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丨赵乃明：我在远洋轮上当船医，航迹遍布全球

Original 赵乃明新三届 2022-01-01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赵乃明，天津市第五中学1968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成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五团二连战士。1973年选调到武汉水运卫生学校医士专业学习，成为一名工农兵学员。1975年毕业后分配到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所属天津远洋运输公司任船舶医生。主治医师职称。在30多年的远洋生涯中，航迹遍布全球，在八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数百个港口、城镇留有足迹。2007年特岗退休。

原题

“远洋”札记

作者：赵乃明

远洋海员、远洋船舶、远洋企业，是众多行业中的一个特殊工种、特殊群体。人们对他既熟悉又陌生，既推崇又好奇。其实，人们只是看到了他们远涉重洋，尽享异国他乡的风光美景、风土人情、美食佳肴的一面；而他们的艰险辛劳、孤寂困惑、寝食难安的另一面却知道的很少很少……

作为一名兵团战士、远洋老兵，就从我的远洋生涯的点点滴滴记忆中，摘几朵涟漪的浪花，以飨老同学、老战友们。

海员与海

浩瀚美丽的大海，以其刚柔相济的性格孕育培养了豪气勃发、勇于拼搏、战风斗浪的海员。海员常年与海共舞、与水相伴，共同演奏着美妙的命运交响曲。她时而委婉动听、妙曲悠扬、充满遐想；时而高歌猛进、激情澎湃、荡气迴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与大海打交道的人，就要熟知其性情，就能更好的与其和谐相伴。大海在安静的时候就像一位含情脉脉的少女，是那么的恬静而温柔；当她发怒、发威时又象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雄狮，在怒吼、在咆哮。

我们航行在全球无限海区的远洋船，必须时时关注航线所经过海区的气象与海况的动态变化。所以，要接收不同时段的气象云图、航行警告、气象、海况报告的电报、电传。船长将根据这些资料进行分析、研判，选择最佳航线。根据风向、风力、涌浪、海流的变化，及时调整航向、修正航线。当强台风、热带风暴、强烈气旋、季节强风、大面积低气压等恶劣的极端天气来临时，船长将在驾驶台指挥，和政委一起严格按照公司防台、防风的预案，督导各部门、各岗位做好应对的准备工作，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虽然大风大浪天气不是大海的主旋律，但是，我们会在不同季节与海区与之相遇。任务和航线不同，相遇的概率也有差异。运气好时，会少一些；运气不佳，则有相当的时间在大风大浪中度过。

天气晴朗，海面相对平静的时候，大家会在休息时间三三两两在甲板上漫步休闲。沐浴阳光、呼吸着浪花与微风混合的湿润、清香的空气，宛如在山间瀑布旁，享受着充满负离子的沁人心肺的天然氧吧。

清晨，看海上日出，旭日东升、霞光万丈；黄昏，观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无限风光。一望无垠的蔚蓝色海面、充满霞光的天空、绚丽多姿的彩云、雨后的七色彩虹、气势恢宏的“龙吸水”、水天一线处的海市蜃楼……各种奇妙的景象层出不穷、不断变换。让我们饱福双眼、心旷神怡！

五月份，船在东海航行时，我曾几次看到鱼群产卵后的壮丽场景。镜面般的海面上漂浮着几十米宽、数十里长的金黄色的鱼卵，浩浩荡荡、一望无际。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蔚为壮观，展示着海洋生物的巨大生命力！

印度洋碧波粼粼的海面，是飞鱼嬉戏的场所。它们争相恐后，不断地飞翔跳跃。20公分左右的鱼身两侧各有一支可收、展的薄翼翅膀。我们将飞到甲板上的飞鱼做成标本，镶嵌在镜框里做成精品收藏。海面上不时有成群的海豚时而跃出水面，你追我赶、嬉戏追逐。这时，如在船头扶栏俯瞰，会有数只海豚围着球鼻艏，与船追逐竞跑、久久伴行，直到暮色降临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在大洋深处还能遇见喷着高高水柱的鲸鱼，庞大的黑色身躯犹如一艘浮出水面的潜水艇，威武又壮观！接近陆地或海岛时，成群的海鸥、海燕和海鸟飞来。它们时而扎入水中，捕捉小鱼，时而又引吭高歌“咕咕”鸣叫，围着行驶的船舶飞舞翱翔……这些可爱的生物构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海面平静的时候是我们尽享海上乐趣的好时光；当她发怒、发威时，将对我们身体、心理、意志进行巨大的考验。

“晕船”是海员必须要经受和度过的第一关。医学名称：“晕动病”。由于船体不规则的摇晃与颠簸，致使人的内耳前庭器官受到过度刺激，而造成其机能紊乱。产生诸如恶心、呕吐、头晕、头痛、乏力、心悸、血压下降等一系列症状。呕吐过甚可引起失水、酸中毒或虚脱。但是，海员们凭着一股强烈的职业责任感、崇高的敬业精神去积极面对。晕船时，头晕头痛、忍着；吐了、再吃再喝；睡觉时，身体随着船体摇摆来回滚动，就手抓、脚蹬床帮，闭眼眯着。白天，尽量少休息、不躺下，坚持带“病”工作。个体差异，晕船的反应也不同。经过锻炼，大部分人会逐渐地适应。除极个别人，就是躺在床上，给予必要的治疗仍不能完全缓解。那么，船医将视情出具诊断报告，船舶领导签署意见，公司会安排他们到陆地工作。

大风浪中航行，如果船呈左右方向有规律的摇晃，人的晕船反应还不大。最难受的是“筛晃”。同一海区，之前的大风浪形成的涌还没有消退、随后大风又刮起，而且两次的风向、涌向不相同，就形成风、浪、涌不同方向的叠加力量，与船的前进动力形成巨大的不规则的抗衡，致使船体又晃又抖，时而前进、时而停滞，时而船头抬高、时而船尾翘起，然后又左摇右晃，没有规律，这就是“筛晃”。这时，大家就会感觉特别难受，头痛加重、有欲裂感，心发空、有失重感，恶心、呕吐的次数会增加。正如大家所言：“不怕船晃，就怕船筛”。

初遇极端天气的考验

1978年6月，第一次遇到巨大风浪，亲历了这种“筛晃”，真是刻骨铭心。

我在的船是原西德建造，10多年船龄。船长约110米、宽约16米，8800多载重吨。是前4后1货舱、门式吊的船型。虽是旧船，但机器设备和船体结构的质量与强度还是经受住了严峻考验。

我轮在也门的荷台达港卸货后，按调令空放东非的肯尼亚蒙巴萨港装货。距离不是很远，况且，此时所途经的印度洋又不是它的季风时节，应该是一次不错的航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一次却遇到了特殊的、突发的恶劣天气。

离港前，气象预报告知：印度洋西北部海区和索马里沿岸将有七八级大风。为此，船长下达了防风命令。随即，全体船员就开始绑扎固定各种易动物品，有条不紊地做好各项工作。从荷台达出港进入红海，再到亚丁湾航行一天多，风平浪静。当出亚丁湾转向西南航行后，就有风吹来，特别是刚一通过索马里的哈丰角，风浪立马扑上来。风吹着浪花，一波又一波。随着向前航行，风浪在渐渐加大。气象预报也随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地更新内容，提示大风不断逐渐加强，一天多后，已达10级以上。索马里沿岸无避风港，东部是浩瀚的印度洋，如果返回亚丁湾避风，此时船已无法掉头。空船船舷很高，受风面大。如果180度大转弯强行掉头转向，有可能后果不堪设想。没有退路，只能前进。

狂风肆虐，100多米长的船舶就像一片树叶，在风浪里左摇右晃地艰难前行。船体摇晃度越来越大，最大时可达30多度。海水交替地涌向两侧甲板，拍打着舷墙，随着船晃又哗哗地涌回海里。为防干舷受风面太大，造成侧翻，只能调整航向，顶风前进。此时，巨大的风浪就像桀骜不驯的脱缰野马，铺天盖地扑向船头。船头被波峰高高地托起，随后又重重地跌入深深的浪谷，被海水吞噬、淹没。几经挣扎，慢慢拱出，随后又被浪峰托起，周而复始。船体阵阵抖动，空载航行，浪打船底产生巨大的声响。由于船体前后起伏，螺旋桨不时露出水面，为避免有损主机的“飞车”现象，船长及时调整航向、降低航速，防止出现主机损坏而停车的险情。

巨大的风浪，迎头越过高高的门式桅一直扑向七八十米外5层楼高的驾驶台，海水瀑布般地顺着驾驶台外壁急速地淌下，令人恐惧而震撼。然而，值班人员不惧艰险，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船长、驾驶员不停地瞭望，视情及时调整航向、航速，尽可能减轻船体摇摆幅度和前行的撞击力。水手叉开双腿，一手抓着舵机上的扶手，另一只手紧握舵轮，听令操舵。旁边是捆在舵机上接受呕吐物的垃圾桶。

船长毕业于1960年代大连海院航海系。1.8米的个头，英俊帅气、待人谦和、活跃好动、能歌能舞、谈笑诙谐、聪敏睿智，操船技术精湛，是我们公司有名的船长。平日里和大家兄弟般相处，一起打球、踢足球、散步、逛街、游览。整整3天3夜，他没下驾驶台，和各班驾驶员在驾驶台一同值守。每当我给他送饭时，都能看到他那疲惫的脸上充满着镇静与自信。他鼓励我：“别害怕、要坚持、要吃饭。”看着他刚毅、乐观的脸庞，我都信心满满的回答：“不害怕，能坚持。”安慰和鼓励，使我恐惧的心情慢慢地舒展开来，增强了信心和勇气。他的为人与胆识、敬业精神与高度的责任感给了我榜样的力量，对我以后的航海生涯起到了非常大的激励作用。

在驾驶台值班能看到疾风暴雨的恶劣海况，会对人的精神形成很大的压力。然而，在机舱坚守岗位的兄弟们的工作环境则是另一种形式的艰辛。机舱温度高，弥漫着柴油的气味。晕船时，油气味会加重晕船的程度。轮机长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始终坚守在机舱。有时在机控室和值班轮机员、电机员，密切监视着各种仪表的数据变化。有时又和机工在炎热的机舱上高下低，在船体的摇晃中，踉踉跄跄地行走，巡视检查主机、辅机、舵机、油泵等各种机器设备运行的工况。发现问题或故障就及时处理、立刻排除，以确保机器设备的正常运转，决不能在大风浪天停车。他们是船舶前进的动力保障、船舶安全的重要基础。

政委除督促检查安全工作外，还帮厨，照顾晕船严重的人员，给以心理疏导、鼓劲加油。全船上下精诚团结、通力合作、英勇奋战3天3夜，共同谱写了人与大海拼搏奋斗的壮丽诗篇。这正是：“狂涛滚滚，白浪滔天。浪打桅杆似瀑布，涌催船摇船欲翻。谁说海员无乐趣，老少一起荡秋千。”

风浪渐渐减弱，船速逐渐恢复正常。然而，3天的顶风、顶浪、顶涌的航行，非但没有前进，反而退回30多海里。本来晕船不太厉害的我，这次的经历使我第一次尝到了晕船的苦涩滋味，第一次接受了狂风巨浪的隆重洗礼！

快乐的海上垂钓

经过漫长而枯燥的海上航行，当抵达所到国的港口，如果不能立即靠港装、卸货，那么，在锚地等待的时间则是海员们垂钓休闲的大好时光。

海上与陆上钓鱼的方法和钓具各有不同。陆上要使用鱼竿、鱼漂。利用鱼竿的长度避开岸边浅水区，可钓稍深水域的大鱼；观察鱼漂的变化可知鱼是否咬钩。海上则不同，船抛锚的水域一般都有几十米深，在船舷边可直接下钩。手持鱼线既可随时调整鱼钩入水的深浅，找出上鱼最多的深度，还可直接感知鱼咬钩的动作。这时立即抬手收线，十有八九就能把鱼钓上来。有几次颇有规模和收获的海钓场景至今令我难以忘怀。下面讲述一下在卡拉奇港的海钓故事。

1990年1月下旬，我们从英国的贝尔法斯特港装载着两万多吨废旧钢材，经过十几天冬季恶劣海区的艰难航行，终于安抵巴基斯坦的卡拉奇港。

卡拉奇港位于阿拉伯海北部，二三月份正是风平浪静的好季节。此港泊位不多，而且卸货速度较慢。代理通知需抛锚等待，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非常幸运，我们正好赶上了这里的渔汛期。

午饭前抛的锚。饭后，性子急的钓鱼高手放下碗筷就拿着钓具奔向甲板，放线下钩。钩还没到底，鱼就咬钩，随即一条活蹦乱跳的鲅鱼就被拉出水面。摘鱼、挂饵，再次甩出，和上次一样，钩没落底又有鱼咬钩，又一条同样大小的鲅鱼被钓上。不长时间，桶里有十几条了。正在观看和散步的人们见到此景，纷纷去取钓具，到船边放线甩钩。你上我下，不长的午休时间，每人的塑料桶都有几十条小鲅鱼的收获。下午还要工作，这才恋恋不舍地收钩。

晚饭后，人们又齐聚船舷两侧放线甩钩，继续中午的兴致。夜幕降临，上钩的鱼越来越少，不像中午时爱咬钩，收获微微。机工小王是个钓鱼的高手，他仔细观察被高压水银灯照亮的水面，发现水里有张着须子快速穿梭扑捉小鲅鱼的鱿鱼。见此景，他立马取来专业钓鱿鱼的钩。这种鱿鱼钓钩是专门工厂制作，由不锈钢材件和发光塑料件组成。全长11厘米，一头是上下两组伞状斜直向外的组钩，每组14个钩，伞钩上部7厘米长的部分是梭型能发光和反光的塑料柄。两头各有一个钢环，用来拴鱼线或者相互连接。他迅速将钩拴好，投入水里。手臂一下一下地收放抻拉，反复十几下，就有一条10多厘米长、须子紧紧地抱住钩的鱿鱼被拉上来。它的须子被鱼钩的20几个刺扎透，根本无法挣脱，只能束手就擒。

钓上鱿鱼来，顿时引发了人们的兴趣。可是，这种专用的鱼钩只有几个人有，大多数人只能看热闹了。这时，有几个人主动到配餐间收拾中午钓的鲅鱼和刚刚钓上来的鱿鱼。不大的功夫，就从排风口飘来煎鱼和烹鱼的香味。随着一声“鱼做好了，到餐厅吃鱼了！”的召唤声，大家纷纷返回房间，去取啤酒。餐厅桌上很快摆上了一盘盘的炸鱼、红烧鱼。人们喝着啤酒，品着鲜香的鱼肉，交流着钓鱼的经验，有说有笑，好不热闹。过一会儿，一盘盘的炒鱿鱼丝又相继摆向各桌。最后是一大锅鱿鱼煮面条，鲜鱿鱼做的汤，清香可口。

为了让大家都能享受钓上鱿鱼的乐趣，机工小王又动开了脑筋，决定自己动手做鱿鱼钩。转天的工余时间，开始备料、制作。他把废旧钢缆截成30厘米长的段，将钢丝调直、两头磨尖、对半打折，组装，制装成一圈“J”向外的形状、犹如一个小花篮的鱿鱼钩。他给它起了个美名：“小锚钩”。

晚上，是鱿鱼集中捕食活动的时候。这时，小王就在“小锚钩”的钩身绑上生猪皮，为了能让鱿鱼看到，将货灯沿着船舷垂直放下，照亮下钩处的水面。一会儿，就有鱿鱼咬钩上的猪皮，猛拉鱼线，一条鱿鱼就被提出水面。成功啦！随后，小王利用几天的业余时间做了几十个“小锚钩”，解决了大家钓鱿鱼的工具问题。

鱼钩问题解决了，鱼饵不足又成了难题。肉皮有限，很快用完了。这时，小王又试用锡纸、铝箔包裹钩身，在灯光的照射下产生了光闪吸引效果。但是，材料太少，不是长久之计。他突发奇想，能否将小鲅鱼当鱼饵？经试钓，很快就有鱿鱼来吃钩上的鲅鱼，效果非常好。

每天中午是鲅鱼觅食活动的时候。在正午强烈阳光的照射下，一群群的小鱼不时地浮近水面，清晰可见。为了能多钓上鱼来，我们改变一线一钩的方式，一条线绑上两三个甚至四五个鱼钩。用力甩向远处，随着鱼钩下沉，一边拉动回收鱼线，银白色的鱼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小鱼们争相恐后去咬。结果，钩钩有鱼，收获满满，太令人兴奋了！小小鲅鱼，不但解决了钓鱿鱼的鱼饵难题，还成了大家晚间的下酒菜。管事和大厨还用盐把鲅鱼腌制成咸鱼，为每日的早餐添加了一个可口的小菜。

由于鱼饵难题的解决，晚上的业余时间就成了大家钓鱿鱼的主要休闲方式，已没人打扑克和看录像了。从夜幕降临至八九点钟是容易上鱼的好时段。人多、钩多，每人一晚上都能钓上一二十条，高手们甚至能钓上几十条。几天里，除每天吃的，大部分交给大厨存放在冰库。每天都有收获，存放又成了问题。这时，小王又想出一招，晾晒鱿鱼干。每当不上鱼了，就收钩，开始收拾鱿鱼。将鱼从腹部剪开，去掉内脏，用海水洗。然后，用铁丝穿起来，挂在生活区甲板的廊柱上风干。一串一串，在微风吹拂下，鱼身几天就泛起了白渍。然后，压平、5个捆成一把，收藏起来。

写到这里，告诉大家一个小窍门：准备做鱼干的鱿鱼，千万别用淡水清洗。否则鱼身发干、发脆，既不好贮存，也不能再重新泡发食用。

除了钓鲅鱼、鱿鱼，我们还有另一项垂钓项目：拉螃蟹。小王和另外几个高手自制捉螃蟹的网。他们用废弃的主机活塞环做框架，将细尼龙绳沿着环的周边织成一个网。再用铁丝吊住3个点并和长绳连接，绳的另一头固定在地令上。网内放上用铁丝绑着的生猪蹄、猪舌做诱饵，沿着舷边放入水里。大约20分钟拉上来一次，每次都会有几个螃蟹在里边，几乎网网不空。巴基斯坦海域的螃蟹从样子、颜色、大小与味道和我国的螃蟹差不多，只是外壳上它们还有7个黄豆大小的紫色斑点，我们称之为七星蟹。在这里，大家又过足了螃蟹瘾。

巧遇的渔汛，使我们成了业余渔民。海钓这种休闲方式给我们带来了口福，带来了收获，更带来了轻松与欢乐！

我当船医的故事

船员的海生活不知要经历多少春、夏、秋、冬的四季更迭，不像在陆地平稳地顺应四季的变化。如中—澳往返运输，美、加至巴西、阿根廷等国的南、北美航线，均要频繁地穿越赤道，具有短期内冬与夏快速更迭的特点。另外，向东或向西每航行15度，船钟均需拨快或拨慢1小时的时差变化。跨越东、西经180度的国际日期变更线还要拨快或拨慢一天的日期变化。所以，季节、气候、时间与日期的变化都会对人身小环境产生微妙的影响。该睡时，睡不着；该醒了，仍睡意浓浓。生物钟的紊乱会使免疫系统功能下降，人容易患病。自然、海洋、船舶这些特殊环境的不良因素，都会对海员的健康与安全造成较大的影响。如何控制和降低不良因素的作用，普及和提高海员的自我保健、疾病预防和海上急救能力的医疗卫生知识，创造舒适的人-机-环境、提供优良的海上生活和工作条件，是船公司、广大的海员和航海医务工作者的共同职责。

我国为了保障船员的身心健康，在中国远洋运输行业初建时期，就制定了务实的船舶医生的岗位设置和建立陆地卫生医疗保障系统。随着我国对外改革开放与国际接轨，按照世卫组织有关航海医学的规定，做了必要的对接与调整。为我国远洋事业的发展、健全完善了更加广阔的岸基保障系统。

纵观三十几年的航海生涯，在自己履职中所遇到的各种急症、外伤病例，均能得到及时有效的诊治或转诊。我的同行们所做的各种业绩都对船员的生命安全起到了一定的保障作用。

常见病、多发病的诊治是我们的日常工作。越是在人员少，病例不多的情况下，对症状和体征的诊断与鉴别诊断决不能马虎、草率，需要的是态度认真和仔细检查。尤其对急症，通过密切的观察、及时的诊断、果断的处理，就能达到早发现、早预防、早治疗，避免小病拖延成大病和急症立即得到及时有效处理的效果。

1977年10月，我所在的3万吨散装船从大连港空放去澳大利亚装小麦。航行到舟山群岛附近，因前方有台风，公司令我轮到长江口避台。2天后，台风突然改变路径，向北运动，长江口风浪逐渐加大，在此避台已不安全。为此，公司又令我轮返航去青岛。抵达青岛后，在港外较远区域抛锚。随着台风的向北运动，青岛也逐渐地受到它的影响，风、浪、涌也渐渐加大。

次日早晨5点多钟，我被二厨小陈的敲门声叫醒。只见他手捂上腹部，面容痛苦地说：“夜里因胃疼而醒了，以前有胃疼的毛病，疼醒后就服了自带的治胃的药，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明显的缓解，给我打一针，快点止住痛吧。”经检查，腹部疑有阑尾炎的体征，暂不能确诊。因此，没有满足他的要求，也没有做其他的处理，暂时把他留下继续观察。两小时后腹痛仍未减轻，而且又出现了呕吐，并告诉我，他的右下腹也疼了。再次查体：上腹部压痛减轻，右下腹出现压痛及反跳痛。同时，体温已升高至38度。诊断为：急性阑尾炎。我立刻向船长、政委报告并向公司汇报病情，申请安排上岸就医治疗。很快，公司回电：“同意船医的急性阑尾炎的诊断，请联系青岛外代安排上岸就医事宜”。

接电后，船长立刻通过VHF高频电话和代理联系，代理同意并立刻安排港口医院和交通艇。半个多小时后，代理打来高频电话说：“港外风大、浪高、涌也很大，交通艇现在出不去。能否坚持一下，待风浪小一些再说？”然而，此时病人的腹痛越来越重，基本变成完全的右下腹痛。还不时的呕吐，体温也在上升。我将以上情况向船长、政委汇报：“时间长了，阑尾若穿孔将造成急性腹膜炎，争取尽早手术，以免造成严重后果。能否让港方再想想办法？”船长再次与代理联系。鉴于上述病情和港口医院医生的意见，港务局破例调派了一艘全港最大的拖轮，顶风破浪、艰难地向我轮驶来。

两个多小时后，拖轮首先出现在船长的望远镜里，又慢慢地在大家的视野里不时地显现，上下颠颇，若隐若现、逐渐地变大。此时的天空阴沉，风中带着雨，甲板湿滑。为此，船长早已按港方要求备车、起锚，慢速向拖轮方向前进。两船接近后，船长将船调向，用一侧船舷挡住风浪，让拖轮在下风一侧抵近接人。只见拖轮船头有两位身穿雨衣雨裤、胶靴的船员双手紧抓缆车上的扶手，腰间被绳索捆着，另一头牢牢地固定在甲板地令上。拖轮随着涌浪的起伏、忽上忽下，上下落差竟达几米至十几米不等。

虽然二厨腹痛的直不起腰来，而此时的天气和海况已不能使用担架，太危险了。我们只能从垂直地安放在船舷的由绳索和木板制作的引水梯下船了。我们视拖轮船头起伏的幅度，站在引水梯适当的高度等待下船的机会。拖轮慢慢靠近，有时靠上了，我们还没来得及下船，拖轮就被涌浪推着快速跌下、离开。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又一次次地被涌浪推开，不断地重复着。

当拖轮被涌浪托起达到与我们接近时，那两位船员迅速将我抱下，随即拖轮又被涌浪推开，我们3人旋即倒在拖轮甲板上，他们俩的手紧紧地抱着我，好险呀！二厨也以如此方式被他们俩抢抱下船。下来后，紧张的我们好一会儿才缓过劲。稍有失误，就可能造成人员落水或者被拖轮挤伤甚至被挤死的危险。拖轮船员们冒着自己生命危险的英勇救援行动，博得了我轮全体船员的热烈掌声和诚挚的感谢声。

拖轮一到码头，代理带我们登上等候已久的救护车向医院驶去。经医生检查确诊为急性阑尾炎，立刻急诊手术。术后，主刀医生对我说：“送的很及时。阑尾已经化脓，快破了，我们很小心才取下来。象他这种情况，如果在海上不能尽早手术，一旦穿孔造成腹膜炎，后果则不堪设想。”这时，我深深地感到，及时诊断、及时处理的重要性。另外，二厨不是在大洋航行时患病也是非常幸运的。我内心更加感谢港口各方的大力支持和拖轮船员们无私无畏的英勇救助。

仅阑尾炎这一项急腹症，在我30多年的从医工作中，就遇到近10例。最早的8小时左右上岸手术治疗，最长的则是6天后才能临时挂港入院。他们通过在船、在医院不同的治疗方式，全部治愈，无一人延误。大部分病人是交给船舶代理公司，住院治愈后由代理安排乘机返回祖国。也有的因为种种特殊原因，手术后即回船继续治疗、直至康复，留船继续工作。他们发病时都是在港外待装、避风或航行中，大部分是乘交通艇或大型拖轮上岸，也有的是由直升飞机快速接走。

几乎每一个病例都有其特殊的经历或惊险、惊奇的故事，就不逐一赘述了。阑尾炎在陆地上不算大病，因为能迅速得到手术治疗。然而，船员在船患此病，由于工作环境的特殊性，他的风险及危害性就会增大。所以，尽快上岸就医，缩短离船送医时间就显得特别重要。况且，所涉及的人力、物力、财力也是在陆地患此病所不能相比的。公司强有力的岸基支持和国家的卫生保障系统是我们船员健康的强大后盾和必要的安全保证。

卫生防疫是船医的另一重要工作。上船前所有人员要进行体检并取得合格证书；要进行天花、霍乱、黄热病疫苗的注射，要始终保持在有效期内。由于我们高度的流动性，如果所到国有疫情，公司卫生部门会立即发来疫情通报并作出具体的指示。除对临床用药给予保证供给之外，还给各船配备预防和治疗疟疾的抗疟药，以及毒杀老鼠、蟑螂、蚊虫、蚂蚁的消杀药。确保在这片流动的国土上的人们能始终保持健康与平安。

1991年11月的西非之行，至今令我难以忘怀。那年10月19日，我所工作的4万6千多吨的大灵便型散装货船，在伊朗的霍梅尼港卸完钢材，按租家的指示空放去西非的几内亚的卡姆萨港，在那里要装4万多吨铝矾土去美国的拉瓦卡港卸。船经过阿拉伯海进入印度洋沿着非洲东部向西南航行，穿过马达加斯加岛与非洲大陆之间的莫桑比克海峡，又艰难地闯过风大浪高、涌流湍急、令人生畏的位于南非的好望角，再向西北进入大西洋航行，直奔几内亚。历经26天，航行8千4百余海里于11月15日晚饭前抵达卡姆萨港。

船舶代理来电：货未备齐，暂无进港动态，锚地待命。经过20多天奔波劳顿的航行，大家很疲倦。晚饭后，除了少数几个人拿着钓具去甲板船舷边甩钩试钓外，大部分人在休息室、餐厅打扑克或看录像。随着有鱼上钩的信息传来，才有少部分人去拿钓具参与钓鱼的行列。

抵港前一周，我们进行了预防疟疾疾病的宣传教育。西非是疟疾的高发区，除常见的间日疟、三日疟外，最为可怕的恶性疟的发病率也非常高，它的脑型和过高热型的凶险发作对人的健康威胁更大。所以，按照公司指示在抵港前一周，我们利用每天吃午饭人员相对集中的时间，政委手提水壶给斟水，我拿药瓶分药，看着每一人将药服下。做好记录，不漏下一人。并要求大家抵港后除工作需要外，尽量少到舱室外活动，关好门窗，外出穿戴整齐预防蚊虫叮咬。

锚地距离港口较远，只有我们一条船。晚上，夜幕笼罩的海面黑压压的，除了天空闪烁的星星，四周没有一丝亮光，非常寂静。因为离岸较远，暂时还没有蚊虫的干扰。随着有人钓上鱼来，一些人也逐渐参加到钓鱼的行列。七八点钟以后，随着夜色渐浓，驾驶台及克令吊上的高压灯周围逐渐出现了飞舞的昆虫。有蛾子、蝼蛄、蚂蚱、更多的叫不上名字。黑的、黄的、绿的、多彩的，大大小小，飞来飞去，逐渐增多。除在灯前飞舞，还有的飞到船舷、甲板上，并不时飞撞到正在聚精会神钓鱼的人们的头上、脸面、脖颈、手臂上。人们厌恶地拍打、驱赶它们，仍然没有影响他们钓鱼的兴致。

第2天早晨，甲板的边沿处可见到许多到处爬的昆虫，有些昆虫还从门缝爬入驾驶台，值班人员不时地用“灭害灵”喷洒。

白天，阳光普照。基本没见有昆虫飞来飞去。可是，到了晚上，昨夜的情景又再次出现。

第3天中午，就有两三个船员来就医。他们的手背、脖颈、甚至脸上的皮肤出现了蚕豆至一元硬币大小不等面积的皮肤破损。有圆形、椭圆、蚯蚓状或不规则形状，微痛，红肿。随后，来人增多。第4天早上，电助的双眼睑红肿，只能从眼缝看人看物。木匠的下身也肿痛的不能正常走路了。除了皮损，没有发热症状，没有其他传染病的体征，也没有进食过敏食物史。经询问，他们抵港后的几个晚上都曾在甲板上钓鱼，都有被昆虫扑面骚扰的情况。拟诊：过敏性皮炎。给予抗炎抗过敏内服和外敷药物的治疗。

之后，患病人员增至十余名。创面也在逐渐扩大，以致造成人们的心理恐慌。为此，我向船舶领导建议：有可能是外边有毒昆虫所致。在离港之前与工作无关人员暂时不要到舱室外钓鱼、散步；因工作需要外出要穿长衣长裤、戴手套、遮挡好面颈部、戴防护眼镜；向公司汇报船备药物有限，已告急，请求靠港后去医院诊治；外出人员随时关闭舱门；分发“灭害灵”随时喷洒进入室内的各种昆虫；并对可能造成此病的原因给大家做了解释说明，以消除恐慌与担心，提出相应的预防措施与要求。全船人员齐动手，开展了一场防疫之战。之后，再没有新的病例出现。

第6天早晨，备车、起锚，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航行，靠港装货。联检手续办妥后，代理带着我和电助、木匠及另一个病情较重的船员一同去医院。一位女医生详细地检查了每个人。告诉我，这是由一种有毒的隐翅昆虫触碰皮肤后，由于人们驱赶拍打，受刺激的昆虫本能地喷洒出毒液而造成的皮肤损害。木匠则是手被毒液污染后，方便时没有洗手所致的间接污染。随后，对重一些的除给了外用药外，还给了口服药。根据我轮十几人同患此病和转天开航赴美需要半个多月海上航行的情况，给了足够疗程的药品。

一天多时间，4万余吨铝矾土全部装好，随即开航。经过用药，10几人陆续好转、康复。病情稍重的，7至10天也都痊愈。

靠港后，虽然港区蚊虫不少，由于我们认真地做好预防工作，疟疾这种可怕的疾病也无缘与我们接近。所以，预防第一，防患于未然，是船医的工作主线，是保障船员身体健康的重要工作。也是安全生产、争优创效的重要一环。

虽然远洋生活艰苦、枯燥、且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我们在公司、船舶各级领导的关心下，在亲人们的慰藉、鼓励、支持下，我们劈风斩浪、勇于拼搏，排除自然、躯体、心理的各种不利影响与干扰，圆满地完成了各项运输任务。为中国远洋事业的崛起、发展、壮大，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为了“纪念赴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50周年”，谨以此文对我的兵团后时代的工作、生活的情景描述，来体现兵团时期的磨练与教育，战友们屯垦戍边、战天斗地、奉献青春的伟大精神，对我人生观的确立、身体的锤炼、意志的磨练，对我离开兵团后的人生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对我之后在工作与生活中形成的不怕困难、敢于承担、认真工作的性格，起了无比重要的作用。

兵团时期的生活同样是我一生的回忆，那是我们一同走过的黄金岁月。在那里，我们结下了难忘的战友情。战友情是一盏灯，照亮我前行的远方;战友情是一首诗，冰冷中温暖着我渴求的心房。我怀念那段青春的岁月，那是一段风雨同舟般的情结，充满着酸甜苦辣，她已嵌入我们每一位战友生命的年轮。她是那么地至纯、至善、至美！

酒的醇香是经过多年的沉淀，才散发出诱人的芳香。人的魅力也是经过几十年的锤炼，才会变得更加成熟与坚强。年少成长时戍边的往事与磨练、几十年远涉重洋的精彩生活，都是我一生的宝贵财富，值得永远的回忆与珍藏！

撰写于2018年4月

修改于2018年11月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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