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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6话。
【前情提要】
20xx年，全球肉类产量降低，肉类成为奢侈食物。文艺青年孙白糖的妹妹吃了病毒肉，为了救妹妹，孙白糖抵押了自己的内脏，而商人王巧合想要在历史上留名。两人准备联手改变世界，让人们可以大块吃肉。而第一步，就是要吃下其他五个同行同领域的负资产公司！
|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肉与骨的先知
六 无肉者的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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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是要出卖一些东西，才能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孙白糖最想卖的是咖啡，但是他卖出最好价格的是自己。在万物生公司的秘密培养室内，孙白糖看着12个培养皿中的“混天绫”，以及墙上画着的三太子，忽然觉得，当科学技术从探索阶段进入制造阶段以后，人类又从远离神明的状态回到了接近神明的状态，只不过，这一次是想亲手造神。孙白糖觉得这诡异又荒谬，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些炼丹者的执念真的实现了，那也是人类的一大进步吧？如果只是荒谬，那么答应他又何妨？孙白糖虽然不擅长说服别人，但是擅长说服自己。心里有了决断，他才对灰爷说，“我答应你的要求，请把你的公司卖给我吧。”灰爷轻轻鼓了两下掌，“白糖爷，有胆量。具体交接细节，直接让律师们去修整合同就好。你们和我之间，还要单独写个契约。”灰爷带着他们走到壁画前的一张条案前，抽出两张黄字，毛笔沾染着朱砂，手法熟练地写了两道符文，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把唐款匕首解肉刀，递给孙白糖，“划破食指，按个血指印上去吧。”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孙白糖索性毫无犹豫了，划破手指肚，涂匀涌出来的血，按指印。那些符文写的什么，他根本看不懂，猜测是誓言或者咒语吧？王巧合老大不愿意，也只能跟着按了指印。灰爷满意地点点头，“恭喜你们，拿下了液态肉的半壁江山。我很期待看到你们放倒A集团的时刻。”他又特意对王巧合说，“别让你的律师追着你跑了，他们律师也有夜间聚会的地方，让她直接去那边等吧。估计此刻，其他四家的律师也都准备好文件了。”“打算去各地拜山，一直困在城里，现在暂时失业了，也是放松自己的机会。”灰爷好像也轻松了许多。“灰爷，我们现在还要赶去其他几家，你有什么建议？”王巧合也想听听灰爷的想法。“去搞定有竹文化吧，你也知道六龙分两种人，有竹和点线面都是有大集体投资的种子公司，他们抗风险能力最强，而且，他们也是志不在餐桌肉。”孙白糖在一边听得就更迷惑了，怎么这帮搞液态肉研究的，好像都不是为了让人吃肉而做研究。“我们出去的时候还用过水吗？”孙白糖眼前更关心这个问题，他觉得身上浸泡过的消毒液或者培养液的味道不好闻，像发酵了的粥。“出去时不用，我们从陆路出去，不会从井口出去，跟我走吧。”从灰爷的万物生公司出来，王巧合和孙白糖看到停车场里多了一辆蓝色smart，一个女人从车窗探出头来，长头发，齐刘海，凤眼，笑容很甜。“王总，我接到万物生公司的电话了，我这就去金融街那边的冰窖，你有什么要叮嘱的？还是等我们拟定好合同直接发你电子签名？”“正好你到了，我手机进水，来不及通知你。你就在冰窖等着，我们会搞定五龙！发我拟定稿就行，灰爷是体面人，谈好了的不会有问题。”“得了，回见。”长发姑娘收回身到车里，启动车子，直接先走了。“这谁啊？真漂亮，气质真好。”孙白糖对那女律师印象不错。王巧合耸耸肩，“你要是早五年遇到她，还可能有戏，现在，人家是独立女性，见过市面，波澜不惊了，当年外号，丽水桥苍井优。”“等你有机会和她喝一杯的时候，自己问啊。咱们先把衣服换了吧，你什么码？你好像比我壮一些啊？”王巧合岔开话头。崔九这时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整理箱，箱里放着几套替换衣服，“王总，你们是触发火灾警报了？怎么湿成这样？”孙白糖问，“我们接下来去哪个方向？如果可能，我想顺路回趟家，看看我妹妹的情况。”“也好，你自己的衣服更合身，我的鞋你也穿不了，我脚肥。你家住哪边？我们要去东面的加县。”“家境不错啊，不算绕路，我换好衣服咱们就走，你好歹先换条裤子，回头清理车更麻烦。”孙白糖想起了刚才的怀疑，问王巧合，“我觉得你们这些液态肉开发公司的人，好像都不是很着急推出成品商品肉吧。”王巧合点点头，“没错啊，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在盼着吃肉，但是以从业者角度来说，肉成为紧俏商品是好事，这就是真正的饥饿营销。你知道现在钢铁行业的行情吗？”“都在勉强维持的情况吧，不时就有大集体倒了，很多小型金属建材公司都成了金融工具了。”“是的，而钢铁行业的从业情况这么紧张的原因，就是钢铁产量的巨大，超过了市场需求。其实，更早几十年，钢铁行业的人过得很滋润的，天城那些卖钢管的，都富得流油。因为当时，钢铁是紧俏产品。不用更远，大瘟疫爆发前，肉农还是赌命过日子，可能今年肉价上涨，明年就肉价下跌。而现在，拥有肉类执照的公司，股票价格都是蒸蒸日上。你说，对于资本层面的人来说，何必要再次把肉类搞成廉价商品？”王巧合侃侃而谈。“所以，你们搞人造肉开发的，除了那些夹带私货的，基本就是在烧投资人的钱和玩资本经济？”“也不全是。准确说，细胞生长控制技术本身是有巨大商业价值的，而且人造肉企业如果能通过人造肉拿到肉类产品运营执照，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利好和利润。”王巧合觉得有必要扫除孙白糖对这个行业的天真预想。孙白糖想了想，忽然高兴地说，“那就是说，其实我们真正的竞争对手不多，我们如果努力提高人造肉的产量，赢得肉类销售市场份额的机会就更大了！”崔九在前排笑出声来，“王总，这位谁啊，这么乐观？”“这位是孙总，以后，是咱们无中生肉有限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了。”王巧合也乐得暂时不想打击孙白糖了。用了二十分钟，车开到了西罗马家园，王巧合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盒香水，还有一盒高级巧克力。“我跟你上去吧，拜见一下我们公司的……形象代言人？”王巧合对孙白糖说。孙白糖看着王巧合手里的礼物，“难怪那个南方的姑娘说你在女公关之间很有名……你真是随时准备讨姑娘开心啊。”王巧合哈哈大笑，“赚钱不就是为了当个体面人嘛，我可没有拯救世界的野心。”他停顿了一下，“但是，我愿意陪着勇者斗恶龙，在历史上留名。我们上去吧。”孙白糖带着王巧合回到家里，钥匙刚刚拧开门锁，就听到了妹妹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哥？”“哈？你第一次带人回来过夜啊，女朋友？”妹妹的声音开心了许多。“不是女朋友，商业合作伙伴，你哥我成为联合创始人了，无中生肉有限公司，开发安全人造肉的。”孙白糖边解释，边打开客厅灯，“你把衣服穿上点啊，我带朋友看看你。”“我又没裸睡，穿什么穿啊，就是家居服。”妹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客厅，停在了她的卧室门口，金属链的撞击声，在安静的夜色里特别清晰。王巧合看到了孙白醋，微笑点点头，“小妹好，放心，你哥哥跟着我混，有肉吃，没危险。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每周请你吃一餐过瘾的。”“你自己交给她，我妹妹平时不咬人。我去换双鞋和内衣。”孙白糖看到妹妹，安心了许多。“你什么时候会咬人？”王巧合走过去，把香水和巧克力递给孙白醋，毫无迟疑和躲闪。“当对方看起来很好吃的时候啊。”孙白醋微笑接过来礼物，对王巧合做个鬼脸。“等我们忙完这段整合期，我让你哥把那个东西去了，我可以偶尔陪你出去逛逛街，别成天闷在家里。”王巧合和孙白醋开始闲扯。孙白糖和王巧合从家里出来时，都对对方仿佛多了一些了解。“当然不是，我们去找有竹文化的人，你听这个名字，西方吗？”“有竹的最大股权人喜欢去奥林匹斯俱乐部玩，那里是没日没夜的娱乐。有竹文化是个有医美集团投资的硬后台公司。”王巧合给孙白糖解释。“猜错了，我给你个提示。有竹和无竹的典故是什么？”“我想想啊……”孙白糖想了两分钟，“啊！是苏东坡的梗，无竹使人俗，无肉使人瘦……他们想要有竹有肉？”“他们想要有竹无肉，不俗还瘦……”王巧合说出了答案。孙白糖点头，“你们人造肉行业，真是神经病密布啊。”“当然了，我们的工程师说过，他的老师说，对生命有敬畏之心的生物科学家，是不会投入到这个行业的。操纵肉的生长，那是大自然的权杖。肯投身到人造肉领域的技术工作者，不是财迷就是妄人。”王巧合苦笑着摇摇头。“那个灰爷也够一说的，你说，我们如果真让那个密室运行两年，会是什么结果？”孙白糖接着吐槽。“据说，哪吒出生前，是用三年零六个月成胎，也许，两年后，我们就多了十二个三太子？或是其他某种不可理解之物？总之，说到底，什么试验都是要花钱的。我倒是希望，能在万物生这里找到些新的技术突破信息。现在，人造肉行业最大的问题不是大家心不在焉，还是技术进展很慢，培养液和肌肉产出的能量转换比例太低，我们液态肉行业的转换比例算高的了，平均只有百分之七的转化率。”王巧合又开始给孙白糖扫盲。孙白糖听到王巧合的猜想，有点担心有竹的所有人到底是什么怪咖了。车到了加县的奥林匹斯俱乐部，典型的希腊式建筑风格。不过，依然逃不过门前要摆个“门神”的中式传统。巨大的罗马柱之前，是一个小广场，中间有喷泉，喷泉中间的雕像是雅典娜。“某个品牌豪车的标记是三叉戟啊，怎么可能白给他们做广告。”王巧合瞎说八道的习惯性就是这么强。守门的保安穿着希腊步兵甲，戴着希腊头盔，高大，露出胸肌，“两位先生，是俱乐部会员吗？”“我会员邀请来的，请通知冯先生，就说王巧合带着朋友来见他。”“您稍等。”保安和后面穿着希腊式长裙的女招待低声报告，女招待拿出了个套着海螺外壳的通信器或者手机和里面传达。几分钟后，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出来，迎接王巧合与孙白糖进去。俱乐部内部的装修和孙白糖猜想的差不多，红色和金色是主调，地毯踩着特别舒服。“冯总正在诗朗诵，王总还真是有心情啊。”油头男微笑询问。“哦，您的意思是说……万物生，无中生肉，大碗分金，息肉，四家要合并？”油头男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很快恢复冷静，“计划很伟大，希望你们能说服冯总。”油头男领路到了一个包间门口，打开门，示意两人进去。门一打开，就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中音的声音，在背诵莎士比亚的长诗。孙白糖进房间后，仔细打量那个男人，皮肤白皙，黑长直的披肩发，指甲好像覆盖了一层透明甲油，确实是个很精致的医美风格男人。“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不怕肉价下跌的吧？”冯总停止了背诵，选了一张巨大的丝绒沙发坐下，整个人都陷在丝绒里面。“你知道，我也知道，但是，银行的风险评估流程审核的人肯定不知道，你也知道，我们到底想做什么不重要，要资本认为我们做的有价值才重要。”王巧合坐在了冯总的对面，但是身子前探，只坐在沙发的前边缘。“你们原本就是在同时研究肌肉生长抑制剂，所以，六龙里面，你们的实际成本消耗最高，市场预期评分也低，我们无中生肉能达到百分之十七的能量转化率，你们只有百分之三的能量转化率，你说，风暴发出之后，银行是对你们垮掉的担心大，还是对我们垮掉的担心大？”王巧合一口气不停。“没错，我知道有竹现在是负值资本，但是既然你需要，我就觉得它还是有价值的。你开个我满意的价格吧。”“……”冯总给自己倒了杯酒，“万物生他们几家都是野狗，我家可不是。”“我知道您是个浪漫主义派的大诗人，要不，我们按文坛的规矩来解决。你赢了，我就放弃收购有竹，你输了，就一元卖给我。”王巧合站起身来，从手上脱下白手套，仍在冯总面前。“你这个赌约不成立吧？应该是我赢了，你要按我的价钱出价吧？”冯总看看地上的白手套。“我如果同意你讲价，就等于认同你的价格了，我挑战的只是，卖或者不卖。拔剑吧，爷们点。”王巧合的口气明显就是在挑衅。“嘿，你说谁不爷们？整个香奈儿香水爱好者协会里面，我最爷们了！”冯总也站了起来。孙白糖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你们是要对诗吗？”冯总瞪了孙白糖一眼，“我们文人干嘛要对诗？我们当然是要拔剑决斗啊！”孙白糖用手在额头上轻轻擦汗，“欧洲的诗人都这么刚烈吗？”“不是欧洲传统，是我们春秋古风啊，君子有六艺，剑术是重要的技能。如果要传播自己的见解，遇到无法通过辩论说服的对手，那就只有拔剑了！”王巧合又让孙白糖获得了一个冷门知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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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动漫《怪化猫》（2007）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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