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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心像一页纸飘过冷漠的过道”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1931年4月15日-2015年3月26日),瑞典著名诗人,被誉为“20世纪最后一位诗歌巨匠[1]  ”,同时是一位心理学家和翻译家,1954年发表诗集《17首诗》,轰动诗坛。


周末读诗:




尾声

我像一只抓钩在世界底部拖滑 
抓住的都不是我要的。 
疲惫的愤怒,炙热的退让。 
刽子手抓起石头,上帝在沙上书写。 

宁寂的房间。 
月光下家具站立欲飞。 
穿过一座没装备的森林 
我慢慢走入我自己。


足迹

夜里两点:月光。火车停在 
平原中心。远处,城市之光 
冷冷地在地平线上闪动。 

如同一个人深入梦境 
返回房间时 
无法记起曾到过的地方。 

如同某人生命垂危 
往事化作几粒光点,视平线上 
一抹冰冷的小旋涡。 

火车完全静止。 
两点:明亮的月光,三两颗星星。 


序曲

醒,是梦中往外跳伞。 
摆脱令人窒息的旋涡 
漫游者向早晨绿色的地带降落。 
万物燃烧。他察觉——用云雀的 
飞翔姿势——强大的树根 
在地下甩动着灯盏。但地上 
苍翠——以热带风姿——站着 
高举手臂,聆听 
无形抽水机的节奏。他 
沉入夏天,慢慢沉向 
夏天刺眼的坑洞,沉向 
太阳涡轮下抖颤的 
脉管湿绿的棋盘。于是停住 
这穿越瞬息的直线旅程,翅膀张成 
汹涌水面上鱼鹰的栖息。 
青铜时代小号 
被禁的音调 
悬挂在深渊上空。 

在一天最初时分,知觉把握世界 
就像手抓住一块太阳热的石头。 
漫游者站在树下。当 
穿越死亡旋涡之后 
是否有一片巨光会在他头顶上铺开? 


复调

在鹫旋转的宁静点下,大海 
在光中轰响着滚动,盲目咀嚼 
海草的马勒,把泡沫的鼻息 
喷向海岸。 

大地被蝙蝠测量的黑暗罩笼。 
鹫停下,化作一颗星星。大海 
轰响着滚动,把泡沫的鼻息 
喷向海岸。


致梭罗的五首诗

又有一个人离开沉重的城市

那贪婪的石环。水晶清澈的盐

是水,簇拥所有真正的

难民的脑袋。

寂静随缓慢的旋涡从大地的

心脏上升,生根,疯长。用树冠

浓密的阴影遮住男人

火烫的梯子。

脚无意地踢一只蘑菇,阴云

在天际蔓延。树弯曲的根

像铜号吹奏曲子,叶子

慌乱地飞散。

秋天疯狂的逃亡是他的轻大衣

飘动,直到宁静的日子成群

结队地走出霜和灰烬

在泉中洗脚。

见过间歇泉逃离枯井的人,

无人相信时,他便像梭罗那样

深深躲进内心的绿荫,

狡猾,乐观。


果戈理

西服破碎成狼群。

脸像大理石碎片。

和信堆坐在响着过失和嘲笑的林中。

哦,心像一页纸飘过冷漠的过道。

此刻,夕阳像只狐狸悄悄穿过这国家,

转瞬点燃荒草。

天空布满角和蹄子,天空下

马车像阴影穿行我父亲点灯的庄园。

彼得堡和毁灭位于同一纬度。

(你可看到斜塔里的美人?)

这穿大衣的不幸者

仍像水母在冰冻的街区漂游。

这里,守斋的他,像过去一样被笑声的牲口围住,

但牲口早已迁往树线上方的区域。

人摇摆的桌子。

看,黑暗正烙着一条灵魂的银河。

那就登上你的烈火马车,离开这国家!


水手长的故事

没有雪的冬天,海是披着灰色羽毛

蹲着的山的亲戚,

短瞬发蓝,长时间色如山猫的波浪

在沙滩上徒劳地寻找栖处。

沉船在这样的天气会浮出海面,寻找

城市警报里静坐的船主。沉没的水手

被吹向比烟斗的烟更细的陆地。

(北方有长着锋爪和梦游眼睛的

真正的山猫。北方,那里

岁月昼夜居住在矿里。

那里,唯一的幸存者必须坐在

北极光的炉旁,倾听

冻死者的音乐)


节与对节

最后的环是神话的。那里划手在闪光的

鱼背间笔直下沉。

离我们太远!当白天

陷入沉闷无风的焦虑——

像刚果的绿影将蒸气

笼住蓝皮肤男人——

当漂流的木块在心脏缓缓

蜿蜒的河里

腾空跃起。

骤然的变化:被拴住的船身滑入静息的

天体底下的水域。

黑色之梦的船尾

无可奈何地翘起,朝着

浅红的岸带。被弃的

岁月下沉,迅速

无声——像雪橇狗形的巨影

穿过雪地,

森林赶来。


激愤的冥思

风暴推着风车疯狂旋转,

在夜的黑暗里碾磨虚无——你

因同样的法则失眠。

灰鲨的肚皮是你灰暗的灯。

朦胧的记忆沉入到海底,

在那里僵化成陌生雕像——你

的拐杖被海草染绿。

从大海返回时你全身僵硬。


石头

我听见我们扔出的石头

跌落,玻璃般透明地穿过岁月。山谷里

瞬息迷惘的举动

叫喊着从树梢

飞往树梢,在

比现在更稀薄的空气里

静哑,如燕子从山顶

飞向山顶,直到它们

沿着生存边界

抵达极限的高原,那里我们

所有作为

玻璃般透明地跌向

仅只是我们

自身的深底。


联系

看这棵灰色的树。天空

通过它的纤维流入大地——

大地狂饮后只留下一朵

干瘪的云。被盗的宇宙

拧入盘错的树根,拧成

苍翠。这短暂的自由瞬息

溢出我们躯体,旋转着

穿过命运女神的血液前进。


早晨与入口

海鸥,太阳船长,掌着自己的舵。

它身下是海水。

此刻世界仍在沉睡,像水底

色彩斑驳的石头。

不能破解的日子。日子——

就像阿兹特克族的文字!

音乐。我被绑在

它的挂毯上,举着

手臂——像民间艺术里的

形象。


静息是溅起浪花的船头

一个冬天早晨察觉地球如何

向前滚动。一阵来自幽处的风

呼啸着撞击

房屋的墙壁。

被运动围抱:宁静的帐篷。

候鸟阵里那把深藏的舵。

一阵颤音

从冬天的昏暗

溢出隐秘的乐器。仿佛站在

夏日高大的椴树下,千万张

昆虫翅膀

嗡嗡掠过头顶。


昼变

森林蚂蚁静静地看守,盯着

虚空。但听见的是昏黑叶子

滴落的水珠,夏日山谷

夜晚的喧嚣。

松树像钟盘的指针直立。浑身

长刺。蚂蚁在山影里燃烧。

鸟在叫!终于。云的货车

缓慢地开动。


尾声

白色群块在扩展:海鸥沙鸥

穿着沉船的白帆,但帆

被禁闭海岸的烟雾熏染。

警报,警报向货船的垃圾

聚拢!飞成一面面传递信号的

旗帜:“这里有个猎物!”

海鸥在飞越辽阔水域的

泡沫间涌动的蓝色田野。

亮丽的粼光朝太阳横插过去。

但维纳姆伊恩在远古时代

穿越闪着远古之光的海水

他骑着马。马蹄滴水不沾。

他背后:他歌声的森林。

一棵奔跑了千年的橡树。

鸟声碾着橡树巨大的磨子。

每棵树都是自己声音的囚徒。

海岸上,松树如灯塔点亮,

巨大的松果在月色里发光。

这时,另一个人张弓站起。

箭带着羽翼飕飕的响音

耀眼地飞来,像一队大雁。

猝死的一瞬:马骤然扬身

像闪电触须里的一朵青云,

一头栽进汹涌的海水。

维纳姆伊恩重重地跌进大海。

(一片风撑开的火焰船帆)

海鸥为他拉响一阵阵警报!

怀抱一捆沉甸甸的麦子

陶醉于丰收的幸福,没有

焦虑的人也同样如此。

慰藉灵魂的阿尔卑斯山峰

在三千米高的醚中哼吟。

云在那里互相追逐,肥胖的

姥鲨在海里无声地翻滚。

(新生与毁灭取决于波浪)

风骑着车悠然地穿行树叶。

这时,雷霆突然捶击起大地。

(如非洲的水牛扬尘而至)

一只拴在树上的影子拳头

把沉湎于欢乐的他击倒,

在焚烧的傍晚的天空下

在野猪一样狂奔的云彩下。

那个和他相似的人对他嫉妒

不已,暗暗和他的女人幽会。

影子汇成一股奔涌的潮水——

一股海鸥骑着的黑暗潮水。

舵台在巨浪中咯吱作响

(新生与毁灭取决于波浪)。

白色群队在扩展:海鸥沙鸥

穿着沉船的白帆,但帆

被禁闭海岸的烟灰熏染。

灰鸥:长着绒背的三叉戟

近看像白雪裹着的船体。

它有快速跳动的隐秘脉搏。

它平衡着飞行神经。它飘浮

它收起脚悬在空中,梦见

自己的嘴是一颗呼啸的子弹。

一而再地向水面俯冲,

像揪一只袜子揪起自己的

猎物。然后精灵般飞起。

(新生是力量的前提,

它比鳗鱼的漫游更为神秘。

无形的树开花,就像

深水里一头睡眠的海豹

浮出水面,吸一口气

然后——睡着——潜回水底。

我内心的睡者用同样的方式

与“它”结合,返回,当

我站着,盯视其他的事物)

汽艇轰响着一一驶过

黑暗岛屿,鸟群的裂缝,

那里,饥饿绽开拉长的嘴巴。

夜幕降落时传来它们的

声音,一阵凌乱的音乐

像来自演出之前的乐池。

但维纳姆伊恩带着蟹湖手套

在远古的海面上颠簸,或

躺在被鸟放大的宁静的

镜中。从一粒飘落的种子,

从浪涛中升起远离内陆的

海岸,从一条宽厚的雾带

一棵躯干毛茸茸的树猛然

闪现,它透明的叶子背后:

太阳升起的遥远的白帆

在沉醉中滑行。鹰已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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