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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 杨立伟:​在北大荒“开荤”吃死狼肉

潇洒游子 新三届 2024-04-01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杨立伟,1957年生于哈尔滨市。1974年中学毕业下乡到黑龙江省抚远县生产建设兵团668团。1979年考入黑龙江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被选调下派到黑龙江省巴彦县西集镇。1984年到省委组织部工作,1985年入中央党校三年制培训班学习,1988年以研究生学历毕业到省政协工作。1992"下海"经商。现退休生活在深圳。


原题

在北大荒“开荤”

吃死狼肉




作者:杨立伟


    1974年11月,我从哈尔滨下乡到北大荒,抚远县黑龙江兵团六十68团一个开荒连队两个多月后。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连队加紧盖房子,每天要干10多个小时的重活,收工下来,真是累得要死。到底是抢在冬天到来之前,我们从帐篷里搬进了新盖的宿舍。

那时一日三餐就是馒头和萝卜汤,饭菜质量越来越差。我们连是新建的垦荒点,今年没有什么收成,所有的粮食,蔬菜都是从团里各连调来的,面粉是发了霉的小麦加工的,又黑又粘,萝卜汤里一点油星都没有。

每到开饭时,上海青年小周就大声喊着:“开饭喽——从黑河,到三江,哪个连队不喝汤,早晨喝汤迎朝阳,中午喝汤暖心房,晚上喝汤想爹娘!喝汤喽—”

1974年秋我下乡前还差3个月不满17岁。

一天, 我跟着小型车(胶轮拖拉机)从团部拉着一车萝卜回来时,在路旁见到三只狍子,它们呆呆地看着我们,然后一回头,跑远了。跑的时候,白色的尾巴一翘一翘的,十分好看。听说这东西傻得很,你用枪打倒一只,过会儿另一只定会跑回来看个究竟,人称"傻狍子"。看着这几只跑得不见踪影的狍子,我不禁想起读长篇小说《林海雪原》里描写的吃狍子肉,心想,要是能弄到一只狍子开开荤,那肉一定很香哩!想着想着口水都流出来了。是啊,好长时间都没吃到过肉啦!

没想到,我们从团部回来的第二天,还真是开了一回"荤"!

那天早晨,丁指导员从树林里拖回一条死狼。不知它是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是怎么死的,他的山东小老乡小丁剥下了狼皮,便把那血淋淋的"瓤子"扔掉了。

下午我们出去干活时,只见"拉非克"正蹲在屋外面的地下忙活着。他昨晚拖拉机夜班,今天白天休息。"拉非克"的真名字叫陈明启,是浙江人,转业军人,20多岁,身体壮实,是拖拉机驾驶员。本来就讲一口谁也听不懂的家乡话,还大舌头,人又极黑,真有点像非洲人。他这个外号是因为当时广为流传的一个马季和唐杰忠合说的相声《友谊颂》,是讲中国援助非洲坦桑尼亚和赞比亚修铁路的故事,那里面说坦赞国家把朋友叫"拉非克"。叫的时间长了,他的真名字许多人都记不得了。

"拉非克,你忙活什么哪?"

"切肉,今晚上咱们开荤啦!"

走到近前才看清,原来"拉非克"把那个死狼"瓤子"拣了回来。他拿块木板,把死狼放在上面,又拿个镰刀头把它割成一些血淋淋的大块块,然后扔进一个破脸盆里。说起我们的脸盆,那可是多用的:早上谁勤快从外面弄点雪来化成水,这盆水至少要有10个人洗脸;白天谁修车就把盆拿去盛柴油洗零件;到了晚上就是尿盆,第二天一早推开门缝就扔出去,谁用谁去拣。现在,"拉非克"就准备用这样的盆当锅了!

"你弄这些埋汰(东北土话,很肮脏的意思)玩意儿还想吃啊?"有人笑话他。

"把你们给烧的,你们晚上回来,谁要嘴馋谁就是我养的!""拉非克"本来就大舌头,还有点结巴,骂起人来,脸涨得通红。

大伙哄笑着走了。

晚上,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仿佛多少年没有闻过这种味道了,嘴里顿时流出口水来。只见大铁炉上,两个破脸盆一上一下地扣着,从缝里往外直冒热气,原来香味就是打这儿冒出来的!"拉非克"说,已经炖了一下午,没找到油,只放了一些盐,还从哪儿找来一把干辣椒也放进去了。

"能不能吃呀?"有人咂着嘴问。

"吃屎去吧,不是笑话我吗?馋死你们!"

"嚯,你还摆起来了?哥几个,自己动手!"几个性急的上前就要"揭锅"。

"不行不行。我刚尝过,还不烂哪!""拉非克"眼看"众颜难犯",急忙堆起笑脸。"把你们馋的,等煮熟了忘不了你们。"说着,他又往炉子里添了几块木柴。

这盆肉搞得大伙晚饭都没吃好,20多人围在炉子旁边,一边闻着肉味一边吃馒头喝萝卜汤,好象这么着饭就能香些。

一天三顿黑面馒头萝卜汤,汤里除了有数的几根萝卜丝和一点咸味外,一滴油星都没有。每天还要干极重的体力活,谁不是馋得象条饿狼?每天晚上临睡觉大家只好在被窝里"精神会餐"。

晚上,又揭了几次"锅",肉都不烂。每揭一次,就惹得大伙流一通口水,最后我实在熬不住,就打开被褥睡觉了。


迷迷糊糊觉着有人推我,一睁眼,屋子里好热闹:所有的油灯都点着了,炕上炕下都是人,铁桶炉子上的盆已经揭开,热气腾腾,几个人正往外捞肉呢!"拉非克"嘴里啃着一大块骨头,还不住地喊:"起来起来,吃肉了,不怕死的都来吃!"

我在被窝里还没爬起来,一块骨头已递到我眼前。顾不了许多,趴在炕头就啃起来,热乎乎,咸滋滋,火辣辣,香喷喷,真是无比的美味!三两口就啃完一块骨头,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又弄来一块……连肉带汤一大盆,眨眼工夫便被吃得干干净净。拉非克舔着最后一块已啃得光光的骨头,得意地说:"你们没撑死啊,不是说埋汰吗?我看你们谁都没少吃!"

当年四位上海知青合影,他们身后就是我们吃狼肉那栋房子。

外一篇

青梅竹马忆少年



作者:杨立伟


芦莎从小就是个靓丽可爱的女孩,她与我几乎同时呱呱落地,我们的母亲当年都在同一个部队医院妇产科工作,那些护士阿姨拿我们开玩笑,说她是我的“小对象”,让我管她妈妈芦阿姨叫“丈母娘”,为此惹出过不少笑话。

记得有一回妈妈和一位阿姨带我出门,我仿佛听她们谈到谁的“对象”怎么样了,就插上一句:“我也有对象。”那个阿姨很有兴趣地问:“谁是你对象啊?”“小芦莎呀。”我坦然答道。妈妈和阿姨互相看了看,突然大笑起来,把我弄得莫名其妙,因为那时我才不到四岁。

我们一起进幼儿园了。我从小性格内向,不愿和小朋友玩,每次回家妈妈问我幼儿园的事,我从来不说。可芦莎却说个不停,把我哭过几次都要学一学。其实她才更爱哭,每到周一该上幼儿园时,她都哭闹着不肯去,芦阿姨对她说:“你看杨卫卫也去,他都不哭,你们一块去好吗。”她马上就不哭了,乖乖走啦。

我俩又一起背上书包上小学,我俩的学习和品行都是全班最好的,我俩同时戴上红领巾,双双当选优秀少先队员。读完小学一年级,妈妈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我也转学了,从此我与芦莎分别了。

此后,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席卷全国,动乱中我度过了小学时代。寒假期间,我的牙突然疼起来,妈妈带我回到过去的部队医院诊治,这样我又有机会见到了芦莎。

她在家里热情地接待了我。这时,我们都是十二三岁,她比小时更美了:一张嫩白的小脸儿不胖不瘦,长长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细直的鼻子,秀气的小嘴儿,两只纤巧的耳朵埋在乌而微黄的软发里,只露出耳根。偶尔轻轻一笑,两片鲜红的薄唇下便露出一口雪白的洁齿,泛起微红的两腮也会显现出一对又深又圆的酒窝,分外美丽,动人。

她还是那么文静、温柔,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儿时的伙伴出落得如此美丽,楚楚动人,令我不敢直视,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怦然心动,情窦初开,内心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感!应该是从这时起,我就告别了儿童时代,长成了少年。

“丈母娘”好好招待了我一顿丰盛的饭菜,临走,芦莎又满满地装了一瓶苞米花给我。

此后我中学毕业下乡,上大学,她也参军离家,我们各自走着自己的路,没有交集。

将近20年后的1988年春天,我在北京读研毕业前夕,因事又来到部队医院。当晚芦阿姨一定要我去她家里吃饭,我再次见到了芦莎。她十分瘦弱,似乎比印象中矮小,也不怎么说话。倒是她的妹妹小淼非常活泼,神采飞扬唧唧喳喳说笑着,让我依稀看见儿时的影像。她的丈夫也在,是军人,很热情。

饭后,天已经黑了,我告别离开,芦莎单独出来,一直把我送到大院门口。我们俩聊着各自的生活,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小心在意地都好像生怕碰坏了什么似的。此时她已经是五岁儿子的妈妈了,我也是五岁女儿的爸爸了。我们都永远告别了过去,有了各自的家庭和人生道路,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互相祝福吧。此后,我们再也无缘相见。

当年她送我苞米花那个小瓶,至今我还保留着,瓶子里,也许还残留着岁月的河流冲刷不去的几缕情思,几许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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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轩编辑、子夜审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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