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

作者：焦瑶光

01

引言

今年是我们去康乐县插队50周年。插队三年影响了我半个世纪的学习、工作和生活。

几十年来，我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情，为康乐人民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康乐人民也为我的工作、学习、家庭也给予了许多帮助。

插友孙焱一直约我写几篇插队结束后知青对康乐的感恩与回报，使书的结构更完整。所以，我把这几十年来与康乐县来往的点点滴滴事情写出来，题目就是《后插队时代》。

02

为康乐县农村

教师讨欠工资 

1986年，甘肃省教育厅借我去调查拖欠农村教师工资的问题。师范处焦处长问我去哪里调查？我毫无犹豫地回答：“去康乐县。”

当我走进康乐县教育局大院，碰见了教育局副局长朱和宝。我问他：“康乐县是否拖欠教师工资？”他一脸的无奈，告诉我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没有给老师发工资了。我提出要去基层中小学调查，教育局派教研室線主任（我们插队时，他在五户公社学校教书）陪我去上湾，流川、五户实地调查。

在康乐调查了四天以后，发现情况非常严重：有的学校农村教师工资拖欠一年多了。最可怜的是民办教师，在“人民教育人民办”的教育体制下，村、社没有公共统筹资金，民办教师连吃饭的粮食都没有，家里揭不开锅的人不是一人两人。

调查回来，我立刻写了一份题为《康乐县拖欠中小学教师工资的调查》交给师范处。焦处长带我去给教育厅张昌言厅长汇报康乐县农村教师的拖欠工资的问题。

张厅长原来是西北师大化学系的老师，是我家的邻居，他非常重视，他耐心地听取了我的汇报。当我汇报到农村老师因为拖欠工资没有钱治病，孩子没有钱无法读书时，我潸然泪下。张厅长告诉我，他亲自去财政厅汇报康乐县拖欠教师工资的问题。

当时教育体制是县级统筹的，也就是说当时教师的工资是县财政拨款。康乐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县财政几乎没有什么收入。财政厅拨款只能用于办公经费和人头费。

财政厅有我的学生，他就告诉我，你直接去康乐县财政局让他们把教师的工资赶快拨到教育局，教师工资才能发到手，找财政厅无济于事。

于是，我第二次又回到了康乐县。找到了康乐县主管财政的副县长。当时流行的一句话“一工交，二财贸，腾出手来抓文教”。那位主管财政大权的副县长反复给我讲“教师工资拖而不欠，有钱就发。并且告诉我，只要省财政厅拨款一到立刻就发”。

我回到兰州立刻去财政厅文教处汇报申请拨款。财政厅的学生告诉我，教师工资就是县财政拨款，财政厅不管康乐县教师工资，他们在“踢皮球”。

我第三次拿着教育厅的公函直接找县长汇报康乐县拖欠教师工资的问题。县长告诉我你去给县委书记汇报他才能解决。

为了见县委书记，我就住在康乐县委对面的邮政宾馆。四天后，终于见到了当时的县委书记。可能是我的一片真心终于打动了他，他把财政局的领导叫来，让他把钱拨到教育局，让教育局年底把钱发到老师手里。春节前老师们终于领到了拖欠的工资。这是我离开康乐县后为康乐县教师办的第一件实事，我非常高兴。也是我对在康乐县插队三年的回报。

03

带领学生骑自行车

去康乐县教育实践

1988年7月份，我带领西北师大教育系八七级本科生骑自行车去康乐社会实践。

我是讲授《教育学》专业课的老师。教育系学生经常说“教育学就是教条学”，光有理论没有实践。我就想怎么样让学生能够将理论联系实际。所以，我就想到带他们去康乐县社会实践。

西北师大美术系陡剑岷老师经常骑自行车带学生去莲花山、冶力关写生。陡老师是我小学同学陡峻的爸爸，也是插友孙焱的岳父。陡老师详细地介绍了骑自行车去莲花山、冶力关的路线。他告诉我骑自行车去莲花山可以从临洮的衙下集，过洮河，到海甸峡口，穿过1958年引洮工程的隧道就可以直接到莲麓。孙焱又给我写信介绍了莲麓公社卫生院的丁兴国院长。

1988年7月10号凌晨，我带领七个学生骑着自行车从西北师大出发。第一天我们骑100公里自行车到了临洮，住在临洮师范我的大学同学毛俊朴家里。

骑自行车途中小憩

第二天早晨，我们按照陡老师说的路线骑80多公里自行车到了莲麓，住在卫生院的丁院长家里。

第三天早晨，我们从莲花山骑50公里自行车到冶力关，爬到常爷池。

第四天，我们从冶力关骑自行车到卓尼县康多（水磨川寺）

第五天，我们从冶力关回到莲麓，然后从足谷川爬到莲花山的唐坊滩，晚上住在大庙。

途中抬水上莲花山

第六天，从唐坊滩经几道天门，好汉坡，爬到莲花九顶峰。

第七天，我们从莲麓到小寨杜淑兰家。杜淑兰是临夏师范保送到西北师大历史系的学生。杜淑兰的父母非常热情好客，我们在她家连吃带住了两天，体力得到了恢复。

第十天，我们冒雨从杜淑兰家骑车子到康乐县城。第十一天，我们从康乐县经过临洮、七道梁、阿干镇，安全地回到西北师范大学。

临潭县常爷池，海拔2610米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和我一起骑自行车去康乐县实践的大学生毕业后陆续走上了教学、工作岗位。骑自行车去康乐县社会实践、使他们得到历练，促进了他们后来的发展，他们中有财政厅副厅长、地税局人事处处长、西北师范大学博导、教授、甘肃油漆厂供销处西安办事处主任、省体工大队办公室的领导、有一学生在江苏苏州市吴江县政府工作等。后来，他们中有的人为康乐县的发展提供了许多帮助，办了许多实事。

04

穿针引线，捐资助学

1996年，我去西藏旅行回来，从拉萨乘飞机到西安。1988年和我一块儿骑自行车去康乐县社会实践的王颂东已经成为兰州油漆厂西安办事处的主任。他去飞机场接我，当天晚上在西安知青饭庄热情款待我。席间我俩聊起了当年骑自行车去康乐县的所见所闻。特别提到的康乐县五户初中办学条件之差，学生见识之少，我真想给康乐办一点儿实事。但是，我一无权，二无钱，也只能说说而已。王颂东听完以后说：“焦老师，我来想办法找一点钱，实现你的心愿。”

十月份，王颂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联系到香港的一个老太太，她愿意给我们资助十万块钱改善康乐县五户初中办学条件。

王颂东的姐姐是兰州大学化学系1982年毕业的大学生，在深圳工作。她的一个大学同学去了香港工作。

王颂东把我的心愿告诉了她姐姐，她姐姐又把我们一起去康乐县的事告诉了这位香港工作的同学，香港同学又把我们骑自行车去康乐县社会调查的所见所闻讲给她妈妈听，她妈妈非常感动，老太太提出捐资助学，做一些善事，让我做出一个行动方案。我把行动方案也报送康乐县教育局，黎城武局长给康乐县书记，县长做了详细汇报，康乐县领导非常重视，表示县委书记亲自接待。

康乐县委书记、副县长和香港资助方代表座谈

10月，王颂东的姐姐王多加自费从深圳飞抵兰州，黎城武局长亲自去兰州接，我和王颂东陪同她们前往康乐县，县委书记沈国伟，副书记马继春，副县长常玉秀陪同去五户初中考察，落实捐资助学的情况。

1996年11月份左右，李先生委托深圳大学的一位同学分三批从香港、深圳采购复印机、打印机、电脑、电视机、英语复读机、播放机等等，分别从香港、深圳发往兰州。

三批电器运到兰州，我又想方设法找汽车从兰州火车站拉到西北师大，幼儿园的于虎老师把这些东西放到库房先保存起来。然后等汽车把这些东西拉回五户初中。

康乐县流川初级中学的课桌

康乐县领导多次提出在五户初中为李老太太的善举树碑立传，李老太太坚决不同意，她打电话告诉我，她做善事不愿意留名，不愿意给五户初中添麻烦，增加负担。

老太太的高风亮节也感染了我。当时有的新闻媒体要采访我，要报道我，我都一口拒绝。只要能为康乐县教育添砖加瓦就是我的心愿。康乐县的老百姓，领导对捐资助学的事口口相传，知道当年插队知青还怀念第二故乡，真是“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05

大手拉小手，

走进大学校园

1997年，为了提高康乐县五户初中学生的见识，扩大农村学生的视野，我策划了“大手拉小手，走进大学校园”的活动。

八、九十年代，康乐县初中学校学习最优秀的学生都考中专、中技。因为中专，中技包分配。此外，家长和学生对于大学不太了解，也不知道上大学对于他们孩子的发展，前途有多大的帮助。

1998年第一次组织五户初中的学生来西北师大参观、学习。参观学习的内容是“四个一”——即和大学生住一天，洗一次澡，参观一天校园，听一次讲座。

我把“四个一”的想法给西北师范大学的领导、教育学院的领导汇报后，得到教育学院万明刚院长、西北师范大学党委姚克敏书记、西北师大校长赵金保的支持，他们还要亲自参加见面会。西北师大的教育学院博士生导师李秉德先生还要给孩子讲话，鼓励孩子好好学习。

1998年的5月份我们迎来第一批来自康乐县五户初中的孩子们。2000年我们第二次迎来了康乐县中学、八松初中、五户初中的孩子们。他们在县教育局黎成武局长、团县委曹海忠书记、康乐中学团委苏海书记陪同下，来到西北师大。

大手拉小手活动进行中，康乐县中学生在西北师范大学办公楼留影

西北师大教育学院办公室巴建军主任在大礼堂门前迎接孩子们，然后带他们去东苑餐厅吃饭，餐厅的领队知道是农村的孩子参观学校，执意端了一盆红烧肉给孩子吃，嘴里不停地说“娃娃们光吃菜不行，要吃肉哩！”

下午一点，大学生在文科楼后面拿着签约的单把孩子领回到自己的宿舍，孩子们开始了和大学生一天的生活。

下午，两点半，欢迎会开始，西北师大姚书记，赵校长亲自到会场与农村孩子见面。西北师大民培中心的马正林主任给每个孩子准备了一份礼物。李先生给孩子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会后，大学生们拉着他们的小手参观师大的校园。在历史系博物馆参观时，在康乐插过队的王三北院长亲自当讲解员，给康乐的孩子们介绍西北师大的历史博物馆。图书馆副馆长，原西北师大附中67级初二丙的程里同学也亲自领着孩子参观图书馆。参观结束以后，大学生领着孩子都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晚上带着孩子们去洗澡，住在学生宿舍。

第二天上午，有的大学生带着孩子去省博物馆参观，有的去铁道学院参观。中午吃完饭以后。两点大学生把孩子们送到办公楼门前。分别的时刻到来了，大家都热泪盈眶，依依不舍。

康乐县团委书记曹海忠和五户初中校长董世和及五户初中的老师与西北师大教科院团委书记合影

我的学生听说了这项有意义的活动都积极参与。甘肃电视台王晓枢带领新闻频道的记者全程报道了这件事。兰州晚报社韩胜利记者在兰州晚报也图文并茂地报道了这项有意义的活动。

西北师大16个学院数百个大学生，研究生热情的接待了农村的孩子，还有一个老师还把一个农村男孩接到自己家中。有个五户的初中生，从来没出过远门，连县城也没去过，更没有见过电梯，在看别人坐电梯时，他很奇怪，人进了这个“房子”，怎么就不出来了？回家后，他写了作文《奇怪的房子》……

二十多年过去了，无论来过师大参观学习的农村孩子，还是接待过农村孩子的大学生，都对此事记忆犹新，它的作用影响着孩子们的一生。

教科院“手牵手”活动日程表

《兰州晚报》对“大手拉小手，走进大学校园”的报道

康乐县人民政府启动教学改革的证明

06

农村也有教育资源

我们的孩子基本都是独生子女。对于中国的国情，特别对于农村，农业，农民“三农”了解不多。

他们一般生活在城市中，因为是独生子女，生活条件优越，对于什么是吃苦，什么是耐劳，几乎一无所知。就像古人说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道粮食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什么是粒粒皆辛苦。

我经常给女儿从小讲去康乐县插队的事，领女儿到农村去，到康乐去，到我插队的地方去。让她在那里增加见识，学习生活本领。

记得孩子在幼儿园学儿歌，念到“大公鸡喔喔叫，红红的冠子，绿尾巴”，孩子回来问我哪里有这样的大公鸡？因为，在城市里的农贸市场里都是圈养的鸡，有个脖子没有毛。我就把孩子带到康乐农村插队的地方去看看。在农村孩子看到了农民养的大红冠子的鸡。也知道了农民怎样挑水，做饭，赶集，种庄稼。

所以，把孩子送到农村去历练是非常有必要的，对她的成长，成才，甚至将来成家都是有利的。

2002年暑假，我就把她送到康乐县八松乡初中程校长家，让她去地里和农民一起拔麦子，太阳把皮肤都晒起了泡。八松乡曹书记去看孩子时，孩子含着眼泪说“想家了，想爸爸，妈妈”。她知道了家庭的温暖。回来以后，让孩子谈农村，聊吃苦，她有了切身的体会，知道了什么是苦，什么是甜。同时孩子也看到、体会到了农民的朴实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2011年，我的女儿已经上了大学三年级。她又组织了他们学校“丝绸之路”社会实践小分队，带领同学从山东到康乐县莲麓中学搞社会实践。莲麓初中的石校长热情接待，精心组织，帮助孩子搞好社会实践活动。在莲麓乡孩子们做了四项工作。关心留守儿童心理健康，调查农村扶贫工作，培训教师专业发展，给孩子们讲授计算机课程。2013年我女儿被评为山东省社会实践的先进个人。

从1978年到现在。我经常带领大学生、研究生、高校教师去康乐参观、调研、旅游。让他们了解康乐，宣传康乐，帮助康乐。

同时，康乐县也为他们提供了实践的机会。我大约有十几个硕士研究生的毕业论文都是以康乐县教育为研究对象，完成了毕业论文的撰写。

康乐县的各级领导，学校校长也为他们提供了便利条件。

所以我认为康乐县也是一个育人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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