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用哪家物业为自己服务本来是小区业主说了算的事情，但是在海淀区古月园小区，这件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最近，多位古月园小区业主向北京新闻广播新闻热线65159063（微信公众号“问北京”）反映，虽然小区业主大会形成了决议，但也没能让街道指派来的应急物业离开小区。王先生：他就是个保姆，这个保姆还不是我们请来的，政府给派来的保姆。叫这个保姆走怎么会这么难呢？李先生：气愤的很哪，我这么大岁数了，80多岁了，我们还都在这里强坚持，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谈起更换应急物业这件事的时候，海淀区天秀花园•古月园小区的不少业主都有些激动。用业主们的话说，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中，围绕这个议题，古月园小区“真是闹的惊天动地”。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请一个应急物业离开竟是如此艰难。如果不是2015年的那次更换物业，也许古月园小区业主的生活会平静很多。那年，原小区物业——北京安居物业管理有限公司第四分公司因为连年亏损决定撤离古月园。
安居物业撤出公告/受访者供
而后小区属地——马连洼街道办事处为小区选派应急物业作为过渡。2015年11月10日马连洼街道办下发的一纸“公告”显示，“确定北京龙城兴业物业管理有限公司为古月园小区提供应急物业服务”。
马连洼街道指派龙城兴业物业进驻公告/受访者供
据了解，北京龙城兴物业管理有限公司成立于1995年8月，有物业服务企业一级资质，在京服务百环家园、君安家园等数十个小区。就这样，公告发布一天之后，龙城兴业物业走马上任。这家物业在进驻当天发布公告表示：“和谐稳定是我们共同的愿望”。不过业主们称，这家物业的到来并没有让小区变得和谐稳定，而事实恰恰相反。至于原因，业主代表李先生说：李先生：大家有意见，他服务也不好，小区的秩序也很乱。这个植被和绿化、道路、车库管理的都非常差，很不认可。业主就一直呼吁，换。根据《北京市物业管理办法》、《北京市物业项目交接管理办法》等相关规定，因物业服务合同期限届满等原因，住宅物业项目不能维持正常物业管理秩序时，由物业所在地街道办事处、乡镇人民政府应当会同相关部门组织提供应急物业服务。而应急服务期限一般不超过3个月。
《北京市物业项目交接管理办法》中关于应急物业的规定/来源于网络
对于龙城物业的服务，小区多位业主曾向马连洼街道办事处反映情况，希望在3个月服务期满后更换这家物业公司。但是迟迟没有获得办事处的正面答复，龙城物业也一直没有离开。多位业主说，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不得不找一条可行的出路。于是他们作出了一个决定：成立业委会自己选物业。资料显示，2016年3月25日，在召开第一次业主大会的基础上，古月园业委会在街道备案成立。2016年5月9日，业委会召开第二次业主大会，就授权业委会以招投标方式选聘新物业等事项，提请全体业主表决。并于2016年6月12日形成业主大会决议，成功获得授权，之后业委会代表业主选聘新的物业被正式提上日程。业委会副主任张先生介绍说：张先生：选物业过程中我们也想用公开公正透明的一个方式，比如招投标。包括后来我们招投标也是找的北京市正规的招投标公司，做前期评估，都是建委备案的。评估完之后，根据评估价格进行招投标。
古月园2016年第二次业主大会选票唱票及业委会会议函/受访者供
这一次招投标一共有7家公司应标，其中龙城兴业物业管理有限公司也在列。但是经过第三方机构专家评委打分，这家公司排在了所有应标者的最后一名。张先生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张先生：我印象特别深，当时就问了一个问题，专家问如果雨季来临，物业公司应做哪些准备工作，他呢就说了一个叫堆沙袋。人家说，不这么简单，一个正规的物业公司在雨季来临之前要做整个小区的设施设备的全面检查。随后，2016年8月25日，小区召开第三次业主大会，并于2016年9月25日形成了决议。当时，业主对整个过程进行了录音录像：现场：居民到这边来，两个业主到这边来。咱们扶着这个票箱，我们把这个票箱封条撕开……古月园小区一共有710户，最终以占业主总人数74.79%和建筑物总面积63.95%的投票结果，决定选聘这次招标过程中排名第一的瑞赢酒店物业管理有限公司作为新的物业服务企业。但是，虽然已经有了表决结果，但在新老物业交接的过程中，让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张先生说：矛盾来源于两方面。其中一方面是应急物业龙城物业表示不能撤离。北京新闻广播记者联系到了龙城物业赵经理，他表示：赵经理：他们就是一小部分人组织的业主大会，以欺骗威胁手段欺骗政府。办事处不是有监督责任么，办事处都不予采纳。而另外一层矛盾来源于马连湾街道办事处，业委会副主任张先生这样描述当时街道办的态度：张先生：既然现在应急物业该停了，你是不是该终止应急物业了？因为不是我们委托的他（物业公司），是你（街道办事处）委托的他。那好了，我们找街道之后，街道不同意终止应急物业指定。我们得指导你们工作，你们这个决议，我们不予认可。北京新闻广播记者整理了由业委会方面提供的与街道办事处往来的函件或告知书。街道办在相关文件中认为，古月园小区第二次业主大会筹备和召开过程中存在诸多问题。第三次业主大会的唱票工作，是在街道办和居委会代表不在场的情况下举行的，视为不合规。
部分小区业主在马连洼街道给小区全体业主的一封信上表达自己的态度/受访者供
对此，业委会负责人坚持认为：小区业主大会符合小区业主大会议事规则，并且有相关纸质和视频材料。至于街道办和居委会工作人员不在场的说法是事实，但是其中另有隐情。业委会工作人员向北京新闻广播记者提供了与街道工作人员沟通的两条短信。其中一条2016年9月23日的短信显示，街道工作人员已经收到邀请函，表示参加第三次业主大会。
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回复说：可以参加业主大会/受访者供
而2016年9月25日大会当天的一条街道工作人员发来的短信表示：“王主任（街道办副主任）有事不去了，让我转告，见谅。”另外，业委会副主任张先生向北京新闻广播记者提供了一段电话录音，电话中，古月园居委会主任陈主任表示：之后业委会工作人员与街道办工作人员进行多次沟通，但始终没能达成一致。街道办工作人员：您到这里有这个问题您认为我们不一致，说个事怎么说成这种结果。业委会工作人员：我说的话非常清晰。好吧再见。街道办工作人员：再见。来自街道办和龙城物业的压力导致古月园小区更换应急物业的进程没办法再继续推进。更换物业，陷入泥潭。但是，这并不是事件的尾声。古月园业委会选择向主管部门海淀区房管局反映情况。张先生说：张先生：找了他之后呢，答复是，由于街道办不认可你们的业主大会决议，所以暂不进行行政处罚。北京新闻广播记者在一份名为《北京市海淀区房屋管理局行政处理答复意见书中》看到，海淀区房管局表示，古月园2016年第二次、第三次业主大会的决议目前仍然未得到马连洼街道办事处的认可，其真实性和合法性有待于进一步调查确认；对于龙城物业拒绝物业交接的行为依法进行行政处罚的条件目前尚未成立，因此本机关暂不按照相关法律规定进行行政处罚。
北京市海淀区房屋管理局行政处理答复意见书/受访者供
但古月园业委会不认可这份答复意见书，继而向海淀区人民政府以及北京市住建委提起了行政复议，不过结果是两家行政机关对海淀区房管局的决定表示认可，驳回了古月园小区业委会的请求。
北京市住建委的行政复议决定书/受访者供
2017年1月22日，古月园小区业委会一纸诉状，将龙城物业告到了海淀区人民法院。最终在2018年3月30日，海淀区人民法院一审作出判决，认为古月园业委会主张龙城物业撤离管理区域，事实清楚、符合法律规定，应予支持。龙城物业在判决生效15日内撤离古月园小区。
海淀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书/受访者供
业主们告诉记者，判决一出，他们觉得自己“胜利了”，他们认为换物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十几天后事件又再次掀起波澜。今年4月10日，龙城物业不服海淀区人民法院判决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五个月后，也就是9月10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做出裁定，认为目前古月园与天秀花园其他区域共用水、电及物业用房等公共设施设备。在这种情况下，撤销海淀区人民法院之前的判决，案件被发回海淀区人民法院重审。对此，古月园业委会表示并不认可。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审理此案的法官表示：法官：现在这个案子确实是发回重审了。这个程序解除不了，只能按照法律程序去解决了。说有什么问题只能说是在一审法院的时候提，既然发回了就由一审法院做出一个判断。这是最终的结果。事件似乎又回到了原点，目前业主们还在等待海淀法院的重审。那么作为事件的关键一方——马连洼街道办事处又是什么态度呢？北京新闻广播记者致电主管此事的马连洼街道办事处副主任王红军，他表示：王红军：街道能有什么态度啊？街道能给全体业主做主吗？这不可能的事啊。业主由业委会来决定啊。物业公司专门有物业管理部门啊，区房管局管物业啊，好吧。业主们告诉记者，他们想不通，请一个为自己服务的物业离开为什么会这么难？而且，既然街道办说“由业委会决定”，为什么他们的决定却无法实施？而他们也无法预期换物业这条路还要走多远。不过他们告诉记者，这件事让小区的业主们空前团结了起来。北京新闻广播记者了解到，目前古月园业委会还将海淀区房管局和北京市住建委作为起诉对象，向海淀区人民法院提起了行政诉讼。对于业委会的这些行为，业主代表王先生拿着手机，向记者展示了部分业主的态度：记者：这是叫咱们古月园交流群。王先生：一共是460多个人，向业委会和到场支持的业主们致敬，辛苦了。都是这个。资深物业律师包华曾参与过古月园小区法律事务的调解工作，因此也对这个小区的应急物业问题格外关注。他认为，有一个关键问题导致事件持续发酵。包华：业主大会是否做出了选聘物业公司的决定，这个决定是否是合法的，是否是有效的。大家都在判别这个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
包华认为这是应急物业——龙城物业迟迟不走的原因，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恰恰是在这个问题的认定上，马连洼街道办事处、海淀区委办局甚至是北京市 等相关政府部门没有给出一个让小区业主信服的结果。包华：甭管你觉得他是什么问题，你要把你的意见明确化出来，尤其是不合法的，究竟为什么不合法。他是一个行政确认程序，也就是说政府通过自己的公信力，然后做出的确认给业主组织的决定以背书，如果你不对这个行为进行确认，或者你就不确认，这事问题就来了。
而对于目前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将案件发回海淀区法院重审的情况，包华表示，这其实并不是对一审判决的全盘否定，事件在司法层面也没有回到原点，重审是为了对古月园小区和其他小区的共用设施设备问题再次进行确认，为判决执行创造条件。从3个月到3年，目前龙城物业还在古月园小区，应急物业最终是走是留，包华说，他相信司法机关一定会做出一个公正的审判。包华：这里面涉及到民事诉讼涉及到行政诉讼，必须依法进行处理，应该以法院的最终处理结果为准，这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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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丨新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