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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小女孩,走在南海的波光里丨西樵山月

TTT 漂浮便利岛 2022-04-07

归路乌啼冷,澄空玉镜斜。

中秋的月亮,以后再一起看吧,一起看。


西樵山月

作者丨TTT


*注:本篇是基于真实人物的一篇同人脑洞文。情节均为虚构。


“阿姐呢,以前家里好穷。她出来踏台板,到底是不得已。她家里是南海西樵人。唱出了名,多少人来问,啊这大老板是西樵人,那是见过‘云崖飞瀑’‘飞叶清泉’这些胜景了。可能的么?她那时候一个小姑娘啊,唱戏是为了挣两餐。第一次登台,戏服都没有。我们这行要自己备戏服的。她同她阿妈抱着哭,哭半天,最后两个人把从小戴着的金耳环摘下来当了,才做了一件袍子。”

 

“十几岁她就知道留在乡下是没出路的。自己担着两个小衣箱,一个是日常的穿用、一个是攒下来的戏服,搭夜船到省城。那里有她爸爸家那边叔伯的堂兄弟吧。在那里没多久,又跟着戏班下来这边了。两个箱子留在省城。她成了大老板了,赚了多少多少钱了,心里还是惦记着。不是为那一点东西,就是那是自己小时候、自己家里面的一个记挂。可是先是打仗,后来又隔开边界,就如何过不去了。也许也是和爸爸那边亲戚关系不太热络。但阿姐不是会讲人坏话的人。你怎么问,她都没有一个‘不好’,总是说是打仗、是封边界,才过不来。不怪谁的。”

 

“从她那个时候过来,到我们八十年代再上去省城,中间是四十多年了。我陪她回过一次南海老家,有些远一点的亲戚还在。近的,都没有了。箱子么,也就找不到了。那天晚上我们出来看夜景。你知道这边的夜景多明亮啊。维多利亚港什么什么样子、太平山顶什么什么样子。那里不是哦。山里都是暗的,只有一只月亮在。圆月亮,微微的一点雾。是不是十五,我现在也记不得了。阿姐问我:‘你更中意香港吧?’我怎么回她呢?我的全部一切生活都在香港。她看我不说话,又问:‘你是不是担心我想留下来这边?’她呀,她太知道我了,我总是担心、总是怕的。但是她真的想要留下来,我其实很愿意陪她。我没有牵挂的,除了她。我没说出口,她也没再讲什么别的,我们就看了很久那个月亮。我知道她明白我,我们这么多年,不用讲出来的。”

 

“回来以后,她身体就不太好。她是那种怎么样都要忍住的。戏台上的人嘛,她又是小武生,唱念做打、磕的碰的摔的……忍了一辈子了。可是后来就非常严重,我们请医生来看了。就确定……是癌症。从诊断到过世,很快的。才七十七岁的寿数,不算长啊……”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一辈子,我只有她。自己妈妈过世,我都觉得害怕。那时候还是在唱戏的。得到这个消息,阿姐陪我在台后面哭。哭了一阵,她说‘你不能再哭了。这整个戏班,等着你开口,才能吃饭。你要上去演去。演完,我再陪你哭。我总在的,总能陪你哭的,现在你不许哭了。’那我们就去演戏了。演戏的人,命是不自由的。锣鼓响了,你就必须得那样唱那样舞。你不能同锣鼓争,更不能同观众争……演完戏,回去料理妈妈的事情,我要阿姐握着我的手我才敢近前面。可是阿姐走了,我没有怕的。仪式之后,我回来家里,就到她房间里去坐着。现在就是这样,每天我要到她那里去坐着。夜里,我也同她讲话。是两个人聊天的,我讲一句、她讲一句。反倒比以前讲得多了。”

 

“从她走,到现在,又是三十年了……很多朋友挂住我,时时来看我、陪我。我很感谢。过节大家一起玩,阿姐的冥诞,大家也过来、切蛋糕、唱歌、打麻将。阿姐是个爱热闹的人,我们一起玩闹,她也就开心。但是就是中秋,我就不过了。朋友啊学生啊请我去看月亮,我就不看了……我常常想象阿姐小时候,一个小女孩担着衣箱、在那样只有月光照着的夜里搭船、离开家、到省城、到澳门、到香港,她回头看了月亮么,我想大概是没有的。所以她几十年心心念念的。我们一同回去过、看过了,她的心愿就了了。那我的就也是。所以我现在,就不看了。等着以后再一起看吧。是吧,要一起看的。”


(全文完)

(字数:1471)



作者介绍


姓名:TTT

坐标:渔村

自我介绍:在历史系读医学人类学的中年咸鱼,承担每周4小时的教书育人工作,工作之外捏泥巴和日常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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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阿光

排版编辑:阿光

封面:Photo by DAN MA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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