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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丨赵柏生:丽娃河畔小情侣,是否成了百年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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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家简历


赵柏生,1974年上海新虹中学毕业,1975年到江苏大丰的海丰农场务农。1978年考入华东师大外语系英译专业,1982年分配至国家旅游局。1987年到夏威夷大学旅游学院学习一年,后转至中国国际旅行总社和港中旅国际旅行社工作,直至退休。2019年在美出版散文集《人跋涉 心相随》。

原题

丽娃河畔我们正年轻



作者:赵柏生


上海的冬日,虽不比北方寒冷,但冷感绝不次于北方。相对潮湿的气候,使得上海的寒冷非同寻常。

其实,室外通常并不寒意逼人,阳光明媚时,你甚至感到温润,冬天并不冷啊。绿树绿草也非那么枯黄凋零。可一旦到了室内,体感骤然起变,待你一坐下来,寒冷顷刻笼罩周身,哪儿哪儿都冷。最为受罪的部位是坐时大腿上面,好似被冰块敷住,冷气异常执着,长驱钻入体内,且无毛孔不入。冷啊,让你坐立不安,毫无商量,难以躲避。

这时,你会调动一切保暖之物,以解身的战栗心的紧皱神的不安。先盖上一件绒衣毛衣,片刻后失效;而后大衣,稍后也无济于事;再后可就是棉大衣棉被之类了。以为这就能把你捞出冰冻窟窿么,那就太天真了。周遭寒冷充斥,体内热能沦陷,暖的源头丢失后,再多的盖物恐也无法产生热量。

室内冷过室外。煎熬是上海的冬天。

然而,不知何故,上海人还是喜开窗,即使在冬天,尽管人已蜷缩、瑟瑟发抖。

77级和78级毕业生献给母校的时光之钟


北京人不是这样的。他们享受集中供暖,他们依然怕冷。82年初来北京时,深刻感觉,冬天的温暖是南方人、上海人难以想象的。室温通常都在20度以上,低于16度是可以理直气壮投诉的,可他们还时常抱怨偶尔的冷意,譬如窗户开了一丝小缝,譬如某夜的煤火不够旺水温略微低暖度不宜人。

每天上班,在国家旅游局木樨地宿舍开往长安街6号(办公室所在地)的班车上,这样的抱怨并不少听。单位图书室的老麻女士就是领军的一位,抱怨时从她的齿缝间都能感受到前一夜的寒意,如幽灵般在她家游荡拒绝离去,害她一家难以进入梦乡、睡得不够香甜。得要多暖才是暖啊,我如是想,更难以感同身受。我只是羡慕,羡慕京城人的娇贵,羡慕他们冬天不必受罪。

冬天,上海屋内的温度可低至5度左右。那是我从出生到长大亲历的温度。

大学毕业国家分配,我在中国旅游事业管理总局(国家旅游局前身,现已融入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外事处供职。外语干部,我为官员小役,手拿格式照会常跑使馆,为全国旅游行业内的领导干部们或有幸因公出国的同行们办理签证事宜。日本使馆最为印象深刻,屋内不是温暖如春,是如夏。工作人员穿着短袖衬衣,依然额头沁出汗点。

南国来的我,未被传闻中的北国的寒冷所震撼,反在如此的温暖中感觉到炙热乃至些许窒息。那温度得有28度多吧。分几度给上海人多好,我思忖。不谈环球同此凉热,只愿帝都魔都平分秋色。魔都称呼是后话,我明白,只是借用下。

2015年5月我坐在东长安街6号门前(北京饭店正对面),请路人给我留影,那时,国家旅游局和国旅总社的牌匾已不复存在

他们依然紧闭门窗。

据说,国有规定,是否提供集中供暖依据长江南北而治。帝都自然是妥妥的北方,魔都将将被长江之水划为南方。听上去有些命里注定。

说到上海人冬日依旧开窗通风,让我想起年轻读书时。悠悠时光之手回翻日历,竟已是44年至45年前的情景了。

1978年金秋月入学华东师大。额手称庆过后、品尝完重返课堂的不可思议后,迎候我们的是大学四年的冬天,自然还有繁花似锦的春天,和蝉鸣喧闹青春情绪氤氲弥漫的夏季。

丽娃河(馥来兄视频截屏)

我们读书在丽娃河畔,我们生活在美丽校园,我们晨练在大操场上,我们也结伴外出去看世界,我们好似时时刻刻在吟唱青春之歌 - 来自心底深处的感恩与翻身深情的歌。

我们上课的丽娃楼(馥来兄视频截屏)

一块大肉,青菜打底,是一份美味佳肴,价格是1毛2分。别以为那么便宜,那时的收入和消费就是这个水平。夜间入寝,7人宿舍的学哥学弟们床上隔帐聊天,其乐融融。同班十四岁的年龄差,不是阻隔,是阅历的交流与各自生活变得更为丰饶。

回忆总是那么美好,一切均已镀色,是时间铸成的流光溢彩,是现时的安稳中也思进取。这是默默中大学精神的延续,保我们一生的永不衰朽。

丽娃河,诗意盎然,缱绻浪漫,陪伴我们晨读课文日诵单词,隐秘恋人的喁喁私语也随风飘入她的细流微波中。丈量河畔一步又一步,词汇量与日俱增。不知那时的情人,日后是否成了百年之好。那时代,读书刚被正名,校园爱情还受着政治的制约和莫名规定的威慑。隐秘是一个恰当的词汇,为爱情蜜意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人体的荷尔蒙需要适时控制,不可随时分泌。爱的旗帜更不可随风飘舞。

曾有一个不是法律甚是严酷的规定,男27,女25,是一个启动恋爱的年龄,接着方可谈婚论嫁。国家鼓励晚婚晚育,革命事业为先,晚恋就成了进步青年的起码条件和标配。不信,读读刘心武的小说《爱情的位置》。

绿树掩映中的丽娃楼(馥来兄视频截屏)

所谓校园爱情是若干年后的称呼,是当代青年的青春宣言和对生命的理解和享受。那时,羞羞答答,闪闪烁烁,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反正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东东,男生女生的一腔情深难以如花灿烂于蓝天白云下。恋爱事业走入地下,成为只可行动不可言说的心照不宣。更多的年少或不太年少的男女同学带着一丝遗憾别离丽娃河畔,那个本可轰轰烈烈宣泄情感的世外花园。

大好青春该挥霍一下还是循规蹈矩。欲望,人性,社会,还有矇昧的大网。好在我们还有追求,还有未来。

扯得有点远了,回归冬天寒冷的话题。冬天来临,晚自习时,走向图书馆、阶梯大教室,或者留在宿舍,度过一段失而复得的读书幸福时光。复得失去的乐园该是何等的令人心悸后的何等的令人心旷神怡。更何况,这个乐园之前从未现身,仅是一个梦中的天境。梦成真,天境降入人间。

华东师大老校门

无论哪里,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粘住人的肉体筋骨,使劲撕咬直至手脚冰凉。

如此,大教室里,不管人多人少,门窗依然敞开。大约是上海人的传统天性,他们无法忍受屋内的浊气,宁愿挨冻,也要开门开窗。

僵硬的手指翻动书页,韶华有书相伴,冰气四伏,并不觉苦。知识是暖炉,精神变物质,未来鼓舞人心。青春的热血淌过冰河,消融、消融面对的一切。

那时的我,会想起农场的冬天。那是一种对比后的激励。苏北海边的盐碱地上,天寒地冻,风犹烈。挖河开渠水利建设热火朝天,人头攒动。草屋内也好不到哪去,如广寒宫降临人间,隔夜存放的洗脸水会冰冻。破布糊空窗,聊胜于无。冷风嗖嗖,木条门已是半截残躯,另半截被过剩的青春之力量暴力而去。

“接受再教育”,是一厢情愿,还是其他,不得而知。其实也知,感知身的寒冷,心的僵硬,远方无边无际的迷茫。

真正的寒冷来自内心。都说人靠希望活着。心冷才是真冷。

丽娃河畔确是改天换地。冷不再是冷,希望的春天在招手。季节的风花雪月是诗篇,一切都变得美好 - 学习之风,青春之花,雪花飘舞,还有月光投下的绿影婆娑。

丽娃河盛着暖暖的流水,温暖并滋养我们。

走上丽娃河的小桥,远眺窈窕逶迤的河道。河水如酒,心啊,时时醉。近旁河畔是我们外语系的红楼,是我们吮吸知识的殿堂。那里传出我们朗朗的读书声。有新概念英语,有许国璋语法,有“探索英语”Discovery English,有“今日英语”English for Today。英语世界好大好大。

丽娃河

在那个被愚昧封存已久、刚见天日的年代,我们居然拥有那么专业那么睿智那么出色的老师们,给我们灌溉输送知识的营养:戴天佑、黄源深、沈梁、万培德,还有陪伴教导了我们四年的张民伦老师。敬爱的张老师是班主任母亲,是缪斯女神,是知识宝藏。乐融融老师爆料她有美丽的声音“Beautiful voice”,于是,她用抒情的歌喉为我们歌唱莎士比亚的《春之歌》。

万老师可真帅气,一口洋气十足的英语,汉语在他的口中瞬间开成了一朵又一朵英语之花。转而,英语又成了美丽的汉语成语,呈现在我们这群热爱英语的学生们面前。叹为观止,高不可攀,是为人师,引导我们走入语言的奇境之中,妙不可言。

万培德主编,1982年版

铭记他们,如同记着成长道路上的贵人,贵在他们的精神财富。

翻译了莎士比亚的孙大雨教授,在1980年的某天下午,现身大教室讲坛,他的第一句话是:I was buried alive for twenty five years. 说时,满脸堆笑。一笑泯去25年的苦难?他受难于1950年代后半叶,解放于改革开放伊始。

孙大雨教授

他怎么就被埋葬了那么久呢?翻阅他的简历,看见了一个天赋异禀也桀骜不驯的青年,后成为享誉学界的教授。他为当时社会不容。

他讲莎士比亚,细讲“威尼斯商人”。他说,剧名可翻译为“一磅肉”,对应剧情内的A Pound of Flesh。他讲课生动有趣,切中主题,他的脸部表情和语言声调,40多年后依然清晰活跃在我脑中。

孙大雨教授译著


他翻译了众多的莎著,其中包括《黎琊王》(即《李尔王》)《罕秣莱德》(即《哈姆莱特》《奥赛罗》和《麦克白斯》(即《麦克白》),以上四种收入《莎士比亚四大悲剧》,1995年1月第1版(珍藏本),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发行。

为了写论文,我们几个同学一起造访孙教授家。一个普通随和的老人家,坐在放满书卷的陋室,对我们诲人不倦。

那个时代,被活埋的何止孙教授一人。他只是沧海之一滴水啊。

丽娃河畔,年轻的我们看见了不一样的风景。那些文字和文学巨匠,跨越朝代,历经腥风苦雨,焕发生命,把知识传承给我们这一代所谓断层后、青黄不接后的一代。

Sound Lab(音响室)内,老掉牙的磁带,滋啦滋啦声中,那含混不清的英语对话和朗读声,训练我们的听力,或许更为有效。听明白了,还愁听不懂其他么。还记得新概念英语第一课的Open the window and air the room.(开窗通风), 那个拿腔拿调让大家面面相觑,随之大笑。其实,这是戏剧化的舞台语调,大约也是英式教学的乐趣和隐含的幽默吧。

是啊,过去的永远不会回来,无论欢乐忧愁。可往事可以回味。当时光将它推远,它慢慢变成种子,深埋心底。春暖花开时节,它也萌芽开花。

身居瑞士的馥来兄40年后第一次回访母校。游子归来,一定分外感慨。他把久别重逢后的感怀和一往情深揉入一个好看的视频,把母校现在的妆容展现在老同学群里。他身心沉浸,却不动声色,全凭画面说话,娓娓感动老同学们的心。画面激动并激起我们的回忆,忆起那段魂牵梦萦的日子。

他还考证了丽娃河的来历,是另一个版本。我再次查了一下,倒是偏爱这个更为美丽的传说:

上世纪20年代初,一位名叫何塞马利奥费尔南德斯的西班牙侨民,造起上海开埠以来的第一座郊野花园度假村,不久成了一位十月革命后流亡上海的白俄贵族的私人花园。这位贵族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名叫丽娃。丽娃爱上了一位中国小伙子,一位穷书生,遭到了父亲彼得罗维奇的极力阻挠。最后,在一个下雨的春夜,她跳进了这条河里。

小河因此而得名。丽娃河被誉为华东师大的爱情河。据说,小河的水从此变得清澈了。

校园内的丽娃路

视频搅动老同学们的心绪和往日记忆。法语班的乐峰兄以诗才见长,视频令他回首,遂作诗一首,以表怀释怀。经授权,录于此,以表同样的情怀:

《蝶恋花 · 华师大校园》

馥来兄重游母校制得录像,观之感慨不已!

石径红楼闲信步。
旧日时光,芳草幽香渡。
夏雨鸣蝉迎绿处,
林中晨读披朝雾。
梦入丽娃桃月路。
花落花开,何以留花住?
冉冉年华心自悟,
天涯何必伤春暮!

癸卯暮春于纽约松风天月楼

我和同班老同学

“美好的旧日时光——所有的旧时光都是美好的。” 拜伦如是表达他对生活的感受。

我们经过一生的认真和勤奋,学习和实践,我们走在了风轻云淡的路上。“丽娃河畔我们正年轻”是我们心中的一首歌,一首无比美好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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