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投降纪念日丨马小冈：以邻为壑半世纪，日本须自省

Original 马小冈新三届 2020-08-25

作者档案

本文作者

马小冈，男，1948年生人，曾在中直育英小学校（现在的北京育英学校）、北航附中（老三届）、中国人民大学（1978级）就读。下过乡，扛过枪，进过厂，经过商。当过杂志社总编辑，音像出版社社长，文化中心秘书长，经济研究员，民企总经理，国企董事长。中南海下海干部第一人（1984.10）。

原题

以邻为壑须自省

——日本旅游感言

作者：马小冈

8月15日，选择日本投降日到日本旅游，无论是出游者还是接待方可能都有一种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的心境。记得四十余年前，“一衣带水”是描绘中日睦邻关系的代名词，但其后中日交往却江河日下逐步走冷。

近些年民间赴日旅游逐渐热起。似乎每个初次到日本旅游的人对日本的第一印象都感觉不错，其彬彬有礼的路人，井然有序的市井，以及日本的文化，服饰，建筑，风俗等等有太多的中国元素，因此那里给不少中国游客留有一种亲和感，这种口碑在旅游界比较难得。

余以为，在东瀛那些极具中国特色的亭台楼阁中徜徉，是追寻古代神州身影最好的方式。自公元607年日本圣德太子派遣使团访隋为开端，日本国自公元630年到894年，260余年间正式的“遣唐使”有16次，每次少则200人，多则500余人，使团有官员、僧人、学生、工匠等，其目的在于学习中国的先进文化和典章制度。从此以后无论宗教还是文字以及建筑等等，日本处处体现着汉文化的特色身姿。

日本僧人荣睿曾经随遣唐史赴唐留学3年，并到扬州恳请鉴真和尚到日本传经。后来中国佛教界在日僧荣睿圆寂的端州（今广东肇庆）建立了一座纪念碑。那年我到肇庆时曾经见过鼎湖山的荣睿纪念碑，当时不明就里，今天到了日本才知道一千两百年前中日民间有如此交流的背景。

广东肇庆鼎湖山，荣睿纪念碑

这次我们在奈良游览时，不由得想到历史上中国与日本联系最出彩的人物——唐朝的鉴真和尚，因此“唐招提寺”是我们的必游之处。

唐招提寺于公元759年开始建造，大约于公元770年竣工。唐招提寺是日本佛教律宗的总寺院，这座具有中国盛唐建筑风格的建筑被定为日本国宝。

奈良-唐招提寺

奈良，东大寺，世界现存最大的木结构建筑，日本的世界文化遗产之一

京都，清水寺

近年来我先后两次赴日本旅游。第一次游日本时，我对日本的感觉确实比较好；但是在第二次游日本时，我发现了日本的另外一面。

话说到这里，不得不提福泽谕吉这个人（1835～1901年），这位曾经在十九世纪旅美游欧的学者被称为“日本近代教育之父”、“明治时期教育的伟大功臣”，他的头像印在日本万元大钞上。

日本万元大钞（老版）上的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主张日本“所奉行的主义，惟在脱亚二字。”他呼吁说：“我国不可狐疑，与其坐等邻邦之进退，而与之共同复兴东亚，不如脱离其行伍，而与西洋各文明国家共进退。”

我观福泽谕吉的学说可以归纳为8个字：“脱亚入欧，以邻为壑。”有评论家说：“他对亚洲的偏见、蔑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日本民众的心理，这种普遍存在的歧视，成为日后日本军队在亚洲国家实施暴行的思想根源。福泽‘脱亚入欧’的理论至今仍在影响着日本的发展，可以说是现今日本政治右倾化思潮的总根源。”

从江户末期起，百多年来从吉田松阴的“处士横议”，到后来福泽谕吉的“脱亚入欧”，以及明治政府的《断发脱刀令》和逐渐演变成为“远交近攻”的大陆政策，令其亚洲的邻国从此不得安宁。最明显的标志是睦仁天皇有如中国东周赵雍（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一般，居然穿上了德式军装，那种不加掩饰的耀武扬威无疑是向日本国民昭示，只有军刀可以让日本强大。

睦仁天皇（1852～1912年，即明治天皇）

但在“脱亚入欧”的进程中，日本却没有引入西方的基督教信仰，而是坚持以神道设教。《周易》里有“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由此看来任何宗教的背后都是政治。

明治维新后，明治政府强化天皇至上和日本优越论，扶持以神社为中心的崇敬祖先神、氏神、地域神为信仰的神社神道，并通过行政命令把信奉神道教，参拜神社作为日本国民必须遵守的义务，于是神道教成为日本国教，谓之“国家神道”。直到1945年日本战败，日本政府迫不得已才宣布政教分离。

坦率地说，在赴日旅游以前，我不明白“JG神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一个神社的存在能引起周边国民那么大的反弹？正是因为心存如此困惑，我在第二次赴日旅游时，下决心去“JG神社”看个究竟。

“JG神社”离皇居不远，在东京的繁华闹市，我们下榻的东京格兰皇宫酒店离“JG神社”步行仅6分钟时间。

“JG神社”的第一道“大鸟居”

根据介绍，“JG神社”建于1869年（明治2年），原称“东京招魂社”，是纪念日本内战“戊辰战争”中的“倒幕派”为恢复明治天皇权力而牺牲的军人。1879年（明治12年）“东京招魂社”改名“JG神社”，其目的是把日本的战争牺牲者当作为天皇和国家献身的英灵而“慰灵”和“显彰”。

“靖国”来自中国《左传·僖公二十三年》令尹子文对大夫叔伯的一句对答，子文在举荐成得臣做令尹时说：“吾以靖国也。”意思是说成得臣可以使国家安定。从“JG神社”的起名来看，足见中国文化对日本的影响之深。

在进入“JG神社”的第一道“大鸟居”后，远远看见甬道的中央立了一尊大村益次郎的铜像。大村益次郎（1824~1869年）是幕府末期的军事家和政治家，被称为日本陆军之父。他是“东京招魂社”的参与者，可能大村益次郎没想到后来的“JG神社”成为今天这样一个备受争议的地方吧？

大村益次郎的铜像

经过第二道“鸟居”后，穿过神门（正门）即可看见新闻镜头中经常出现的“拜殿”了。

“JG神社”的“拜殿”

目前“JG神社”存放着246.6万名为日本战死者的“灵位”。我算了一下，除了“戊辰战争”（7751人）和“西南战争”（62人）这两场日本内战的7813“柱”亡灵以外，其他2458719“柱”全部是在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一战、济南事件、九一八事变、二战等日本对外战争中的亡灵，其中包括14名二战甲级战犯和约2000名乙、丙级战犯，人数占99.68%，仅从这些数字就不难看出“JG神社”在主张着什么精神。倘若有日本人不服其战败和认为“远东大审判”不公，“JG神社”是借尸还魂最理想的场所。

这种“不服”和“不公”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在“JG神社”里特意为印度法官帕尔立的“显彰碑”。该碑的下面有“JG神社”的“宫司”南部利昭撰写的“颂词”，他称赞这位帕尔博士如何力排偏见独自以“高度文明的正义和使命认定日本国全体被告人无罪。”

《母之像》（左侧）和印度法官帕尔（右侧）

在战后由11国组成法官团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审判》中，唯独这个印度人帕尔以“国家有罪，个人无罪”的诡辩术为日本战犯开脱罪责，其所持歪理邪说有似中国两千三百年前那位令人厌恶的“白马非马”的诡辩家公孙龙。如果按照那个无知的印度人帕尔的诡辩推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罪人。

本人作为一芥草民，以人之常情来看日本政客参拜“JG神社”就不能接受。这好比你的邻居一脚踹开你家的房门，惨无人道地砍杀你的父兄奸杀你的母女，他们一番烧杀抢掠之后最终被人捉住扭送公堂绳之以法；而强盗的后人今天却跳大神做法事扬幡招魂，不仅把个水陆道场弄得轰轰烈烈锣鼓铿锵，而且他家的官人年年参拜祭奠并向左邻右舍招摇示威。当你就此表示不满时，那家的官人黑着脸说：死者为大，升天成灵，这是我的家祭，关你个屁事！面对如此一个以邻为壑的恶人，你作为曾经受害的遗属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日本人以宗教和民族特性慰祭本土内战的“戊辰战争”和“西南战争”的死难者，外人没必要去说三道四。但是你的铁蹄践踏了别国的领土，你的军刀砍杀了别国的百姓，你把那些本该下地狱的魔鬼奉若神灵，那些死难者及其遗属们怎么可能饶恕你？中国在日本侵华战争中仅平民的死难人数就高达900万人，对此日本政客却装聋作哑视而不见，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年德国总理勃兰特在华沙老城区犹太人殉难纪念碑前的“世纪之跪”令全世界为之动容。在幡然悔悟的德国人面前，心智扭曲的日本政客始终是侏儒！日本发动的侵华战争几乎波及到中国的每一个家庭。毫无悔意的日本政客无视日军对中华民族造成的历史伤害，结果只能把这种民族血仇遗传下去，仅此看来，日本政客真是愚蠢透顶！

“特攻勇士”之像，注意，脚下摆有祭品

《护国海防舰》与碑墙

除了为帕尔“显彰”以外，在“游就馆”的外面还有《特攻勇士之像》和《护国海防舰》等塑像与碑墙。在《特攻勇士之像》旁边立有一尊《母之像》，以纪念那些在战争中留守家庭的日本母亲。那么别国的母亲呢？我看过一张照片，一个日本鬼子正用军刀砍下一个怀抱孩子的中国母亲的头颅，试问，日本的母亲们如何面对如此残忍的事实？

“JG神社”里的“游就馆”

“JG神社”里的“游就馆”是1881年日本建立的国立军事博物馆，如今是一座不折不扣的侵略战争纪念馆。“游就馆”的门票上特别注明：该馆取名源于《荀子·劝学篇》中“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意即交往要近正人君子。但是我看日本人把《荀子·劝学篇》给念歪了，他们实在是给中国的先哲抹黑。

进“游就馆”是要付费的，门票800日元（折合人民币约50元）。“游就馆”为日本普及军国主义思想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其展览内容为JG神社的历史馆、战争馆和天皇馆。主要有日本在近代战争中所使用的武器、军人遗品、战时资料等约10万件，军人遗照约5000幅。在一楼大厅里摆放着一架“零式舰载战斗机”，说明牌上特别注明该种战机是在“支那事变和大东亚战争中广泛使用的主力战斗机。”大厅里还有一门加农炮和一门榴弹炮，同时还摆放了一台“泰缅铁道C56型火车头”，这些展品无疑都是日军在对外侵略战争中的武器和装备。

在“游就馆”二楼的放映厅里循环放映着一部纪录片。该片从幕府末期的“黑船事件”讲起，诉说着美国海军准将佩里如何率领美国“黑船”打开了日本国门；明治维新以后美英各国如何封锁正在崛起的日本帝国；日军如何以少胜多击败了俄国海军和北洋水师；日本人如何处理中国北伐军的“济南事件”；日本如何为了亚洲的利益袭击了珍珠港；西安事变后蒋介石如何与共产党联手抗日；日本军队如何“平静”地进入了南京城；为了生存荣辱日本如何拼死抵抗美国人的进攻；在东京大审判中作为战败者日本如何委曲求全，卧薪尝胆等等，在这里日本鬼子对他们给亚洲人民带来的战争灾难没有一句道歉词，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之意！

“游就馆”大厅

我们在“JG神社”里看见了许多天真烂漫的孩子，可我不知道他们幼小的心灵在那里接受什么东西？从日本的国民素质来看，在彬彬有礼的背后似乎隐忍着傲慢的武士精神，在杂糅儒家伦理以及“神佛习合”的神道教中漠视着“仁”的核心价值，在“脱亚入欧”的同时却坚守着不忏悔战争罪责，仅持这种极端偏狭的民族意识还想做亚洲领袖？

孩子们被带到“JG神社”里参观

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但对应的下一句是什么？德有缺，自作孽？孔子没这么说，可能孔子不屑于说。日本政客也许只记得《战国策》里的“远交近攻”，他们对本国给亚洲人民带来的战争苦难避而不谈，真不明白日本政客为何如此短视。如果一个民族仍不承认历史的罪孽，这个民族的心智是不成熟的。

看完“JG神社”，令人心情沉重，看见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令人心忧。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存在像日本的“JG神社”这样非理性的战争纪念场馆。在人类逐步走向命运共同体的历史潮流中，以邻为壑的日本政客是否须自省呢？

2019-7-27 改写

马小冈读本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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