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雯《龙盒子》（二十一）| 长篇科幻连载
今天更新苏莞雯的新长篇《龙盒子》第3章第5话~
【前情提要】
李双旋的妈妈给双色打电话，要他用相机里的证据去找工人们换回双色。罗小象和李双旋商量不如将计就计，他们在交换双色时让沸龙去吓唬工人们。没想到利欲熏心的工人们反而盯上了沸龙，他们启动汽化机，将沸龙和在场的人通通熏晕。
作
者
简
介
龙盒子
第三章 叹息的幸运儿
05 盒中小象
全文约4100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在罗小象的印象当中，沸龙的保育室里挤进这么多人还是头一回。只不过，人们现在关注的焦点却是大熊猫双色。
“老师，双色还没恢复吗？”李双旋踮着脚焦急地询问。
双色躺在加高的床铺上，两名老师正在给它的身体涂抹抗过敏药膏。
“皮肤过敏暂时抑制住了，不过它还没醒呢。”一名老师轻声说，“现在它需要好好休息。”
当下更为愁云满面的人，是角落里的罗小象。
沸龙不在保育室里。
罗小象上一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房，他听说一辆救护车把他和叶泽、李双旋妈妈一起送到了医院；他听说大家只是有点过敏，没什么大碍；他听说李双旋和双色已经回到学校了。唯独，他没有听说沸龙的消息。
其实想想也知道，沸龙是被一高一胖两名工人装进铁笼里带走了。
现在，罗小象用校服下摆盖住脑袋，后背蜷缩起来，把自己裹得紧绷绷的，坐在冰凉的墙角不再吭声。
“双旋，该吃饭了。”李双旋的妈妈从椅子上站起，摘掉了敷着额头的湿毛巾。
“我不吃。”李双旋咕哝着回答。
“按时按量按比例吃饭，你忘记了我一直怎么教你的吗！”妈妈的声音和面孔同时严肃起来。
“可你也一直教我要诚实正直，现在又让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双旋半是埋怨，半是委屈。他看了一眼冰雕般坐在墙角的罗小象，声音弱下去。
“你没事吧……”他在罗小象身边坐下。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把衣服这样弄了。”罗小象嗓音有点沙哑，“不想和人说话的时候，这样反而舒服。”
“你这孩子，现在是怎么回事？”李双旋妈妈的高跟鞋在保育室里发出“噔噔”声响，“我说过了，我认识那家工厂的负责人，恐龙还会送回来的。”
“真的吗？”李双旋和罗小象的脸同时扬起。他们期待地看着她掏出手机，气势十足地拨打电话，表情却逐渐冷却。
没有人接听电话。
“我努力过了。”妈妈收起手机，“但是人家不接电话，我也没办法。”
刚刚才对李双旋说的话，眨眼间就成了破碎的泡泡。李双旋失望地抿紧嘴唇，身子蜷缩起来。
保育室的门被推开了，叶泽满脸通红走进来。
“叶老师，你不是去找警察了吗？”李双旋的视线紧紧跟着他。
“警察找到工厂负责人了。”他说，“不过工厂里没有沸龙和两个工人，连汽化机也不见了。负责人不承认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现在也没有证据……”
叶泽带来的消息让保育室内又蒙上了浓重的阴云。
“这是在工厂门口找到的，应该是两个工人慌慌张张忘记带走。”叶泽从背包里掏出了相机，递给李双旋，“现在还给你。”
他又拍拍罗小象的肩膀：“你先回宿舍休息休息吧。”
“难道这件事，没有任何人会受到惩罚吗？”罗小象看着他时，眼眶已经红了一片，“沸龙可能已经出事了。”
“为什么？”李双旋紧张地问。
“因为天不下雨。”罗小象把头埋起来。
“你是说……因为沸龙能看见暖气团和冷气团，所以会通过改变天气给我们信号？那晴天也可能是它的信号呀，你看还没到夏天呢，天气就这么热……。”
“打嗝才能发射暖气团，你觉得那两个工人会让它吃饱吗。”
“这……”
“叶老师。”李双旋的妈妈开口了，“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我……还好。”叶泽站起身，面向她。
“那就好，我也没什么事了，这件事我看就不要过度追究了。要是被知道是我家的孩子在穷追不舍，以后会被人报复的。我们现在大家都平安了，不就好了嘛。”
“可是沸龙呢？”罗小象问。
“它是恐龙，说到底也只是一只动物，还是人的安全第一。”她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说。
如果可以选择，罗小象宁愿不要听到她的声音，现在他只能握紧拳头咬着牙。但这样抬着头，他的目光也发现了些什么——窗户外头出现了一只毛绒绒的爪子。爪子在玻璃上扒了几下之后，一张又大又圆的脸出现在那儿——是金色的华南虎。
在华南虎头顶，一只通体白色的大鸟着陆了。大鸟歪着身子露出朱红色的脑袋，两只眼睛好奇地望向保育室内。罗小象没有记错的话，那只大鸟是朱鹮。它们都是同班同学。他又看向其它的窗户，那些地方无一例外都被围观的动物占满。看到了它们，他就仿佛看到了成百上千张动物的脸。
“你们都在啊。”冷静而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羊驼跟在罗灵均身边，也来到了保育室里。
“店长……”罗小象说出了它的名字。
羊驼店长的斑秃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严重了，浑身上下飘逸蓬松的毛发已经只剩头顶的一撮。但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只圆鼓鼓的袋子。
“你过敏这么严重还在做面包吗？”罗小象忍不住问。
羊驼摇摇头：“我带来的不是面包。”
它迈开四肢，每一步动作都牵动着屋里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最后，它走到了双色的床边。
“双色还没醒……”李双旋轻声提醒道。
“我给你带了一条毛裤。”羊驼开口说，“是用我自己的毛发编织的。”
双色浑圆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就在刚才，它还是团成一团的大毛球，现在它放下了藏起的两脚，露出粉色光秃的下半身。
“双色，你醒了？”李双旋迫不及待站起来，“你该不会是因为太难过，所以一直故意装作没醒吧。”
双色望向羊驼，泪水在圆圆的眼眶中打转。
羊驼从袋子里叼出了洁白的毛裤，帮它穿上。片刻之后，双色的下半身已经围绕着饱满蓬松的白色毛发了。
它跳下高高的床铺，在保育室里先是俯着身子走了一圈，又直立起来，转了个圈，好让自己的360°都能被看到，就像在询问众人：“我看起来怎么样？”
要是说实话，后腿纯白的大熊猫还是叫人有点不习惯。不过这特殊的配色恰好能证明它经历了一场不得了的冒险。
屋外、窗外接连响起了“啪嗒啪嗒”的声响，有的爪子在拍窗，有的脚掌在跺脚——那是动物们的掌声。
双色的眼睛睁得比刚才大了些，两只耳朵也挺立起来。
热烈的“掌声”反而让李双旋的妈妈有些不自在。“怎么这么多动物都凑过来了，会不会有寄生虫和传染病啊……”她低声抱怨着，但没有人理睬她。
“这么说……店长不是过敏掉光了毛，而是自己主动把毛剪下来织成了毛裤？”李双旋问罗灵均。
“嗯。”罗灵均说，“它拜托熟悉的小鸟一起织了一个晚上呢。”
“可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牺牲自己？”
“牺牲自己？”羊驼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我是为了自己好呀。”
“啊？”李双旋有些迷糊。
“我听说恐龙兄弟不见了。”羊驼不慌不忙地说，“这就意味着有人抢了熊猫又抢恐龙，可以想象不管是什么动物他们都敢抢。要是这种事经常发生，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了，我的店就开不下去了。所以我希望恐龙兄弟能够被找回来，而这件事熊猫兄弟来做是最方便的，它眼神比我好，所以……”
羊驼转向双色，双色直视着它。
“接受了我的毛裤，就要接受我的委托。”羊驼说，“振作起来，找到沸龙。”
“嘤嘤。”看样子，双色接受了委托。
“店长，你真是个好伙伴。”罗灵均走到羊驼身边。
“就像你说的……”羊驼抬头看她，“有些问题不解决，谁也逃不掉。空气的污染一天两天还行，久而久之就会无法呼吸。动物被掳走这种事如果不阻止，人的思想也会潜移默化受到影响。”
羊驼顿了顿，望向李双旋的妈妈，而她则不太高兴，两手插着手臂，头偏向外头——门外不仅站着潘潘，还探出了一只雄狮的脑袋，吓得她有点腿软。
“叶老师，这到底怎么回事，动物们为什么堵在这里？”她只好对叶泽施加压力。
“大家都听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现在动物们当中有一种情绪。”叶泽回答她。
“动物有情绪？什么情绪？”她皱着眉头，感觉费解。
“愤怒。”叶泽平静地看着李双旋妈妈，却说出了一个不寻常的词。
“老师们，防毒面具准备好了吗？”羊驼又走向在场的两位女老师。
“防毒面具？”老师们有些纳闷。
“如果空气污染变严重了，大家都会需要的。”羊驼说，“请按每位动物的尺寸分别定制。”
“哦……好。”
羊驼就像一名指挥官，老师们不得不答应下来。
人们和动物们在保育室里进进出出，唯有罗小象一直坐在角落里，像个小老头躬着腰，盯着地面。太阳的光线在地上不断后退，一眨眼就到了黄昏。保育室里完全空了下来，只剩下他自己。
“我说真的——”窗外有熟悉的声音，是李双旋。
罗小象微微抬了抬头，但他知道李双旋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双色的视野还没恢复，谁能找到沸龙的线索，我的相机就是他的了！”李双旋似乎被一群人围住，在私下决定着什么。
“那我去。”
“我也去！”
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嗷——”
“吱吱！”
连动物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或许李双旋是有意选在这附近讨论的，好让罗小象听到——但他并没有觉得振奋，还是埋下头，曲着腿。天黑时，保育室的门被推开了。李双旋捂着圆鼓鼓的大肚子走进来，在罗小象跟前“哗啦”一声敞开校服。许多零食的五颜六色包装掉落到罗小象脚边。
“吃吧，我请你的。”他说。
罗小象看着零食，没有动。
“你没吃晚饭吧……”
“不用你管。”
他没有去看李双旋的脸，只知道他跟雕像一样站立了一会儿。
“我们成立了寻找沸龙指挥部，你要不要来？”李双旋又开口了。
“你们找不到的。”他只是这样说。
“我们分成了陆空两只小队，分头寻找。罗灵均负责空中小队，我负责陆地小队。动物们各有各的视野，说不好就能看到沸龙的踪迹呢。双色也在恢复中……”
“是我害它出事的。”罗小象自说自话，“万一真的出事了，还不如不要找到……”
李双旋停留片刻，向门口走去，在关上门离开之前，他又说：“我觉得幸运的方位不只有一个，不是有‘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句话吗？你帮我换回了双色，我也会帮你找回沸龙的！”
“砰——”
保育室里又只剩下罗小象一个人。“到底什么是幸运啊……”他踢开零食包装，站了起来，走到空荡荡的生态盒那儿。
沸龙是一只小恐龙，个头和罗小象差不多大。罗小象踩进了敞开的智能金属板中，蹲下，把自己关进了沸龙的生态盒里。
新鲜的空气开始自动循环，隐约还能闻见沸龙的味道，只是四周一片漆黑，愈发安静。
“沸龙，你不孤单吗？”罗小象喃喃自语。
他的声音在金属壁内回旋，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
“我是罗小象。”他又说。
“你知道吗，我的名字也是一种动物，是恐龙消失后的陆地上最厉害的动物。”
“可是我一点用都没有。要是你那时没有跟我出去就好了，一直在这里头不出来就好了，从来没有遇见你就……”
罗小象说不下去了。他还记得第一次打开盒子看到恐龙的情景，从那时候开始，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动物和人之间，就像隔着盒子——无论是谁在盒子里。如果没有一双手打开盒盖，便永远无法知道那当中是否拥有真正的宝物。
“如果你还活着，就给我一个信号吧，让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吧。”罗小象喃喃着，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仿佛有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然而醒来时，却发现是生态盒被不断拍击。
“哥？哥？你在吗？”外头是罗灵均急切的声音。
罗小象打开生态盒的局部，像地鼠一样费劲地钻出头。
“哥，动物们找到沸龙在哪里了！”
“它怎么样？”
“沸龙被关在一个没法改变天气的地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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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电影《恐龙当家》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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