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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街的死与生 | 周末

2017-07-15 正在 三辉图书



按:一周一度的“三辉周末”又来了。“周末”是三辉编辑部喝喝水聊聊天的地方,三辉编辑们轮流主持,想说什么说什么。本周主持人是三辉文稿编辑、影评小王子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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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街的死与生

文 / 正在

来自 / 三辉编辑部 

最近上映的影片《绝世高手》把一条以“堕落”为名的街道重新放到了人们面前。虽然这条“堕落街”已经很难引起讨论,但至少有人在拍“美食”(不管是真美还是假美)题材时会想到用它作为原型,说明“堕落街”没完全被人遗忘。

《绝世高手》中的堕落街一隅。即便在剧情中被安排成“高档饭馆”的反面,这里的堕落街仍比真实的干净太多

鉴于影片的导演卢正雨是湖南人,而长沙堕落街是全国仅有的几条被冠以“堕落”之名的小巷中最有名的一个,姑且就默认影片是在纪念长沙大学城湘江畔的堕落街吧。但即便是这条“有名的”堕落街,如今也没有名气了,因为早在2008年,这条已改名为“麓山商业文明街”的小道就被拆除,在一片叹息中,被结束了生命。

这样的小街,在这里的命运从来如此:要么被拆除,要么被“规范化”成牌匾大小一致、颜色一致、所售货品全国一致的“通用一条街”。结局既已注定,那不如来看看它的开始。

据百度百科所说,长沙的堕落街原称牌楼口,

1994年的时候只是一条通向湘江边的路,路两边是水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1995年开始,一些有经济头脑的大学生开始开网吧(实际上是游戏吧,联网玩Doom 2和C&C 2),随后当地农民跟着学,开卡拉OK,录像厅,舞厅,桌球室,最多的是餐馆。

长沙河西大学城地图,标记4的位置为堕落街原址,左边大片绿色为岳麓山,右边蓝色为湘江

堕落街原址近看地图 

有人笑称,90年代末和21世纪头几年入学长沙大学城(中南大学、湖南大学、湖南师范大学)的女学生会在大一的下学期从自己的父亲那里得到一条忠告:不要去堕落街。于是,或许这样一段对话会就此产生:

父: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

女:知道了,爸。

父:你知道堕落街吗?

女:知道啊。

父:那个地方不准去!

女:我知道了。

奈何,彼时三校(主要是湖大和湖师大)的大学生,几乎无人不去堕落街,因为在那里,你能找到比学校食堂价格更低、花样更多的饭菜。当然还有网吧和网吧,卡拉OK和卡拉OK,还有小旅馆。对于21世纪头几年的大学生来说,这怕是休闲与恋爱必备项了。而且,这地方就在校门口不远处。

这样说总是不细致。本人2007年在长沙某高校入学,但高校不在大学城,在堕落街仅剩的一年寿命中,我只光顾了两次,那时已有了萧条之色,街边店铺有一些已经关闭,但剩下的商店从感觉上仍覆盖了吃喝玩乐,外加衣住的需求。除了临街的实体店,还有不少推着三轮车或其他工具的商贩,占据了一些街道空间。我的观察模糊,所以不如引用有心者的话语:

就在湖南师范大学理学院门口是堕落街的入口,入口处立着一牌坊“商业文明街”,从这边往里走,口味虾,口味蛇,常德牛肉粉,四川火锅,重庆麻辣烫,臭豆腐,煲仔饭,拉面,刀削面,永州血鸭,永州喝螺等等长沙口味、非长沙口味应有尽有。

不但有得吃,还有得玩,网吧、溜冰城、投影厅,电视休闲吧,茶座,卡拉OK厅,台球厅,的厅、舞厅,还有可以洗鸳鸯浴的浴室,更有让你感受飞流直下的桃子湖。(《重返堕落街》,新浪博客@爱吃猪脚的小神仙)

湘菜多放油盐,即便是辣椒,也多是过油或水浸的,做出来的食物多油腻。堕落街本来就是众人堆出来的小巷,排水排污系统即便存在,也是简陋不堪的,难以保证街面的干净,于是与长沙不少的小巷一样,堕落街给人的感觉也是油油腻腻、不怎么干净。

堕落街曾经的一些街景(图片来自新浪博客@爱吃猪脚的小神仙)

关于“堕落”之名的由来,百度百科也有所介绍:

1998年,中国青年报驻长沙记者站一个记者罗旭辉,其女友是湖南大学的一个成教生,因学习成绩不好和经常犯一些鸡毛蒜皮的校规被学校处分(那时候学校管得比较严,不按时就寝都可能严重警告,打扑克用香烟做赌注甚至会被留校察看!),所以采写了一篇通讯《湖南大学有条堕落街》,有意对牌楼口的情况进行了编造(1998年10月23日),随后湖南大学校领导与中国青年报社进行了交涉,到1998年10月28日,中国青年报在头版发布了对湖南大学的道歉声明,同时开除了采写通讯的记者。

这篇文章至今还可以通过搜索引擎找到,里面也着重讲了男女学生在堕落街同居的现象。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惹怒了湖大领导的,恐怕不是指出有这么一条毫无规章制度的小道之存在,而是公然给它安上了一个“堕落”的名称。彼时,“堕落”还没完全“进化”到“中午食堂油水太少,晚饭我们去外边餐厅堕落堕落吧”中的意思,“堕落”仍多被理解为道德与品行的失误,所谓“伤风败俗”,于是这篇报道在湖大领导眼前展开的一幅场景怕是有些辣眼睛的:“堕落街”,是有风尘女子呢,还是说我校学生自己不检点滥交呢?

前面虚构的父女间的对话,恐怕也是对“堕落”一词的理解各有偏重。

贰零零几年的长沙,事情还没那么规范,外来的大学生常去的三大地点都是杂乱而具隐患的:买书的地方——逛得找不着北的定王台书市;买生活用品和小玩意儿的地方——逛得不仅找不着北,还可能连出口都找不到的下河街小商品市场(因为该市场在某幢大厦类似负一楼的地方,出口只有一个,紧挨着橘子洲大桥的引桥);吃喝玩乐的地方——离大学城近的就是堕落街了,想“高端”一点得坐公交渡江去黄兴路步行街一线。这三个地方,几乎都有“顽疾”,电线乱搭,商铺密度极高,有些矮小封闭,一旦发生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相比而言,露天的堕落街怕是最“安全”的了,至少逃跑起来更具操作性。

堕落街原址出入口的现状(右边的小巷),从桃子湖路看,截取自百度地图(照片拍摄于2016年6月5日)

堕落街原址出入口的现状,从牌楼路看,截取自百度地图(照片拍摄于2016年6月5日)

至于堕落街的消亡历史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也有个定论。按照湖南大学学通社的一篇文章指出,在2003年,配合长沙市政府对岳麓山风景名胜区的改造工程,湖南大学就已经在名义上收回了牌楼口的地皮作为该校的产业,但直到2008年才

进行彻底的改造,2009年,整个牌楼口(所谓的“堕落街”)完全被拆除,一边成了研究生楼,一边成了绿化带。《“堕落街”之起落》,见湖南大学报新浪博客@湖南大学报

这个注定的历程名义上起自2003年,也就是堕落街“正式”被命名的仅仅5年后,实际的拆除过程起自2008年,也就是命名的10年后。十几年的时间看上去很短,但能给十几届大学生(包括本硕博)带来一个共同的回忆地点,甚至参与身份构建,比如他们会说:

我一闭上眼,堕落街的热闹便可感受,可以从桃子湖8号一口冰凉的水井打水,洗掉忙碌的灰尘,可以将感情热烈而直接地宣泄在晚风KTV,可以听到桃子湖的风,从西边吹到东,这里流淌着青春、梦想,还有怀念。(《“堕落街”之起落》)

这里是他们作为“湖大学生”“曾经的青年”“有理想的人”经历过的地方,构成了一种共识。只是在日益规范化的长沙,对现在的大学城学生来说,他们需要找另一种替代品来承担这一功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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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蟹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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