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于故土之间》内文照片，版权所有，转载请联系三辉图书。

“人需要多少个家乡？”这是奥地利著名哲学家、奥斯维辛集中营幸存者让·埃默里写下的疑问。王小帅在《薄薄的故乡》里说：“文字把故乡变成记忆，装进纸页，在其中找回我薄薄的故乡。”对于这二位来说，家乡成了一种虚妄。有过把人性剥离于人的躯体之经历的埃默里，即便身在家乡，也再体会不到家乡本应提供的安全感，因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险恶。而出生六个月之后就随父母从上海前往贵州进行三线建设的王小帅，至今也不知道该说自己的家乡是哪儿，“‘你是哪里人？’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对我来说却很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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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和我一样来自四线城市，一定也会有一种“很难回去”的感觉。不是说你我离“家族地”越来越远——那代表着传统观念中的家族伦理和“落叶归根”般的宿命，我们现在怀念故乡往往不是依据这一点——而是离故乡本身越来越远。从这个世纪初兴起的城市大建设，让家乡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一变化在主流政治话语中自然是某种“人民胜利”“民族复兴”，但实际上，政权再一次将整个中国变成了试验田，与上一次不同的只是它裹挟了原始商业资本的狠重力量。一个个计划时代的工厂区域和社区变成了由商业楼盘划分出的小区。竖立在这些小区之中的，都是现代主义式的功能性住宅，它们或许长着所谓“欧式风情”的假样子，但你仍能轻易地从外表结构和窗户大小分辨出，它的厕所在哪里。

对身处这一变化之中的我来说，最直接的感受不是“旧貌换新颜”，而是：小学时，你想评省卫生城市，需要去粉刷大道两旁的老住宅，把它们变成极为诡异的粉红和粉绿色，它们在几个月以后就会开始褪色，从而变得更诡异；中学毕业时，你不再需要做这种事情，你只需要把全玻璃外表的商城擦得更透彻，让路口还在建设的住宅写字楼加快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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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乡，是由一点一滴、一砖一瓦的表征雕塑起来的，在你我的记忆里生长，虚实相交，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别大，上学要经过的那条路，那个路口的菜市场，江边的一次野炊，又或者某一次登山。地理感知的建构基于每一次的出行，而每一次出行又赋予了目的地以地理意义之外的情感价值。不断涌现地模式化的楼房阻止了“你的故乡”中，真实那一面的强化。我们，更容易陷入困惑：你的故乡在哪里？当你走过的小路已经只存于你不断加强的想象和再建构之中。

托马斯·林奇在《往来于故土之间》里，这样描述了最普通的故乡场景：

林奇甚至不需要回答一个选择题，因为对他来说，两个故乡只是由地理上的距离和生活风格的差异所隔开的，它们是共时的，是穿过Booking Passage就能抵达的地方。而对我们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更为困难的申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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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多少个故乡？过去的那个，现在的那个，还是你生活的城市？又或者他们都不如你心中虚构与真实相交的那座城市完美？这个问题太难，要么不做回答，要么答案就在最最通俗的文化之中，无路可走、无说辞可给的我们，不如把答案诉诸爱情，“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乡”，聊以自慰吧。

（本文图片均出自《往来于故土之间：一个美国人的爱尔兰返乡之旅》，中文版权为三辉图书所有，转载请联系三辉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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