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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 90 后诗人小辑

2017-02-21 青年作家杂志社

POETRY


【四川 90 后诗人小辑】


余幼幼 / 莱明 / 程 川 / 谢云霓 / 龙小羊  / 朱光明 / 王江平 / 陈玉伦 / 严 欢 / 多 罗 / 卢 烨





老了一点

与前几年相比

我确实老了一点

 

老了一点

手伸进米缸或者裤裆

都不再发抖

前几年

还有些仪式感

对生活充满敬畏

对爱情抱有幻想

 

小心翼翼地希望

淘米水浸泡过的手

有世俗的光泽

碰过的男人

将成为我的丈夫

 

再过几年

也许会觉得现在

还很年轻

手不算粗糙

隐约有点妻子的模样





门虚掩着

门虚掩着

不受外力打开

或者关上

只露出一条细长的缝

透过缝向外看

虚着眼

不受外力睁开

或者闭上

 

唯有秘密

能让门关上或

让眼睛睁开






毕肖普,一九七九

整日睡在海面而海是我朋友的一块腿骨。

现在,朋友离去,海穿上鞋子

抵达寄居蟹。抵达寄居蟹,寄居蟹。

波浪放弃了她们,但快速地移动是必要的,

快速属于刚刚回港的船只:

(卸下落日与桅杆,并用十月的海岸线 

为其编织花环。)看                                          

                                傍晚的海雾 

已经从我身上降临——不会再有新鲜事了: 

伊丽莎白,海水托起你一生的睡眠。

 




来自冬天的第二封信

“你可以满怀信心地

以雪来款待我。”

——保罗•策兰

 

我生活的南方的小镇,人口稀少,在冬天

雪也很少下。但人们时常谈起雪,比赛

谁看见的雪多,雪美。我第一次看见雪

是祖父从外地归来,用马驮着一箩筐的雪

放在院子中央,比现在的雪更白、更柔软

我握住它们,像是有一团火在手中燃烧

那种痛是甜的。后来,小镇下了自己的

雪。白色的火焰吞食着树木、石头、瓦片

人们的每寸肌肤,都在那场雪中得以清洗

小镇安静,我们的内心安静。因为我们

终于有了自己的雪,不再会用外地的雪

帮自己说谎,吹牛皮了。是一场雪拯救了

我们,把我们从外面世界带向真实的生活 

但我更怀念祖父从外地归来的那个日子

他穿着中山装,戴着手套,他的小马儿

因劳累在树下喘鼻子。他却用洪亮的嗓音

喊我们出来看雪。一整天,我们啥都没做

就站在院子里,看雪。身子越来越暖和。


 




火 车 记

攥紧拳头,扭向窗外

夜色中的南京,旧烟囱,民房和稻田……像他

面前的画板 

闭着眼睛,空,还能看见什么?

多年的流浪生涯 

时至今日仍害怕

安定,一个被强拆反复蹂躏过的词

肃穆时,可以听见纸上悲怆的哭声,潮湿、     

阴冷

这一阵阵的梅雨时节!


他用一张车票,将自己押解至异乡

我没有向他提及画家梦

就像古典技艺中的留白,在北京西,戛然而止


  



暮色过柯寨

菜地里,几根木棍支撑起倾斜的光线

黄昏慢慢漏下来

滴在合拢的那本书封面上

故事有些斑驳,他写到母亲的失踪,就像这样一个傍晚

星星还没有升起来

大地像是一张撕裂的布匹

骨头里有缝隙溢出来,挽成一道不规则的边界


那条通往县城的公路随之模糊起来

浮在瓦砾上的余晖

抽空了她细碎的等待

在等身后镂空的回音吗?带着滚烫的哭腔

沙哑,焦急……

像风按住扬起的尘埃,平静

微微荡漾

 

多少个傍晚,只敢蘸着月光读这一页

凉凉的,“自此,再未相逢过

而这么多座热闹的城市,她究竟流落何方?”

没人给出答案

抬头时,黑,棱角分明

青山守着沉默的轮廓,她有起伏的美

也有黯淡下去的忧伤

 





这个那个

我喜欢这个那个那个这个

灯亮处 我俗不可耐

这浅薄的白炽灯光像一床天鹅绒的被子

孵化着我:

短小精悍的生活 截取中间部分并且保持     

沉默

当幸福来敲门

请往玉林一带走


梦话说完

熄灯

某人抽烟 坐在床边跷起二郎腿

她悄声说

不是命苦 就是心苦


 



诘 问

你怎么如此颓废

把一个屋子挤垮了

这是达利的时间 柔软的钟

镜面中 你躺下 眼前的甲虫肆意狂欢

红色的 褐色的植物

沿着你的身体攀岩

光滑 麻痹 没有尊严

 

从小到大 

你习惯于沉默

一把黑椅子 替代着墙角的阴影

它们惯于缄默 相对无言

这其间 你听见老衣柜的哭泣

或者数落着明暗阴影的变换

与你无关的 总要迎接的时间

也替你 把过去的自己运往下一个站台


你不再年轻

在成人之前 你对世界充满臆想

你曾经光鲜热忱的身体 透出猩红的光晕

初生儿的乳臭气味 使你暴露无遗

要花费多少紫外线 棉花糖

包括塑料质地的泡沫去抚慰你的老灵魂

并且打包 小心翼翼地装箱 这样厚重的 

驶向下一个车站——

同一座城市 世界大厦的对立面


你丧失了你的热爱

活成一只无动于衷的瓷盆

容纳着二十年来 不痛不痒的黄花新闻

在五花八门的油彩印刷厂之间

你要找回你遁世无闷的避难所

看着它 无用的心灵 清洁的空白里断片

紧张

  

 




力陈•其一

深秋从车内的冷气中渗透出来

雨水浸湿了夜晚

他在寻求一个刺激的出口,逃离的途中

充满着年轻卷发下的忐忑

他手指纤长,邓丽君在方向盘上左右移动

红灯,停

他没有开口

惊讶于苦闷的来路与去处,随时准备抓起肥胖的

修辞

无尽的黑,和判断句

经过高架桥、加油站、冷清的菜市场

对面突然跳出一个猛踩油门的秃顶

他们相互听从、执行,从恍惚中站起来

偶尔的对话终于没有交点,沉默代替了飞驰的     

速度

路过便利店时他没有犹豫——继续向前,转弯

牙刷和爆米花套餐在他的年龄中被忽略

停止,更深的黑

树影遮蔽了尴尬和健忘症

他在楼梯口伸出一只情调的手来

开始重复向上迈步


  



力陈•其三

这傍晚的安全困顿里,有落叶的深情

我们重复迈步于一条熟悉的街道,和栖木     

对影成三人

十月、三月、六月,无数的月份,盖住我们在     

橘黄车灯中

分解着的绿色年龄

喝水,刷牙,在白色的床上裹紧被子

在菱形早餐中感叹勃起的晨雾

九月的安静之中我们谈起已结束的晚餐

以及曾在一张桌子边相互窥探

被灰栅栏围住。我们写陌生的信,拥抱陌生的身体

试图理解城市中被树荫遮蔽的盲目

我们在马路边靠一罐牛奶取暖,与夜晚分享干

燥的风声

无数人,男人或女人,大声喧哗,粗鲁地挽起     

隔壁的右手

在繁华地段的石刻雕像群中忆起笛卡尔函数

反抗或反抗,制造出不同的声音

傍晚的时候,我们走出闷热的电影院

 





山坡上的风

风一下子就把山坡上的绿草

吹成了枯草。总有那么一天

作为补偿,风 

还会把山坡上的枯草吹绿。 

 

而我这个在山坡上长大的孩子

却没有山坡上的草那么幸运  


风一下子就把我,从年少

吹成了年老。 

且再也不会像对草那样

把我由年老重新吹回年少。

 

 



夜过古东关

驶过沧海桑田十年巨变的县内班车

今夜,载着我,和一批

赶路的乡民,夜过古东关

 

夜深了,古东关也深了

班车驶过的声音也深了

幽深了,深远了

 

班车轻快地高速行驶

发出火柴般轻快的驰肇声

照亮古东关一个细小的角落

仿佛这班车又在这古东关之外

隔着时空隧道

从天堂或夜空中掠过

 

总有那么一辆车,迎面驶来

开着明晃明晃的灯光

鸣着意味深长的喇叭

打破眼前这一切

打破

又恢复。

 





偶 遇

忽然,我们相遇在枝头

天色未黑,几片小舟还在湖面上,默默地


领受着一些来自水底的风,像领受着一些    

事实:

我们互赠的山色拐杖,散发出苦味


我们是在许久之后才搭话的

(偶尔也会踮起脚尖,望望远)


真是有意思啊,这些年来,我们都在变瘦

你摸摸胸口,露水一样哈哈大笑


关于你的消失,我是在

一堆雨后的青苔上得知的


我们小心地聊起过许多事情,那些

未说出的部分,也许恰恰是我们不可

否认的





一切不在的事物

过去的三个月,我写不出一字

这是事实。可不是为了名誉

名誉从未带来什么,甚至名誉本身

而仅仅写使我生活着。我写不出了……


蚊虫的叮咬我不能顾,伤口的溃烂

也不能。当我走在意大利的街头

那梧桐那斗兽场的破旧,也无一例外的,     

不能 

哦,我想去死


“什么,伙计。”这贸然的闯入

我环顾四周,就在不远的古老的银杏树下

两个人站着,我认出雷渥那得

一位向来都胡子拉碴的画者


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无妻无子无依无靠的家伙,画画 

最初,就是画他的体验,画他寂寞地

参透了的命运与悲哀,为一切不在的事物


噢,一切不在的事物…… 

这神秘的自然律含思自鉴的蓝色明镜

令人静默,并涵咏,在这古老的树下

这不在的树叶、不在的风、不在的雷渥那     

得的树下……






晚 歌

酒气吹寒气。你用鼻尖

搅动湖面的月影

九点钟缩小

秒针枝叶般坠落

长椅上,来试探腿骨的比热

 

你递过来,一个拐角

和一种尺寸。弯腰时

吐露一帧经年的插画

 

比空气的干渴,更引人入胜

更想伸手,去摘下路灯上的橘子

叫甘甜溢出 

把黑铁块浮回头顶

 

再去摘,一颗陨石

到唇膏里淬炼致幻的铁轨 

我们,就这样滑下去,滑向

一九九三和掉漆的湖面

 

贝齿刚游回来

那月亮,就缠住了我

仿佛蛇,咬到自己的尾巴

 

 



偶数泳

那泳池旁的躺椅,也是偶数的躺椅

一对针尖女郎,地图似地

铺开小小的伦理冰山

 

那窗玻璃外,偶数的梧桐

也是风景里的梧桐

只一回头,就递过来混沌的阶梯

 

(灯、飘过死鱼和钉子,走廊里)

纯粹的爱在螃蟹体内潜藏

数一数,那偶数的铠甲……

 

黑白的无常也会是偶数的吗?虽然

你说鼻尖有奇数的权威

那呼吸,也是我们不想删去的影子

 

 




难为情

我喜欢凝视熟睡的你

每一次呼吸都让我心里直痒痒

就像有一只仓鼠在心房里跑来跑去

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总想接近又怕吵醒

忍不住要捏你一下

或者偷偷亲亲你的脸

甚至轻轻用舌尖舔一下你的鼻尖

说来真让人不好意思——

这些事情我都做过

并且乐此不疲

每次都像个偷了妈妈零钱的小男孩

又小心,又欢喜

 

 



我们还能到达一些什么

我们甚至不能到达一个词

比如,爱。比如自由

夜晚太长不能到达 天明 

生命太短不能到达 永恒 

我们还能到达一些什么呢

比如,你。比如亲吻

爱那么难以至于无法到达

我只能把我放在这里

让你抵达


 




瑞秋的墩布

瑞秋,我们是否该制造一声咳嗽?

在这暴虐的晚宴上,你并不被

纳入一种期待。

方片K、茶匙、塑身胸衣,

那些惹人发笑的端坐,鉴赏

雕像间的悬崖,男士保护女士

她恰巧不再看得到海,皮格马利翁

以六月的舌头撬动演奏前的

钢琴。你得放松,在泡腾片里

放松,过几个钟头

总有那么个男士会不断

撞到你,向你强调那组雕像的蠢名字: 

辐条和车轴。这并非预谋,从

一团木耳开始,受难的绿萼,还没有

被雀斑洒满双肩。在最终的开始,瑞秋

凭借夜礼服旋转,一如精密疏松的墩布

最大限度的密集,最大限度的空白


 



光 流

岬角的风暴没有实感,这排白鲨的牙齿

吞吐着。“我你”这个词,无话不说

是双盲实验,扭曲推拉门。等电台的

轮番采访漏进来,白色筐里的是

弧圈球还是变化球?不,棒球。

到最后都还是棒球。隔着铁丝网日落,不只被色彩

遮蔽耀斑的,还有那些红顶,食堂红顶 

黑暗让你忘了,扣下的鸭舌帽也是

红顶。为什么总是推销传单让

编织的难度留在,静止的腰胯

女演员在钢丝上忍住纺锤,而观众只需忍住

圣维特斯,舞蹈的乱象和假象,你们说: 

“这些死寂的成分,淀粉一般甜,但错选了土豆。”

 对于我,外部的世界从不缺乏叠音

——被重叠所完善的质疑

浮动的光反在塑料门帘的条带,向上——下—— 

流。

 

 




方 向

阑珊摇晃的季节

蒸腾的薄雾迷蒙

被落日镶嵌金边的云

缓慢,宁静,舒卷

层叠的薄暮时分

绯红的晚霞涌动


也许这时

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有着不可思议的际遇

庞大的未知

会占据你人生的领地


错乱的岔口

你挥一挥手

我便知道路往哪头走

 

 



最美的秘密

最美的秘密

埋藏在你的眼睛里

摇晃着渴望

飘零的梦

你的眼神

晕染了我所见过的美景

那一缕光线

是柔和、是明亮、是忧伤

是月亮朦胧的姿态

是海褪不去的颜色


你的眼睛

藏着神秘和温柔

见过孤寂的白鲸 

看过极北的风华


你的眼睛里

有最美的秘密



摘自《青年作家》2017.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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