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30话。
【前情提要】
20xx年，全球肉类产量降低，肉类成为奢侈食物。孙白糖和账面破产的商人王巧合想要联手干翻A集团。当银行开始雪中讨债，孙白糖的未婚妻南溺水去总行表演了一场神迹，得到了银行方面的表态支持。系铃人把握机会，逼迫A集团停止调查孙白糖。于是A集团终于发动了正面商业攻势，一种谜之高肉纤维食品开始冲击低端肉类市场。
|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肉与骨的先知
三十 牛奶太甜，豆浆太咸
全文约52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据说，只有捕食者才喜欢生成伪装色，老虎的斑纹，灰狼的毛色，都是能让他们隐藏在日常的狩猎环境中。当一个人学会隐藏自己的真相的时候，他就是个有点可怕的人了。而一个经常性要隐藏自我的人，甚至很难获得同伴的信任。周小粥已经习惯了不被信任，他只是努力表现出“盗火者的职业感”——我不一定永远是你的朋友，但是，我在和你合作的时候，会帮你达成目的。“如果你们肯接受我，我是有一份见面礼的。”周小粥抬起头来，在一秒钟之内，就分辨出了对方几个人中，谁是说话好使的人。“哎！我才是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啊！你应该对着我说啊！”王巧合马上不高兴了。车进三提醒王巧合，“不，理论上来说，如果孙白糖和南工结婚的话，他们两个人共持的股份总量是高过你的……”“啊！”王巧合吓得后背满是冷汗，原来，这才是南溺水说要和孙白糖政治联姻的真相！“放心吧，巧爷，你永远是公司经营的首席，我承诺过你，我要的科研的数据。只要你乖一点，我是不会欺负你的。”南溺水笑着对王巧合说，然后，接过周小粥的话头，“你的见面礼是什么？”，“我查到了高肉纤维的真正制造公司，现在市面上能查到的那些高肉纤维香肠以及其他衍生产品的公司，都是‘灌装商’而已，真正有能力制作高肉纤维的那家公司，是隐形的，是你们在常规渠道，无法从那些加工公司的进货渠道中查出来的。”周小粥露出一种情报工作者的隐秘者的神情。“查出来又能如何？你觉得我们会想要去摧毁对方的工厂吗？拜托，我们不是生活在爱迪生的时代了，我们是生活在……”王巧合说到这里，卡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大瘟疫后的时代，人们已经逐渐习惯了与不时突发的大范围流行病共处，那些在食物富足时代中成长起来的几代人，也学会了忍耐，不得不习惯了这个肉类食物缺乏的时代。“无论哪个时代，我们都是想要了解对手的底牌的，无论是商战还是魔术师对决，能偷到对方的秘密，总是充满吸引力的！让人心跳加速的！”南溺水在表现人类与科学家的黑暗面的时候，总是特别坦诚，毫不虚伪做作。南溺水转头对王巧合说，“我想，你大概也是知道的，六龙都在刺探彼此的底牌和情报，你的公司是通过情报网和关系人之间去了解其他公司。我们之中，有人是直接在对手公司派了卧底的。”王巧合一愣，“派卧底，不至于吧，虽然人造肉这行，以后会有巨大的利润，但是，也不至于到需要派商业间谍卧底的程度吧……”“其实不至于，但是，当人在一个棋盘上的时候，这个小小棋盘，就比整个世界都大。两家公司如果有了竞争意识，那斗起来就几乎没底线了。而且，也有一些手下，天生就有做特工的自我期待，深入敌营，忠心耿耿，这样的感觉，非常英雄主义。”车进三很少见地说起了浪漫主义。“所以，其实，你就在我的公司派了卧底？”王巧合皱眉，心说，你们都玩得太狠了！“无所谓了，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公司了。”车进三露出劳动工作者的质朴笑容。孙白糖连忙出来打圆场，“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他对周小粥说，“你也坐到会议桌边上吧，我们先好好谈谈，你自己也知道，这些低头服软的表面功夫，不如真正的情报价值有用。”周小粥慢慢起身，在会议桌前坐下，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接受他了，这些人比他预想的还要简单一些。他反而担心，在最初接受的刁难不够多，反而难以真正赢得对方的信任。丧家犬对于安全感的最大渴望，就是可以重新给人做狗。对于1990年以后出生的很多人来说，如果他们上学时稍微努力一点，在他们今后的人生中，就很少有机会进入工厂了。他们大多数的时间生活在写字楼之中，他们从事案头工作，远离实物的生产，他们甚至不知道大型车间里面的味道。他们之中，许多人会觉得自己比自己的父母辈的人要更聪明，才能在写字间工作。他们并不明白，他们只是从厂区搬出来的文职人员而已，他们依然是和工厂联系在一起的。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实体产业受冲击的时候，那些写字楼里的白领，也是要头疼的。大型车间的味道，是一种“湿度”的味道，不同类型的车间里，最主要的味道差别是“湿度”。正规的车间里都有高挑和宽敞的空间，空气流通感特别好，只是根据不同的生产类型，产生的湿度感不同，湿度仿佛成了一种味道。孙白糖穿着全封闭性一体工作套装，工作服的面部区域分为两部分，眼部区域是透明宽目镜，口鼻区是过滤口罩装置。这样的工装，在其他工厂也许是为了防止吸入车间内产生的灰尘或者味道。而在这个厂区，其实是防止工人把一些不安全的病菌直接传给生产品。孙白糖此刻不得不佩服周小粥的手段，他看着这个车间的规模，巨大的厂房空间不说，车间内还有一个巨大的如同游泳池的水槽系统。在孙白糖身边的南溺水，轻轻用胳膊肘撞了撞孙白糖，同时，用定向语音传导系统和孙白糖通话，“这个高肉纤维的执行者也是个厉害角色啊，从A集团决定打击咱们，到高肉纤维产品上市，竟然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是啊，这家伙的脑子也真是奇怪，如果让我们直接去猜测，这家高肉纤维的制作公司会如果建立快速生产线的，我们是绝对猜不到会是这样做的。竟然是把造纸厂改造了一下，就能生产高肉纤维！”孙白糖也确实没有想到，造纸和造肉如此相似，巨大的水槽，纸浆和豆浆，纤维成型工艺……是什么样的脑子，能把这两个系统跳跃连接到一起？原本应该是制作纸浆的机槽中，现在都是高浓度豆浆，在下一个车间系统，在豆腐点化环节与高压喷丝系统结合，通过纳米技术，制作出高强度豆腐纤维。车间里能闻到那种高浓度的豆浆的味道，整个车间的空气仿佛都比外面的空气要粘稠，数十名穿着橘黄色工作服的工人，在他们工作服外面，仿佛也挂上了一层白色豆粉。当周小粥说出了高肉纤维的制作公司，其实是家纸浆公司之后，好奇心爆炸的南溺水就要去去厂区看看。“我不要看视频！我也不用看图纸技术资料演示，我要去车间看看！”南溺水当时在会议室里少见的大声说话，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是个难题。然而，周小粥确实办到了，还带上了孙白糖，因为车进三打趣说，“都说，旅行可以让情侣更了解。既然你们想要结婚，不如一起去当回特工吧，培养一下共进退的感觉。”所有潜入工作，在最初预想的时候，都似乎很艰难，而执行的时候，也往往是从匪夷所思的角度突破。周小粥带着孙白糖和南溺水，首先，他们去见了车间主任的老婆，一个热爱打麻将的成都女人，她在牌桌上有输有赢，但是，欠了一个巨大的人情，而这个人情，被周小粥买了下来。“说好的只是去参观哦，什么也不能做哦，你们可要讲良心啊，要是害得我老公丢了工作，我是会去你们家门口上吊的。就算是变成了鬼，天天在你们家卧室的上面掉麻将牌，让你们永不安宁。”麻将女战士如此叮嘱他们。好在是这件公司的工作服是全封闭式的，所以，车间主任倒是也并不难办，只是又叮嘱他们一遍，“好奇归好奇，反正车间里普通工人那么多，也不差多让你们三个看看喽，就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我是不会在车间里给你们带路的。”“放心吧，整个车间的操作流程和技术资料，我都有，我只是好奇，想现场看看，造纸厂是如何造肉的。”南溺水对着车间主任笑了笑，展现出了一个女大学生一样的坦诚笑容。周小粥是知道制作流程的，他带着南溺水和孙白糖，按照工作流水线的正方向前进。这家原本注册为造纸厂的工厂，厂区内并不直接生产豆浆，豆浆都是从其他供应商那里采购的。估计是因为紧急改造上马，还来不及建设，估计再过几个月，就能完成厂区内的豆浆生产车间。孙白糖看着那比一个游泳池都要大的搅拌槽，知道这还只是一条生成线的配置，据说，这家厂就有六条生产线，生产出来的高肉纤维，才能够供应周围的肉类“灌装商”的需求。在其他几个都市经济圈区域内，还有几家同样是造纸工厂改造的高肉纤维供应中心。孙白糖觉得，这样的工业化食物生产，其实挺好的，味道统一，质量可控，食品安全系统的监督也容易得多。虽然孙白糖自己在开咖啡馆的时候，也知道手制咖啡的价格更高，但是，说实话，他自己其实是个工业党，他喜欢大批量生产的产品，他觉得那是一种技术与合作精神的体现。“是不是有一天，我们的液态肉生产系统，也能有这种规模？”孙白糖开始畅想明天。“如果，我们真的能活到那一天的时候再说吧……A集团真是卧虎藏龙啊……他们认真起来，真是可怕。我猜测，他们早就有了这个高肉纤维生产计划，只是，也许是出于利润考虑，在他们选择利润更高的活体肉项目后，这个项目的小组就被解散了。而他们为了冲击我们重启这个项目后，这些人在被重新召集之后，半个月之内就完成了产品生成，这个团队，值得见见。”南溺水说了一大通，几乎没有停顿。孙白糖对于南溺水这种，看到有用的人，挖过来再说的想法，真的是很佩服的。也许，这就是天生有人格魅力的人才能习惯的思维方式，他们总是坚信自己能取得别人的信任与追随。而我们大多数凡夫俗子才甚至，别人都是宇宙中心的，是很难把他们纳入自己的星系的。两个人通过定向通话系统，在工作服内部发声和聊天，在车间里巨大的机械运转声音下，外面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我们是接着去下一个车间，还是去这个车间的观察区，从上面的区域看看整个调制槽里的豆浆初加工情况。”周小粥在定向通话系统的公共领域同时向两人发问。三个人一起上去到了位于调制槽边上的细长的环形观察区域，在这里，能清楚看到整个调制槽，一个巨大的豆浆之海。调制槽上方有加装巨大的透明顶盖，显然，这是在把这里改造成食品加工区域之后配置的。“这个巨大玻璃盖技术的制作水平很高啊，直接做成全封闭的不锈钢结构更简单吧？”孙白糖忍不住问。“唉，说出来也许你不信，在工业制造领域，也是有玄学的，有一些步骤几乎就是在向手工生成时代致敬。如果把这个豆浆粗加工阶段完全封闭作业，那些豆浆可能就感觉不到流动的空气了……虽然加了透明顶盖之后，也感觉不到了……”南溺水半是开玩笑地回答。忽然，一个声音侵入了他们的对话系统，“部分是玄学吧，便于肉眼观察也很重要，虽然槽内内置的各种数据采集装置，能了解整个槽内的熟成情况，但是，我就是喜欢用肉眼看。”“糟糕……看来，这个车间，也是对所有的音频系统进行了阻截式监测……”周小粥知道自己又犯错了。“听你的口气，你就是这里的技术管理者了？要不要见面聊聊？”南溺水倒是很平静，毕竟，只是偷偷进厂参观，如果被抓住了，最多是被赶出去，然后，成为业内的一个笑话。被抓住了，也不会死，只是会被羞辱。“我正在走过来，你们站在那里不要动。”那个声音接着传了过来。三个人扭头向各个方向看了看，看到了一个穿着的工作服都跟大家不同的工作人员，正在从观察区的一端走过来。那个人穿着蓝色的防护服，只不过，头部是全透明头盔，看起来就像是个宇航员。他走到三个人的面前，孙白糖能透过他的头盔，看到他的样子。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脸有点长，留着小八字胡，发型也是模仿好莱坞复古风格。“这里是高技术保护区，不止有音频信息监测系统，还有人脸和人体动态识别系统，不要以为穿着防护服，就能隐藏自己，在全数据库的后期系统支持下，这个监控系统，能在三十秒内，查出所有进入这个区域的人的个人信息。南溺水工程师，神秘人孙白糖，还有，叛逃者周小粥。”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平静，毫无感情起伏。“无名之辈，没有名气，比较方便在幕后做事。承蒙您看得起，我们这个一度被放弃的小组，确实得到了重新上台的机会。我的名字叫白守时，其实，是你的师弟。”白守时做了自我介绍。“技术上并不复杂，有了纳米级别的高压合成喷丝技术，豆腐变成批量工业化生产的素肉，就不是什么难题了，甚至理论上来说，豆腐纤维制作的服装是可以媲美纯棉的，那是另一个应用了，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冲刷低端肉类市场。”白守时似乎很友善。“所以，你会让我们安全离开，而且，不会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不会让我们沦为业界笑柄？”周小粥试探着问，“因为，你也是间接欠了我们无中生肉公司一个人情，没有我们搅局，你就没有这个出山的机会？”“你不要偷换概念，我不欠你们的人情，我只是很仰慕南师姐，既然有幸能面对面，自然要聊一聊了。”“可惜你来晚了，我已经订婚了，这是我的未婚夫，卖肉夹馍的孙白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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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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