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韩湘生:《会战在兵团炼油厂》

韩湘生 兵团战友 2020-10-03



《会战在兵团炼油厂》

作者:韩湘生

本文作者


作者韩湘生  原黑龙江兵团一师三团,(曾在六师工作过)毕业于北京影视艺术学院,曾为《木鱼石的传说》《红姑寨恩仇记》《碧血宝刀》《倩女幽魂》多部影视剧,广告片配音。


那是一九七一年的冬末初春,黑龙江兵团,准备要在大庆筹建一座炼油厂。并决定要从每个师和团,抽调一部分人,去参加大庆兵团炼油厂的建厂会战。我的表姐徐淑琴所在的那个连队一师三团四连(试验站),还有其它各个连队,我的很多战友,在这次全被抽调过去了。那时要抽调走的连队人员,顿时全沸腾起来,他们每个人的情绪都不一样,特别是一些当地的青年有家有业,思想浮动最大,为了能留在连队不去炼油厂,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了。最后裁定下来的人员,让他们都去准备各自的生活用品,要在二月二日那天出发去大庆。 


走的那天,我记得天气阴沉,满天厚厚的,瑟瑟的北风从身边卷过,天空中时而还飘着细小颗粒状的雪花。我和我的那些战友们拥抱着,依依告别。这又是相隔一千多里地啊?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这些好战友们再相见啊?道一声珍重,作别深厚的情谊。我们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泪水,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默默相对,诉说着战友之间,多年的情谊与衷肠。我的表姐徐淑琴这时也泫然欲泣,难过的走到了我面前。亲切的对我说:“表弟呀,我要走了,这次要走得很远,你身体一直不太好,你自己要多注意啊?有什么事一定及时写信告诉我,更别让你家中常挂念着。”我强忍着快要滴下的泪水,难过的点了点头。


后来我从表姐的信中,知道她们那天在团部集合后,乘坐着汽车和火车,一路上十分艰辛,颠簸辗转了很长时间,才来到大庆距萨尔图,大约有一百多里的七村,八村。下车以后看到这里当时的一切,使表姐她们每个人都顿时无比吃惊,眼睛都瞪得很大很大。要准备建厂的那里,可真是一片不毛之地,赤地千里荒无人烟,人迹罕至,荒烟蔓草。望着那枯枝败叶的满目荆榛,这些让我表姐徐淑琴她们,当时一个个都傻了眼,就像当头挨了一棒似的,心也从头一直凉到脚底,还有几个战友坐在地上,哭着就是不肯起来。领导见到这个情况,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并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动员,想尽各种办法,来稳定大家的军心。到了那里后表姐她们暂时被安排,住进了一所破旧的学校中,那湿漉漉地上,铺了一些杂草就成了床铺。而团干部的办公室,也只能安排在马号,一个十分简陋的帐篷里。


表姐徐淑琴在信中告诉我:“萨尔图荒原上刮的风好大,好大啊!比咱们大五家子,孙吴那旮瘩刮的风要大多了,这里的风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呼啸着怒吼着,刮的枯草落叶漫天飞扬,整个荒原黄尘蒙蒙混浊一片。住的帐篷被吹的摇摇欲坠,风沙吹的她们眼睛也不敢睁开”。


表姐被分到了三分队,总共有四个排的编制,一、二排是男生,三、四排是女生。连长谭永林是土改时的老干部,脾气不怎么好,但心肠挺不错的,副连长康喜乐是哈尔滨女知青;指导员刘安福是转业军人,副指导员赵平静也是哈尔滨女知青,两位知青干部,都是很有能力,也有文化,有素质很乐于助人的好干部。当时我们的口号是“先治坡后治窝,打好建厂大会战”,我们采用了当地最简单的“干打垒”建造连队的住房,一天就能建起一幢房子,看起来自己欣赏着还蛮不错呢?可是就在一次连阴雨天时,用泥土堆积起来的墙,根本经不住雨水的浸泡,凌晨大家还在睡梦中,墙突然倒塌了,很多人全都被埋在泥土里,大家你拉我,我拽你的,互相叫着名子,哭叫声嘈杂声喊成了一片,表姐徐淑琴从泥土中爬出来已是满脸污垢,身上全是厚厚的黄土,她晃了晃脑袋惊讶的说:“我真的还活着?这是真的吗!”只看她们这些人全都急了,一个个用手使劲儿刨挖着泥土,手都刨出了血,也不知道疼痛。从深深的泥土中,她们拽出了一个又一个埋在泥土中战友,被救出来的战友们,望着倒塌的土墙,看着没脚脖子满屋子的雨水,飘起来的脸盆和鞋袜……听着外面哗哗不停的大雨声。个个被吓的都冷汗涔涔,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紧紧的搂抱在一起喘着粗气。过了半天才:“妈呵,妈呵,妈呀的……哭出声来”。总算幸运之神,保佑着她们,埋在土里的这些战友们,没有出现重大的伤亡。但给她们每个人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永远的伤痕。


要知道在这一片盐碱地的荒原上建厂,劳动强度和各种困难,可想而知会该有多大呀?表姐她们的住处离工地有十多里路,而每天都要排着队,扛着各种劳动工具,还要迈着整齐的步伐,学习着解放军的作风,去赶往工地干活。那时表姐她们正值身强体壮,精力旺盛的青春年华,干起活来一个个生龙活虎,这也是她们情绪最高昂的时候。她们的三分队,除了完成日常一些繁重的营建工作外,还担负着装卸物资的艰巨任务,经常要往返萨尔图、龙凤等地,去干那些很脏、很累、很苦的活。她们的女生排个个都是好样的,处处走在前面,勇于吃苦挑重担,被大家一致称为坚强的娘子军排。特别是表姐她们的三排副排长李桂琴,和四个班长各个干劲非常十足,带领全排人员干起活来比男排还要猛。


一天下午,连队接到通知要去萨尔图火车站卸水泥,连长马上召集大家赶快紧急集合,连长对她们讲:“时间非常紧,任务也相当重,这几节车皮,只在萨尔图车站停留四个小时,让大家务必抓紧。连长这时用眼晴环视了一下大家,突然发现表姐她们所在的女生排,好像少了几个人。这时连长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脸色相当难看,此时连长显得很急躁的责令:“你们女生排是怎么回事?怎么今天少了这么多人?人都干什么去了?”徐淑琴回答连长说:“我们女生吗 ?总有几天会有特殊情况的”。连长很不耐烦的说:“那也不会少这么多人啊?是不是你们一听卸水泥就都害怕了?”在众人面前,表姐又不好过多解释什么?就气冲冲地讲:“怎么,看我们人少是吗?人少我们也照样完成任务。不信的话我们今天,娘子军排就和你们男生排,比试比试怎么样?”。那天我们女生排都非常争气,一百斤重的水泥袋子扛起来在跳板上,几乎就是一路小颠。卸水泥的活很脏,我们戴着“鬼子帽”和风镜,整个脸全被水泥灰盖住了,汗水浸透了我们的衣衫,掺合着水泥的粉尘,使我们一个个真像一尊活塑像,头发也和水泥粘在一起,用手理都理不开,何况我们这些也都是爱美的小姑娘啊?虽然我们累的已精疲力尽,但为了早日建好兵团炼油厂。我们咬牙坚持,丝毫没有懈慢,最后我们这些娘子军们,仍是第一个完成了卸水泥的任务。使男生排的这些战友,不得不佩服的为我们竖起了大拇指。


在兵团炼油厂建厂会战的那些日月中,表姐徐淑琴不止一次的来信对我讲:“说她好想咱们的孙吴和大五家呀!想那条流淌身边的小河,是那样清澈、碧绿、恬静另她神往。表姐还时刻不忘那条美丽的黑龙江,一泻千里,仿佛就像一条披着金鳞的巨龙,碧波荡漾。江两岸一簇簇紫色的,白色的,各种颜色的野花竞相开放,江畔被浓浓的花香,拥抱着让她陶醉……。表姐十分深沉的在信中对我说:“表弟啊,你知道吗?我们这里都是以原油为主要燃料 ,空气完全被污染,环境很恶劣,水质更差,劳动了一天,想好好清洗一下都是奢望,头发会越洗越黏,饮水更是难以下咽,又腥又臭。浅色的衣服洗完,挂在外面等晾干后就跟没洗过一样。尽管是这样,大家也从不叫苦叫累, 更是毫无怨言,都积极的去克服着各种困难,每个人都全身心的投入到建厂大会战之中。


特别是每天清晨她们就早早出工,四处是人们的欢笑声,汽车的喇叭声,机器的轰鸣声,汇成了一部壮观的交响曲,也使热火朝天的会战场面,更加显得热闹非凡。经过全厂官兵的艰苦创业辛勤与付出,一排排新建的厂房平地而起,一条条宽敞的柏油马路四通八达,表姐她们也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招待所,而第一届团代会就是在那里召开的。


(注:这张相片就是在盖好的招待所,全兵团炼油厂推选出来优秀干部和战士,在那里参加的第一届团代会。第一排左二是徐淑琴,那时她已担任排长职务了。)


当看到这些劳动的成果时,她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无尽的喜悦。”表姐说:“虽然我常常梦中几次回到孙吴,大五家子那个迷人的地方。但是看到黑龙江兵团,全方位的迅速发展和建设,我们每个人心中也都会喜上眉梢,洋溢在心田”。在建厂的大会战中 ,我的表姐徐淑琴和一师三团的战友,以及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每一个兵团战友们,相互体贴,相互帮助,结下了极其深厚的友情,她们在与当地百姓的相处中,也建立了很深厚的友谊。


四十多年过去了,但建厂时的那些点点滴滴,却历历在目,使她们都难以忘怀,战友情也成了她们那份魂牵梦萦的牵挂。那些建厂时大会战的斑斓色彩,那些创伤与痛苦,以及那些湿漉漉的故事,一直在她们心中沉淀。表姐徐淑琴也告诉过我,其实在她的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有一天,她们三分队的战友们能够再相聚,重温建厂时的苦与乐。回忆可能留下点点的余晖,但风和雨,悲与壮,泪和血,情与思已经回荡着一曲,建厂会战的芳华豪情之歌!徐淑琴想念你们啊,我的战友们!还有昔日一起会战,同甘共苦,三分队的那些亲爱的姐妹们!

2018年5月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