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东｜“时代群像——中国水彩人物画展览”中的人民叙事

Original 《美术》美术杂志社

2024-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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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美术

Contemporary Art

“时代群像——中国水彩人物画展览”中的人民叙事

浙江美术馆馆员｜段晓东

摘要：图像叙事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美术创作中的重要内容，而又以“为人民叙事”作为创作的主要范式，在中国水彩画家中拥有着广泛影响，成为图像叙事的典范。“时代群像——中国水彩人物画展览”的举办，使中国水彩人物画得到一次全面的展示。本文对展览中出现的历史题材、生活题材、人物题材作品进行评述，以期为今后的中国水彩人物画创作提供有益借鉴。

关键词：水彩人物画；人民叙事；创作范式

自延安文艺座谈会确立“艺术为人民”的文艺方针以来，美术工作者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涌现出许多以“人民叙事”为主题的作品。这些带有鲜明时代特色和人文精神意蕴的作品早已家喻户晓、深入人心，杭鸣时创作的《继承革命传统做红色接班人》就是这一类作品的代表。新时代以来，广大文艺工作者把人生追求、艺术生命同国家前途、民族命运、人民愿望紧密结合，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奋力书写新的时代篇章。为此，中国美术家协会、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于2023年12月14日在浙江美术馆共同举办了“时代群像——中国水彩人物画展览”，旨在彰显新时代中国人民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激励全国各族人民在团结奋斗中谱写民族复兴的壮丽史诗。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水彩画家在历史题材、生活题材、人物题材的创作中突飞猛进。在历史题材的宏大叙事中以时代之眼为己任，不忘历史、服务大局，记录重大社会事件，用作品砥砺逐梦路上的追梦人。对现实生活的表现反映了作者对当代社会的关注与思考，有反思、有怀念、有敬畏，勾勒了当前现实主义题材美术创作的人文精神。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亦有平等且多样化的取向，英雄人物、时代楷模、劳动人民都成为水彩画家笔下耀眼的明珠。

一、从家国情怀出发的历史题材创作

家国情怀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基因，从家国情怀出发的历史题材创作亦是中国水彩画家的优良创作传统。家国情怀的历史题材作品叙事情节通常以恢宏壮阔的历史事件为主，相关人物往往具有担当、忠诚、奉献等高尚品格，二者在命运的交织中讲述着家国与共的感人故事。

再现历史史实是历史题材美术创作的主要内容，“在表现文化记忆、培育历史意识、维护中华民族文化统一性和连续性”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黄中羊创作的《郑成功收复台湾》选取郑成功收复台湾之战时，城外荷兰军向郑军投降的历史性时刻，正气凛然的郑成功与俯首称臣的荷兰军首领形成鲜明对比，既表现出民族英雄郑成功及其爱国将领的英雄气概，又展示出中国人民威武不屈的民族气节，激励着一代代中华儿女奋勇向前。

进入新时代，国家大力弘扬主旋律美术创作，紧跟时代步伐展现中国式现代化征程上的万千气象，成为历史题材美术创作的新风尚。郝廷东创作的《天和》紧扣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的伟大使命，描绘了中国航天员在中国空间站天和核心舱外作业的激动人心画面，在服务国家发展大局号召中，展现中国水彩画家的使命担当，用画笔记录下中国载人航天事业自立自强、创新超越的时代凯歌。

郝廷东《天和》纸本水彩 69cm×138cm 2022年

作为历史题材美术创作的外延，反映重大突发事件的作品早已成为储存社会记忆的重要方式，如抢险救灾的作品多致敬英雄，缅怀追思的作品多敬畏生命，铭记灾难的作品多砥砺前行。李冬冬创作的《守护者》描绘了危难发生之时，消防队员挺身而出抢救伤员的紧张场景，在英雄的“蓝”与炽热的“橙”的交相辉映下，消防队员动作敏捷、步伐坚韧，用实际行动践行着以生命守护生命的崇高誓言，表现出凡人之躯堪比神明的可歌可敬，歌颂了灾难面前敢于赴汤蹈火的国家救援力量。

李冬冬《守护者》纸本水彩 125cm×145cm 2023年

新时代中国水彩画家在历史题材创作中是勇于探索的。如果说，以往的历史题材美术创作是在铭记历史，那么新时代中国水彩画家的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就是在镌刻当下。他们以更加平民化的视角对历史题材创作展开思考，注重从时代的脉搏中捕捉具有重大价值和历史意义的事件，自觉扛起时代重任、人民重托，谱写新时代的华彩乐章。

二、从人文精神出发的现实题材创作

人文精神是现实主义题材创作的核心，从人文精神出发去观照现实中的个体最能折射出时代的变迁，展现人的精神向度。正所谓，个体命运往往最具普遍性和真实性，尤其是对精神世界的探寻和对灵魂的追问。换言之，从人文精神出发的现实题材水彩人物画创作，不仅是水彩画家对客观的现实生活的再现，还是水彩画家对自我或是他者在现实生活的推波助澜中流露出的思想情感和生活体悟，并在徘徊与往复中走向深邃的彼岸。

就具体创作而言，市井生活是中国水彩人物画家乐于描绘的生活场景之一，根据描绘对象的不同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对乡间集市热闹场面的表现。譬如何媛媛在所创作的作品《春社·九》中，通过宽阔的画幅和柔和的色调，以最大限度还原生活的温情之感——讨价还价的路边摊，熙熙攘攘的人群，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浓郁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呈现出衣食富足的小康生活和乡间集市一派红火热闹的景象。另一类是对城市街道景观的再现。譬如作品《潮·涌》中作者梁锋以巧妙的留白、洒脱的用笔，在寥寥数笔间勾勒出马路上行人被一道穿过城市商业街区高楼大厦的光猛烈照射的街头场景，整个街道也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表现出强烈的光影感和现代生活气息。尽管两幅作品描绘的场景不同，但都是艺术家对市井生活的真实写照，从中不难看出作者的思考。尽管所处的社会正从生产社会过渡到消费社会，消费早已成为当代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伴随着物质的极大丰富，经济的高速发展，原有的生活场景正随人们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生活方式。

何媛媛《春社·九》纸本水彩 105cm×140cm 2023年

梁峰《潮·涌》纸本水彩 62cm×100cm 2023年

与喧嚣的市井生活相对的是岁月静好的闲适。杨炳灿创作的《聚》和王珂、王飞宇合作的《西行记·和谐之城》都以“角落的风景”为切入点，展现对生命的思考。不同的是，杨炳灿选择聚焦乡村生活，作品描绘了茶余饭后村民们聚集在一起，拉拉家常，谈谈琐事的生动画面。画面上十余个人物，三三两两扎一堆，形成复杂的人物关系，各不相同的神态仿佛诉说着日常琐事，处处尽显忙碌而充实的生活状态。王珂、王飞宇合作的作品则更关注少数民族的生活状态，作品中耄耋老人沿墙而坐，静静观察着周边的变化，席间不曾有频繁的言语交流，为闲适的生活埋下注脚。

陆庆龙《团队》纸本水彩 165cm×150cm 2014年

马克思曾指出，现实中的人“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也就是说，人是具有社会属性的，这种社会属性体现在社会分配当中。从两幅作品所折射的社会关系来看，在杨炳灿的作品中看不到孩子父母的身影，只有逐渐年迈的老人拉扯着孩童，以此来隐喻背井离乡的打工人与空巢老人、留守儿童之间的社会性问题。王珂、王飞宇合作的作品中虽然只刻画了老人闲坐的场面，但落日黄昏终究掩盖不住生命的流逝与人生的迟暮。

在特定的生活场景之外，许多水彩画家把对日常生活的独特体悟寄托在现实生活的创作中，用定格瞬间的创作手法彰显独特的人文精神，并将这种对特定精神的表达看作宣扬价值主张的重要方式。长海的创作《牧歌》就将自己作为画面的主要人物形象，并以略带复杂的神情眺望着草原之外的远方；与此同时，作为牧马人，他所带领着的马儿却不务正业地将眼神瞥向观众，使画面充满了诙谐之感。

长海《牧歌》纸本水彩 100cm×150cm 2023年

作者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人与自然、未来生活等多方面思考的同时，也抒发着草原汉子在融入现代社会之后对曾经草原飞驰生活的怀念与渴望，作品更成为他勾连游牧文化精神指向的情感纽带。这种抒发特定精神的作品因其有着宽旷的自在性，而成为许多水彩画家游走在现实与乡土之中的精神之地。

从存在主义哲学观来看，生命的意义在于赋予意义，人生的快乐必须自己寻找，生活意趣和精神世界的丰盈都应内化于心。那么，外在的精神文化生活就成为滋养心灵的一味汤剂。孟宪德在作品《民间乐队》中通过萨克斯、手风琴、小提琴、架子鼓等乐器，塑造了一支有组织、有配合、有训练，且阵容豪华的民间乐队，并以略带夸张的手法对人物进行戏剧化处理，使画面充满了生活趣味，也昭示着他对大众文化生活中文化工业化以及西方霸权主义文化的批判，进而直抵对人内心深处精神世界的洞察。

孟宪德《民间乐队》纸本水彩

100cm×150cm 2023年

作为一种对个体日常生活进行想象性表达的话语媒介，从人文精神出发的现实题材创作往往以个人意识的觉醒展开对身边事物和周围世界的探索，从现实生活的独特体悟中去发现新的意义和价值。可以说，中国水彩画家在现实主义创作和人文精神的表达上有着多方面的实践和宝贵的创作经验，并随着社会发展而不断嬗变，语义也变得越发丰富。

三、从平凡真实出发的人物题材创作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的主体力量，英雄模范作为人民群众杰出的代表，引领着向上、向善的社会风气。讲好英雄模范故事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美术创作的优良传统，发挥了感染人、鼓舞人、凝聚人的重要作用。

战争年代的英雄在历经枪林弹雨后产生，和平时代的英雄则往往从身边小事中涌现。胡家辉创作的《抢修》没有宏大的叙事场面，却有着四两拨千斤的深意。作品中一名机修工正在修理着一辆装甲车，机修工的脸上早已布满岁月的痕迹，正如同他所修理的装甲车早已功勋卓越，不太明亮的修理间内只有人与车的相互陪伴，他们是大国工匠，更是和平年代的无名英雄。

胡家辉《抢修》纸本水彩 84cm×110cm 2022年

人物画在为英雄立像的同时，自然少不了为时代楷模立传。万阳创作的《致敬》生动刻画了中国水稻杂交之父袁隆平，作者没有选用袁隆平获得共和国勋章的高光时刻，也没有选用袁隆平在稻田中观察水稻生长情况的经典场景，而是选用了袁隆平在庭院闲坐的生活化场景，以小人物的视角来刻画大人物，无形中拉近了观众与大人物的距离，凸显了英雄人物也是一位真实可感的普通人的创作哲思。

英雄人物有英雄人物的崇高，劳动人民有劳动人民的伟大，正所谓平凡铸就非凡。中国水彩人物画家在向劳动人民致敬这一领域成果丰硕，如陆庆龙和周刚创作的农民工、矿工系列，表现出对农民工和矿工生存状态的社会关切。不仅如此，中国水彩画家紧跟时代步伐，与时俱进地对新就业形态的劳动者予以持续关注。

周刚《我的父亲我的兄弟》

纸本水彩 150cm×315cm 2020年

水彩画家鲁波敏锐地察觉到日益庞大的新业态劳动者，在《“你”是我的眼》创作中，他生动刻画了上门、投递、查验三种不同工作时态的快递员形象，并通过三联拼版的形式强化图式风格，在为新时代兢兢业业的劳动者画像的同时，力图从不同人物职业或隐含的事件中引申出作品所处的时代背景和人文风貌，挖掘平凡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从而引起观众在情感上的共通，展现社会发展带来的新现象、新思考，凸显服务他人、奉献社会的时代精神。

鲁波《“你”是我的眼》纸本水彩

90cm×120cm 2019年

劳动人民是国家形象和民族文化的表征，塑造劳动人民形象是人民叙事的永恒主题。在表现现代社会劳动者辛勤工作之余，柳毅以作品《黄河的微笑》来展现着劳动者勤劳质朴、坚韧乐观。作品虽是一幅陕北劳动人民肖像，但他通过精湛的技艺将人物的精气神生动地表现出来，再加上略带写意的人物身体处理，为作品增添了中国传统意象美学特征，使观者很难不透过人物神情与之产生共情，劳动人民所固有的那份辛劳在浪漫主义手法的转换下变得乐观、坚韧，平凡而伟大。

无论是大国工匠、时代楷模，还是劳动人民，他们身上都蕴含着对人民群众的真挚之情。正是这份人民情怀使他们在平凡中孕育伟大，在伟大中诠释生命的价值，与民族共频，与时代共振，反映新时代英雄品格，并深深打动中国水彩画家为之画像，为之颂扬。

源于人民、为了人民、属于人民，是社会主义文艺的根本立场，也是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发展的动力所在。从家国情怀出发的历史题材、从人文精神出发的现实题材以及从平凡真挚出发的人物题材创作，成为中国水彩人物画家“人民叙事”的三大范式。历史的、恢宏的、重大的场景书写了历史题材的大气磅礴，对消费主义的思考、对生命的追问、对乡土的感怀，以及对大众生活的洞察，是平民视角在现实主义文化立场和价值取向争夺中的一场胜利，最终在浪漫化、诗意化的表达中连接起英雄、楷模乃至劳动人民对时代、现实和生活的理解与认知，并在平凡的生活中构建起崇高的人民史诗。（注释从略详参纸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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