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讨薪记| 我跑了26趟才要到了这680块
记者|付琳 张建熊 杨雨晨
编辑|宋小姐
如今，在大学里做兼职，已经是件再常见不过的事。不少同学为了锻炼自己、贴补生活，都会主动走出去，在课外时间选择适合自己的兼职。兼职的类型多种多样并且得到的报酬也高低不等，但在通往兼职的道路上却处处是坑，更重要的一点是……
一开始被金钱蒙蔽双眼的你，最后很可能要不到钱。
这已经是传播学院梁尧（化名）第八次去长胜大市场找人要钱了。
不过这次不是梁尧一个人，刚认识的17级文学院的学妹霍莹（化名）同她在一起。
11月28日下午三点左右，两人出发前往长胜大市场兼职公司办公所在地。在路上，霍莹告诉梁尧，交的这个押金，是朋友借给她的，“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第八次要钱是梁尧意料之外的事情。从9月16日到11月24日，共计25趟一人往返学校和兼职公司后，梁尧已身心俱疲。
对于押金和工资，她已不再奢求，她只想找办法撕开这家兼职公司的伪装，曝光他们的行为。下一步，她打算去劳动局，出一口这两个多月来的恶气。
正式讨薪从11月16号——合同到期那天就开始了。那天，梁尧以为终于可以不用劳神伤力赶工制作手工画了，可以“解脱了”。
在交齐10幅手工画后，兼职公司的一位负责人告诉她，“下周二钱会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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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尧是在无意中接过了那张公司名为“南昌创意手工坊”传单的。9月15号星期五，四食堂门前。
传单很小，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随意瞟了一眼，梁尧便被传单上“大学生最好的兼职”几个大字给吸引住了。
已经大二的梁尧，课外时间还算充裕，加上自己之前也有做兼职的经验，个人又喜欢手工，看到传单上面 “DIY手工制作”以及“工作不受时间以及场地限制”等介绍。她拨通了传单上的电话。
（该公司兼职传单）
那是梁尧第一次拨通“南昌创意手工坊”的电话。但她不会想到，后来她会因为工资问题不断地拨打这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说电话里讲不清，让梁尧找个时间去他们办公室看看。心动不已的梁尧在第二天，9月16号星期六，一个人去了公司——长胜大市场2区14栋一单元201室。
公司是由一间普通的套房改造而成，但排列有序的办公桌椅和电脑，数量众多的手工材料和样品，“给人很正规的感觉”。尽管需要交纳300元押金让梁尧起了疑心，但是工位后的资质牌照、白纸黑字的劳动合同宽慰了她。
（公司人员合影）
梁尧交出了300块钱，另花了10块钱买了工具，并领取了一幅纤维画的材料。合同上规定，每完成一幅画，工资现结，两个月内做满十幅，返还押金。不过300块钱不是以押金的名义写在合同，而是注明为“技术服务费”。
（合同为他人供图）
梁尧没有多想，在这份自9月16号到11月16号为期两个月的合约上，她签下自己的名字。
走之前，公司人员简单示范后告诉梁尧，“一幅画，两三天就可以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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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尧很快就发现，完成这幅手工品的过程既累又无趣，远非那么简单。
尽管如此，在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完成纤维画后，梁尧再次来到“公司”。又交了80元押金。负责人在合同上“300”的十位数“0”下方，补画了一个圈，“技术服务费”（押金）这就变成了“380”。
梁尧这次选择了另外一种看似更简单的布娃娃画。
梁尧再一次打错了算盘。她发现布娃娃画比纤维画还难。不过至少有趣一点，这让她稍感轻松。
梁尧带着刚做完的布娃娃画又一次来到“公司”。“公司”一个胖胖的负责人站在旁边，指着画一直挑错误。画没有被验收通过，要求拿回学校重做。虽然很沮丧，但梁尧还是听从了那个负责人的建议。
梁尧没有想到，重做会那么难。将“不合格”的部分撕下来，其他的部分一不小心也会连着撕坏。在小心翼翼的做了好几天之后，梁尧才成功交上了第二幅画。
就这样，在完成最开始的四幅手工品之前，梁尧至少去了“公司”11趟。每次去，负责人总在一旁挑错，说的最多的就是“不合格”——要么是“眼睛粘歪了”，要么是“边缘线没对齐”，再或是“布料有褶皱”。
梁尧开始焦虑，不过她不死心。她想：看是你的要求多还是我的耐心多——梁尧较起了劲。画布娃娃眼睛的笔芯从0.5换到0.35再到0.2，胶水不方便涂抹就找个带有椎管的小瓶，布料不平整就借用室友的熨斗，交画对方不在就再去一次。
10月30日是梁尧的生日。梁尧约了几个朋友去“梦时代”吃烤肉。烤肉在油纸上吱吱作响，朋友们愉快地交谈着，肉熟了，她夹了一块到碗里。正咀嚼着，一个念头突然从她脑袋里蹦出来——手工画才做了一半。
梁尧又一次落入了沮丧之中。
以前十一点左右休息的她，每晚都得为布娃娃画熬到十二点多。这段时间，梁尧时常责问自己：难道是综艺不好看非要做这个？难道是游戏不好玩非要做这个？做完就好了，做完就好了——梁尧又时常给自己打定心针。
“做多了你就会知道他们大概会挑哪里的毛病”。
慢慢地，梁尧有了经验，她做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从第五幅开始，她一次领两幅。有时候只去一次就能把画交上。为了加快进度，她甚至还请过一位同学帮忙。最后一幅画，她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完成，这是她最快的速度。
她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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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下周二（11月21日）终于到了。从来没有一次汇款比这次更让梁尧紧张，她密切地关注着支付宝汇款信息。
其实早在完成第一幅纤维画后，梁尧就曾向对方提出依照合同按件现结工资，但被公司负责人推辞拒绝。
每次交画成功，梁尧就会提出按合同结工资，但对方总是推脱，直到梁尧做满十幅，负责人对他说：“做满十幅时一起结”。梁尧想到自己也快完成了，便同意了。
一天过去了，手机支付宝没有任何动静。
11月22日，星期三，这天下午，梁尧给对方打了四次电话。六点多，电话终于接通。对方告诉她“明天再看看”。等不及梁尧追问具体时间，电话挂断。
梁尧生气了。
当晚零点过后的00：37分，梁尧在空间里发布了一条说说，第一次公开怀疑起这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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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尧还不想放弃。
第二天下午三点半，梁尧再次通过电话联系公司追问工资，对方告诉她，“明天上午会到账”。
电话挂断以后，梁尧在空间里问自己：要不要再相信最后一次呢？梁尧选择了再等等。
梁尧后悔自己当初接了那张传单。11月24号星期五，承诺到账的时间已过去三天，她还是没有等到账款。
上午，她孤身一人再次来到“公司”所在地，但得到的答复是“财务在昌北总部，调动资金需要时间，让她再等等”。下午四点半，还是没有等到转账信息的梁尧再次动身前往公司，这次她“做好撕破脸的准备”，可是公司门口张贴告示，“有事外出”。
（门口告示）
就在梁尧悻悻地准备回学校的时候，她遇到了个来交画的外语外贸学院女生。女生告诉梁尧，她三点就到这里了，问过楼上的邻居，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事实已经确认了，南昌创意手工坊确实是皮包公司。被骗的人除了我还有很多......”，倍感无力的梁尧在空间更新了动态，详细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提醒大家警惕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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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尧已经不再只想要回钱了，她将这件事曝光到自己朋友圈后，又拨打了江西电视台都市频道新闻热线电话，还听从了室友的律师父亲的建议，计划带着证据去找劳动局举报。
就在梁尧坚定地要走法律途径的时候，28号中午，17级文学院的霍莹给她发来消息，询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就一起壮壮胆吧”。
霍莹是在梁尧24号晚上更新说说后,在QQ上新认识的。她刚刚开始做这个兼职，第一幅手工品一直被挑错，还没被验收通过。
在感觉到自己可能受骗后，霍莹也曾电话联系过公司，并和对方吵了一架，“信不信我们去告你”，霍莹在电话里吼道。“那你们去告啊”，电话挂断。
抱着最后一丝期冀，梁尧陪着霍莹第26次前往“南昌创意手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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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我已经财务那边给你转过去了。” 当梁尧提出工资还没有到账，那个胖胖的“主管”一脸惊愕。在对方记下银行卡号后，梁尧便先退了出来。
而此刻因为有些害怕，崔莹正站在门外联系朋友来帮忙，手里拿着刚刚做完的手工画。
又有两位来交画的女生从她们身旁走进了办公室，和梁尧一样，她们也被以各种理由退回多次，只是碍于好几百的押金，“还没有想过放弃”。
待两位女生离开，梁尧跟随她们下了楼。楼下，梁尧正跟女生们交谈时，楼上，霍莹走进办公室跟“主管”摊牌：“怎么看你们都像是骗子”。
正面冲突后，霍莹退出门外，着急地联系着正在赶来却找不到地方的朋友。
这时，胖子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关门准备离开。崔莹和梁尧紧紧地跟了上去。
“你们是不是要跟着我？”
”是的。“崔莹坚定地回答。
”那你们就跟着吧。“
穿过了一条不宽的街道，胖子走到了取车地点，上了车，准备倒车。崔莹默不作声地站在了车后。胖子倒了第一次车，崔莹没有动。第二次，崔莹还是没有动。
“你们想干什么？”胖子下了车。
”想拿回我的押金“，崔莹说。
“这没办法”，胖子又上了车。
车辆再次启动，车尾快要撞到崔莹了，梁尧很紧张，伸手拽了拽崔莹。崔莹没有动。
车门再次被打开，“主管”被迫无奈下车，没要崔莹拿在手上的手工画，骂骂咧咧地将300元转到了崔莹支付宝。
梁尧趁机追问自己的工资，胖子回答，“归财务部管，与我无关”。车子一溜烟走了。
不过，在返程的路上，梁尧意外地接到了另一位负责人打来的电话。
第二天早晨起床，梁尧不可思议地发现，支付宝到账680元——自己的押金加工资，一分不差。
梁尧心里终于舒坦了，但这两个多月来的艰辛与不甘，梁尧不会忘，甚至有点后怕。
尤其是想起胖子转账给学妹崔莹后说的那句话——
”如果你敢到处乱说，就撕烂你的嘴！“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你
有遇到过兼职套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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