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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缘丨唐雪凝:致我们永远不会逝去的青春

唐雪凝 新三届 2021-04-24

    

作者档案


唐雪凝,女,1983年7月毕业于曲阜师范学院中文系。现任教曲师大国际文化交流学院。忝列门墙,妄称教授,浪得“山东省教学名师”“山东省优秀共产党员”虚名,只恐误人子弟而工作尽心尽力。指导硕士研究生数十名,常沾沾自喜曰“桃李满天下”。丈夫刘立山,同在一所高校,数学系毕业,学问做得好,性格也极好。“土匪司令”曾誉我是“平生最得意,嫁与刘立山”。


原题

致我们永远

不会逝去的青春





作者: 唐雪凝


今年是我们新三届的79级入校40周年。一转眼的功夫,曾经的青春年少已步入花甲之列。但是,我们心中的青春永远不会逝去。

学 业

我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届大学生——曲阜师范学院中文系79级。

大家都知道这个学上得不容易,同学们卯足了劲儿,要好好学习。学习最认真的大概非王某华同学莫属了,那认真,让一般人都感到刻板。据说他看书的时间是一定的,不到休息时间,即使内急也要忍着。这种隐忍精神助他考上了古典文学研究生,可惜最后没做学问而从政了,官至省属某高校副校长。做官到这个级别,没有一点隐忍坚持的精神是不可能的。

当然,也有另类。比如李某康同学,他整日沉浸在朦胧诗的创作中,上课的时候几乎都是拿着支笔涂涂画画,捕捉那转瞬即逝的灵感。但人家最后也是轻松毕业,想来应该是智力超群。

文科的东西,很多需要记忆。一般期末考试前,我和好友高航就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复习。我们两个,一人一边对着墙壁,叽里咕噜背答案。我俩曾用当时流传的周恩来诗:“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来自嘲我们的复习是“面壁十天图优秀”,结果我俩还真是每次考试都不错,成了老师们公认的好学生和乖学生。

当年正值拨乱反正,课堂上的讨论、争论、辩驳等也不少。有一次上课,老师让讨论一个问题,王敏和李宪法这两位分别持不同观点,她俩你来我往,一个说完还没坐下,另一个又站起来反驳,一堂课全让她俩说了。那场面,看得我们眼花缭乱,老师都有些目瞪口呆。

其实我们的老师也个个了得。浩劫之后,人才匮乏,特别是恢复高考后,亟需师资。当时的党委书记王路宾(1979年底调任北京大学党委副书记、常务副校长)是位有魄力敢担当的好领导,他顶住压力引进教师,其中大部分是刚刚平反的右派,来自于北京大学、山东大学、北京师大、华东师大等名校。

可以不谦虚地说,尽管我们学校在小县城曲阜,但当时师资力量并不比北京上海的师范院校差呢。老师们课上纵横捭阖,课下耐心指导,同学们如坐春风,进步飞速。后来无论从政还是做教师,大家在不同岗位兢兢业业无私奉献,都源于在曲师打下的良好基础。

毕业后我留校工作,老师们称呼我“小唐”。直到今天,我已退休,在校内遇到白发苍苍的老师,仍呼我为“小唐”。这个称呼让我恍惚间穿越到了30多年前,我仍然是一个孜孜不倦读书的大学生,那感觉,真好!

1983年毕业照

 
课 余

那时没有手机、电脑,但课余活动真不少,分而述之。

看电影。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学校露天放映,一种是学习需要去电影院看。

前一种,最要做的事,是在放电影前的几个小时里占位置。偌大操场上一排排椅子,密密匝匝,非常壮观。夏天还好,在外观看比较凉爽,但冬天就苦了。室温零度以下,小寒风嗖嗖刮着。裹上厚厚的棉衣,细心的女同学甚至怀里抱上热水袋,仍抵挡不住寒冷。不过,电影放映过程中鸦雀无声,放映中换片时,全场观众一齐跺脚取暖,声如雷震。那阵势,我至今记忆犹新。现在什么样的电影能这样吸引观众呢?

后一种,是中文系学生的特权和骄傲。那时文革结束不久,许多电影刚刚解禁。一有跟课程有关的电影,系里就组织看。曲阜县城只有一个电影院,距学校大约2公里路。从小路走,经过一片农田,野花斑斓,青苗芬芳;从大路走,路两旁是高大的白杨,微风吹拂,树叶沙沙。大家徒步而去,乘兴而归,边走边讨论着电影的主题、人物等,那种惬意和诗意让人回味。

只是,小城里那座电影院还存在,我已多年没进去过了。

看电视。记不起来是什么时间了,系里为我们配上了一个大电视,理由是让我们及时了解当代文学发展,这也是它他系没有的特权。邻系的同学很羡慕,特别距离我们最近的政治系、历史系,常常不请自来。冬天,把我们的教室挤得水泄不通。夏天一到周末,我们的大电视就搬到教室外边,像看电影占位置一样,一把把椅子呈排排坐模式。政治系历史系的既不示弱,更无视我们的白眼,也不客气地将椅子加入到排排坐的行列里。

那时电视技术差,信号不好,屏幕也不清楚,还不时要调整天线,但电视给了我们极大的快乐。记得有国产片,像《有一个青年》《敌营十八年》等,还有不少外国片,很受欢迎,例如《大西洋底来的人》《加里森敢死队》等。

另外就是看球赛,当时中国女排正是最火的时刻,看排球赛时大家热情最高。可说实话,其实我们有不少人不懂排球。听到宋世雄解说“一传不到位”,我心里直嘀咕:这个一传打得那么差,为什么不把她换下来!后来问高航,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再后来才明白压根不是那么回事。这股排球热促使系里组建了排球队,等77、78级毕业后,我们年级的小杨子(现在是深圳著名的语文教师)成了排球队的大姐大,在球场上翻滚腾挪,甚是矫健,至今我眼前仿佛还晃动着那个小姑娘的英姿身影。

运动会和文娱比赛。这两个活动都是关乎年级和班级荣誉的大事,也很受重视。我们年级运动场上不乏高人,每年春季运动会前,这些运动高人都参加培训,等着运动会时为系争光。我很羡慕他们,可是我能力不够,只有当啦啦队的份儿,要不就是写加油鼓劲的稿子,实在沮丧。

毕业留校后,我成为中文系教师,倒经常参加运动会,个人项目、接力项目等,一样不落,最好的成绩是教工女子百米跑季军。也许是教工水平太差,使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如果说运动会参与有限外,那文娱活动可不一样了,例如歌咏比赛就是全班一起上,看谁的声音大,看谁的调门高。我最喜欢歌咏比赛,但是没有歌唱方法,大白嗓子,使劲儿地喊。每次唱完,嗓子都哑。退休后参加学校的合唱团,慢慢学会了一点歌唱技巧,才知道当年我的愚笨。

不过,我们班里还是有很多音乐高手,会唱歌的也不少。还有会乐器的,比如冰沁,扬琴敲得那叫一个绝。系里学校里组织晚会,常常有她的独奏,让人羡慕,甚至班里的陈某孝都要跟她学扬琴。陈同学,出身农家,长相憨厚,戴着一副啤酒瓶底般厚的高度近视眼镜,怎么要跟文娱结缘呢?

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大概在大三前后,有一天晚饭后到教室比较早,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陈某孝在。我抑制不住好奇,问他学扬琴的原因。原来,小陈担心眼睛越来越近视,一旦失明,无法工作,可用打扬琴这一技艺觅个饭碗。他的回答让我震惊且唏嘘,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把这一原因作为秘密埋在心里。

多年后,小陈并没有用扬琴来糊口,而是官做到某市市委书记,业绩斐然。显然近视没有影响他的前途,反而让他干事诚惶诚恐,踏踏实实,才有后来的成功,始信“命运对人是公平的”。

2013年10月,毕业30周年聚会时的照片。老校门拆了,几个女生在校史馆复制门前合照,从左到右依次为高航、杨秀珍、伊波、闫运华、李宪法、王敏、赵建平、唐雪凝
 
友 情

我们年级两个班一百号人都在一个大教室上课,女生只有不到20人,同学们关系都不错。像李宪法硕士毕业留校,我们成了很要好的同事。她嫁给了我们崇拜的杨老师,后定居首都北京,我到北京时常会去叨扰她。大一时,我与二班的王绍梅跟外语系79级合住一个宿舍,同宿舍的李媛媛和我们很要好,毕业后她成为我们年级二班姜俊杰的太太,这也是她跟中文系的缘分。

后来我和77级中文系的刘宝莅、尚可琢、杨伟、袁媛、马华、田亚平等住一个宿舍,一直到她们1982年毕业。虽然同屋好几年,但因对77级一直是星空般的仰望,所以尊敬的成分多,无话不说的挚友却谈不上。

要说这样的挚友,首推高航。高航是党员、学习委员,而我连个小组长都不是,我俩成为好友,除了年龄差不多外,缘于刚开学时一次劳动。

大一开学不久,全年级都到学校农场劳动,留下了我们班几个女生帮助绿化科浇浇花、拔拔草,其中就有我和高航。有一次听到高航说,唐雪凝干活踏实不怕苦,不像某某某,拔草的时候专拣有树荫的地方,怕太阳晒着。得到这样的评价,我有点受宠若惊。慢慢接触多了,发现我们很投缘,性格也合得来,还有一些小爱好很相近。比如嗑瓜子,我们俩的门牙上都有一小豁子,就是当年嗑瓜子留下的印记。高航、郭长凤和我,常常晚饭后在校外田间小路上散步。她们俩是名花有主,郭长凤讲她的隋某敏、高航讲她的王某冬,是经常的话题,至今这两对仍恩爱如初。

我记得大一写作课,高航以王某冬为素材写了一篇反映知青生活的文章,文中有描写篮球比赛的情景。整场比赛下来,比分是3比1。我对高航说,这又不是足球比赛,怎么会是这个比分?高航解释她不懂打篮球,完全是闭门造车。可知文学来源于生活,高航没有打篮球的经历,看王某冬打球时,大概光看人不看球,这就是爱情蒙蔽了眼睛的实例。

王某冬净忙着为祖国守边防了,高航结婚多年一直没孩子。1990年7月去济南参加高考阅卷,我抽空跑到高航所在的山东工会干部管理学院宿舍,敲了半天门,惊扰了旁边的邻居,才知道高航准备生孩子休假回娘家了,你看我这好友当的。后来高航调到山东省社科联,来往的机会更多了。再后来高航也成了厅级高官,但我们大学时的情谊一直没变。

2009年,高航的儿子石头考上了曲师大。在一个学校里,我自然和孩子接触多了。这孩子继承了高航正直善良的一面,同时更阳光、谦逊、好学、踏实。经过四年的学习,后考上了天津体院的研究生。石头和我儿子也成了好朋友,我们这一辈的友情,在小辈们身上又继续并发扬了。更神奇的是,石头和我外甥媳妇的妹妹成为一家人。这缘分,不是从曲师中文79级开始的吗?

2013年10月毕业30周年聚会时的宣传牌

 
爱 情

大学生特别是中文系的学生怎么能少了爱情,但是当年思想保守,加之校风严谨,我们年级少有恋爱绯闻。窃以为还有三个原因:一是年龄悬殊太大。老的老,小的小,选择性少。二是不少同学家中已有对象(这是那个年代的用语)。79级同学讲情义,没有出现上了大学就抛弃原来对象的行为。三是太熟悉。俗语说“距离产生美”,可我们天天在一个教室,谁哪天打了个喷嚏都清楚,很难产生来电的感觉。

但正如歌德所言: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再保守也挡不住爱情。大概在大三前后,听说了某某男同学追求小宋被拒的小道消息。小宋虽然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可模样清秀,性格温和,在班里属于小字辈,年龄大点儿、小点儿的男生对其有倾慕之心实属必然。

无奈这小姑娘跟春燕、梅枝几个整天只知道玩儿,是不解风情的主儿,那男生被拒也在情理之中。据说梅枝她们跟着小宋吃了好些食堂的“高级”菜,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白瞎了那男同学一片痴心。

不过我们年级还是成了好几对,比如冰沁某雁、春燕赵某旭等。

冰沁和某雁是同桌,同桌的关系最易发展为男女朋友。而冰沁和某雁之奥秘,最早是张元勋老师慧眼识破的(张元勋老师1954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专业,1957年被打成“极右”,1979年到曲阜师范学院任教,著有《北大 1957》。为我们讲授古典文学先秦部分)。

教室后墙的壁报上发了冰沁一首诗,众目睽睽之下,诗中毫不掩饰地高调吟诵“最是那高傲的雁”云云。张老师告诉我们说,这不就是指那某雁嘛!可知狗仔八卦之事,大教授也会偶尔为之呢。冰沁现在是影视评论家,某雁后来读硕士博士,成为古典文学专家,常常做省里各种职称评定社科评奖等的评委,也甚是了得。

赵某旭出身农家,又不善言辞,春燕家最初没看好这个准女婿,持极力反对态度。但春燕宁死不屈,最终修得正果。现在某旭已晋升少将,夫妻恩爱,事业有成。育有一女,聪慧伶俐。前些年为考研,小丫头利用国庆假日来到曲阜,让我给她补习功课,后同时被北师大、香港理工大录取,真是后生可畏啊。

可以说,大学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大学也成就了我们的爱情与幸福。

“青春啊青春,美丽的时光。比那彩霞还要鲜艳,比那玫瑰更加芬芳……比那宝石还要灿烂,比那珍珠更加辉煌……”这是电视剧《有一个青年》中的插曲,是我们那时的流行歌曲。40年倏忽而过,我们的青春,我们似乎已经逝去的青春,仍然比彩霞鲜艳,比玫瑰芬芳,比宝石灿烂,比珍珠辉煌,因为青春一直都镌刻在我们的心上。

致敬!我们永远不会逝去的青春。

致敬!永远的曲师中文79级。
 
2019年8月19日
于曲阜师范大学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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