开始接受公众人物这个身份了。包括被讨论,大家对我生活的关注。

原来我不太能理解,甚至有点恐惧,有时候一句随意的分享,挺正常的表达,突然就被渲染了,变成大家讨论的一个点,也可能会被媒体一定程度地放大。这些曾经难以接受的事,慢慢变得可以接受了。

这当然是一种「割舍」。因为没有能力改变,只有接受。到现在,每次出席活动对我来讲都(还)是挺有压力的事儿。表现好了还行,如果表现差了,心理负担也挺大,需要玩会儿游戏、打个球放松一下。很多人觉得我做事越来越稳了,其实我几乎每天都会有慌张的时候 —— 演戏时会对表演方式不确定,做选择也会不够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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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更自由自在一点,做个简单的「怀柔 Boy」当然是最开心的。我最舒服的状态就是在怀柔郊区的公园,在熟悉的街道溜达,如果没有被人认出来是很放松、很惬意的。

平常没有工作的话,我也不怎么出门,打球是主要的社交形式,几个朋友约一块儿打球,聊聊天,就算是聚会了。但一进组,几个月能打一次球就不错了,所以那一次我会打上一整天。进了剧组,想打篮球就不容易了,大家都在出工,很难凑到那么多人一起(打篮球)。最开始的时候,我经常去野球场,跟不认识的路人一起打,但公众身份有时会造成困扰,也有受伤的风险。后来就不怎么跟不认识的人打了。现在常见的情况,就是我自己一个人,找一个篮球场去投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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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30 岁,大家总会提到一个词:转型。市场对演员的需求是新鲜感。即便某一个阶段你有成功的形象,它也只属于那个阶段,接下来的路,需要你自己去突破,需要跳出舒适区。

你问我有没有特别想挑战的角色,这个问题,大家都问。说实话,没有具体的「角色」,只要是没演过的(类型),我都想试试。但我也不想让自己期待度太高了,理想和现实有落差,哪能是我说想挑战就可以去挑战的(笑)

我不会刻意寻求转型,但也到了一个要尝试更多可能性的阶段。毕竟满足观众对演员形象的需求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具体往哪儿变化,我也不知道,得靠自己慢慢感受。不过,不管去往哪里,我现在都有信心,大家觉得是好是坏,我也都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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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关于减肥和健身的理论,说,当你减肥成功一次,再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都更容易,因为你有了成功的经验。只要成功一次,这个模式就可以复制到其他任何事情上,可以横向比较,每个事情都有自己的发展阶段,像减肥、健身训练一样,会有枯燥乏味的时候,有瓶颈期,有让你感觉特别差劲的时候。

你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而后面会有很好的结果等着,你就会接受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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