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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 弗兰克·盖里如何设计他的奇特建筑?

Frame China FRAME 构架 2022-09-26

# 对话


提到弗兰克·盖里(Frank Owen Gehry),大家都会想到他那特立独行的设计手法,以及他造型奇特、“扭曲凌乱”的建筑作品。为了使那些造型极端的设计方案具备建造的可能性,他的事务所在1989年起开始将原本用于航天工业的软件CATIA,应用于设计优化。
在此之前,弗兰克对于计算机不屑一顾,甚至连最简单的CAD都很少使用。但那之后,数字化建筑设计成为盖里设计过程中关键的部分。甚至在2004年成立Gehry Technologies公司(中文名称“铿利科技”,简称“GT”),为许多非常知名的项目提供了数字建模服务。其中包括赫尔佐格与德·梅隆(Herzog & de Meuron)为北京奥运会设计的“鸟巢”主体育场。



2013年,数字建筑设计先驱格雷戈·林恩策划的展览“数字考古学”(Archaeology of the Digital)在加拿大建筑中心展出。期间,作为展览活动的一部分,林恩对国际知名建筑师弗兰克·盖里进行了采访,两人共同研究探讨了数字建筑的基础,以及计算机合理化的影响力。



© Greg Lynn FORM


我们选取了其中一部分关于盖里如何开启数字化建筑设计之路,以及两人对于计算机是否可以直接用于建筑设计创作的讨论。在2021年的今天,不仅是作为工具的数字设计软件,建筑设计领域甚至出现了帮助建筑师完成初步设计的人工智能。然而依然有大量的建筑师与盖里一样,坚持从手绘草图开始设计....

 

格雷戈·林恩与弗兰克·盖里  ©CCA



 


西班牙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 © David Heald

 

格雷戈·林恩(以下简称GL)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办公室使用电脑?



弗兰克·盖里(以下简称FG)


就在我们建造了维特拉设计博物馆(Vitra Design Museum)之后。你可能有印象,那个建筑有一个蜗型楼梯,从外立面看呈螺旋状上升,顶部是一个锌合金电镀材质的屋顶。接近顶部的地方有一个转折点,屋顶往上,扭转,再继续。


当时,为了向施工方解释清楚,我们用在学校学到的东西——画法几何,把它画了出来。施工方参照使用了这些图纸,结果依然遇到了难题,他同时从底部和顶部一起施工,但是那个弯曲部分没能做出来。


维特拉设计博物馆 © ThomasMayerArchive.com


我对Jim Glymph(盖里事务所合伙人之一)说,当时他还是新来的员工,“看,我想要专业的形状,但怎么画出来才不会出现扭曲,且可以让施工方清楚怎么建造出来?”为此Jim给IBM打了电话,BM帮他联系上了达索系统公司(Systèmes)取得联系。就是那个时候,Rick Smith(盖里事务所的主要电脑技师)开始介入进来。而这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维特拉设计博物馆  © Vitra


我们做的第一个作品是巴塞罗那的鱼(“奥运村鱼形雕塑”)。我们与Massimo Colomban合作,他当时是帕马斯迪利沙(PERMASTEELISA)集团公司总裁,他们公司正在为Bruce Graham在奥运村的艺术酒店建造钢塔,要求我设计一个鱼形雕塑。


“数字考古学”(Archaeology of the Digital)展出的鱼形雕塑模型


最初,我的设计是一个波浪,很快变成了一条鱼。我们与SOM(美国知名建筑事务所)合作,他们当时使用AutoCAD,而我们已经开始使用CATIA(达索系统的辅助设计软件)。


SOM坚持认为他们可以用CAD来做,但是Massimo来到办公室说,“看,这个我造不出来。”我们给他看了我们制作的CATIA文件,然后他就回意大利了。两周后,他打电话跟我说:“完美!”


西班牙巴塞罗那鱼形雕塑 © Zoonar/Vladyslav Danilin 
复杂的鱼形雕塑由Rick Smith通过CATIA建模,图形传递给激光切割机切出鳞片状构件,最终精确完成鱼形雕塑,实现异形形体从虚拟到现实的转化。© ThomasMayerArchive.com


之后是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我记得,当时我们派了一个小组去参加钢结构的投标。参加投标的有六家单位,我们教他们如何看CATIA文件并读取里面的数据。最后我们拿到了六份标书,1%的差价,比预算少18%。这时我才意识到这简直是一种“魔术”。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最后一分钟,由于部分结构无法闭合,所以多了一个200万美元的额外成本,但这与低于预算的18%比起来算不了什么。那之后就更加一往无前了,因为使用CATIA带来的清晰度相当高。


西班牙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 © Mark Mawson/Robert Harding World Imagery/Corbis


 



GL

当我第一次看到Lewis House项目时,我认为它就是一台计算机;但当我遇到你时,你特地说我是一个计算机人,但你不是。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你当时指的是什么。我认为你的设计语言来源于电脑,但你坚持说不是。我认为你对数字界面的直觉是其他大多数人所没有的。为什么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FG

我用铅笔画画,我自己动手做三维模型。直接用电脑做设计我做不来。


GL
但你仍然有用电脑做设计的眼睛。 


俄亥俄州克利夫兰的彼得·B·刘易斯大楼 Lewis House © Philip Scalia/Alamy


FG

其实,我有过一次电脑设计的经验,就是我们在做Lewis House的时候。当时有个同事在屏幕上设计房子的入口,我们在弄模型的折叠结构,在上面喷蜡好让它变硬——结果看起来非常的怪异。我们的同事把这个模型扫描输入电脑。


 © Gehry Partners, LLP.

我们在电脑前,试图设计这个形状,但遵循软件的操作系统去设计是很痛苦的!我就像被钳子夹住了一样,还有人在拧紧螺丝,非常痛苦。我得先问这个或那个能不能做,可以的话就让计算机人员把它做出来。最后,我们得到了一个形状,我们称之为“马头”,它与柏林DZ银行的会议室相似。


这就是对你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我没有自己亲自上阵,手眼并用地操作电脑,但确实也是在做设计。你在亲自指导而不是别人代之,你花费无数个小时来完善它——这是你的职业。你知道如何操作,而我不知道。从那时起,我曾多次尝试在电脑上进行设计,但我就是做不到,我没有那个耐心学。 


 © Gehry Partners, LLP.


对我来说,在电脑上做建筑设计的问题是,最后的设计成果会保留一些软件设计的痕迹。你可以认出一个由RHINO软件做成的建筑(RHINO building)——那不是一个艺术家的建筑,那只是一个“RHINO建筑”。必须有人来解决这个由设计草图到软件建模的过程。我觉得这就是你正在做的事情。


美国洛杉矶迪斯尼音乐厅 © JRC/Alamy


GL

现在很多大型商业建筑事务所非常依赖这些设计软件,可以做一些非常大胆的设计,计算机可以让他们更有效、更经济地执行,但最终出来的东西真的枯燥无味——至少在我看来没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看到这种情况。

FG

FG

这样做没有任何艺术性。对于大多数行业来说,计算机已经成为一个机会主义的小工具。它没有被当做设计的工具,没有被当做真正提出个人独特设计语汇的工具。个人的创作干预,将其转化为艺术的大脑,需要超越计算机程序可识别的语言。这就是我所想的——也算是我的宣言。



 

GL

我很想知道数字设计是如何从Lewis House项目介入,开始进入你的视野,以及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怎么发展到成立Gehry Technologies公司(中文名称“铿利科技”,简称“GT”)的。我还想了解你与艺术家及其他建筑师如何合作完成Lewis House项目,以及计算机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铿利科技(Gehry Technologies)高级数码科技引进到弗兰克.盖里的建筑项目上,共同走出传统 “图纸项目”的局限,以数码化的设计及建筑工程作业迎接21世纪。


FG

计算机在这个项目中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我只做了一个形状,仅此而已。麻省理工学院的Bill Mitchell试图让我们更早使用计算机。他为我们做了巴黎American Centre和我之前提到的巴塞罗那鱼形雕塑两个项目,并且告诉我如何做。


他为American Centre创造的图像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说:“Bill,这些就像效果图。没有灵魂,没有心,什么都没有!”鱼形雕塑好些,效果图相当漂亮。我并没有完全放弃使用计算机的想法,因为那个项目让我觉得某些地方它还是很有用的。 


德国杜塞尔多夫新海关大院 © Nemanja Radovanovic/Alamy


至于GT,我们为什么会做GT?最开始我们使用CATIA,这对建筑业来说太复杂也太昂贵了,所以我们自己开发了一个附加软件,叫做“Digital Project”(简称“DP”,在CATIA基础上开发,是与Revit齐名的建筑信息模型软件,GT的成立建立于这款软件的开发和使用上),达索公司催促我们成立一家公司,将其商业化,认为我们可以做软件销售并将其引进建筑行业。


纽约IAC大楼 © Chuck Choi/Arcaid Images/Alamy


我记得Jim和其他同事聘用了一些销售人员销售DP,但是没有成功,这不是我们擅长的领域。对我们这个行业来说,它还是太复杂太费钱了。工作站要15,000美元一个,小公司买不起,顾问单位也负担不了。后来我们就停止销售了。这花费了我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达索公司在财务上帮我们一段时间,所以他们最终拥有GT公司10%-11%的股份。


慢慢地,GT这个小公司开始接到业务了。第一个大工程是香港太古集团的傲璇(OPUS HONGKONG),一幢80层高的住宅楼,当时叫港岛东一号。他们邀请了一个中国建筑师(香港知名建筑师吕元祥)担任项目建筑师。


傲璇住宅楼 © SWIRE PROPERTIES


太古集团雇用了我们的技术团队,大概有15人参与这个项目,做了好几年。所有顾问和代表也都到太古集团位于香港的办公室一起办公,他们负责出了所有的项目图纸,最后节省了12%的建筑成本。


傲璇住宅楼 © SWIRE PROPERTIES 


GL

你知道,所有想研究数字技术在建筑中的运用的博士生都会想看看这些东西,但没办法,因为文件都没有了。我觉得你还保留着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那些原始文件,因为那是你设计过程的一个关键部分。

FG

是的。


盖里为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设计的第一幅草图。图片由Gehry Partners提供


尽管盖里不亲自操作电脑来进行数字化建筑设计,他本人对于建筑数字化本身也颇有微词,但不可否认,数字技术的运用大大成就了盖里的建筑事业。


无论是对设计的优化,还是使项目实施更加经济高效。那些遍布全球各地的,造型奇特极具艺术感的建筑,如果没有数字技术辅助的话,或许还只停留在建筑师图纸上,被称之为异想天开。



原文 / Frame
编译 / Fiona
校对 / Daisy
本文完整版收入于FRAME出版的《Legacy: Generations of Creatives in Dialogue》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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