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三十五）| 长篇科幻连载
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35话。
【前情提要】
大瘟疫后时代，肉类成为奢侈食物。在绝境中六龙联合重组无中生肉有限公司，南溺水展示神迹，争取到了银行方面的支持。A集团终于发动了正面商业攻势，启动大乱炖基金扶持计划，南溺水亲眼看到了能生产高肉纤维的“造纸厂”，人造肉战争的路线之争更复杂了。
作
者
简
介
肉与骨的先知
三十五 肉食者与食肉者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上过小学的人都知道井底之蛙这个称呼是种嘲讽，可是，亲爱的，谁又不是井底之蛙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井口和天空，你知道的世界，只是你看到过的。
第一次来到餐饮用品批发市场的王巧合，觉得自己真的是不了解这个世界啊。
王巧合是生在互联网兴起的一代，他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用A集团的聊天软件，用A集团的网上购物平台，用A集团的搜索引擎。在王巧合的记忆里和印象里，所有的商务早就都已经电商化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还有这么巨大的实体批发市场存在？
十八里店宏图餐饮用品批发市场，占地一平方公里，宛如一个小区规模的大迷宫，市场内部既有三五层的简易小楼，又有高举架的钢架聚合结构仓买，各种店面大小不等的排挡林立，这里的人说话的口音也是天南地北，广东话，湖南话，客家话，甚至还有泰国口音的普通话……
王巧合跟着周小粥进入市场的一瞬间，就觉得气味仿佛是有体积的动物，在四处游走，一瞬间，有浓烈的醋味从自己身后窜过，往前走了几步，又有一股海鲜即将变质的临界味道在自己的耳边低语，往北转弯，我在等你……快来吃我！
在市场外面的时候，看着这个被高墙包裹着的大院子，还仿佛觉得这里是现实中的一部分。进入到市场里面，忽然就觉得自己进入了荒诞现实主义。
“很震撼吧，我当年第一次进入这个招牌的市场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那时候，这个市场还在东五环外，现在，已经搬到南八环了。原来的市场旧址，现在是文创中心了，许多舞蹈工作室，视频工厂都在那里。”周小粥嘴上叼着一根烟，烟没有点着，只是微妙地黏在嘴唇上，不影响说话，也不会掉下来，这是老烟枪的技巧体现。
“现在批发价格不都是透明的吗？大家不能直接网上订货吗？难道没有电商吃下这块市场吗？”王巧合还是不能理解，他一直以为现代化已经很普及了，他印象里，普通小区里都没有杂牌私营小店了，基本都是各电商旗下的加盟便利店，有统一的物流配送，重后台服务。
“王总，如果世界可以按照理智去运转，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成立地球联合国共同体了，而且所有的科学家合作开发出超空间跳跃宇航飞船了。”周小粥调侃他。
“唉……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个知味师很难找到了，这里的信息根本没有规范化，恐怕这里还有人使用现金吧？”王巧合进入市场之后，几乎就没有移动，只是站在市场大门内侧的一家店面前，躲让着呼啸而过的各种交通工具，在城市里早已绝迹的人力三轮车，电动三轮车，甚至还有马车！当然，拉车的已经不是马了，而是摩托车……王巧合觉得自己好像踏入了时光机器，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时代……王巧合知道一件事，如果正常人发明了时间机器，一定会去未来，而不是回到过去。
“情况恐怕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我原本以为，南溺水想找到的那个提供调肉配方的知味师，是个职业掮客，会利用各种技巧隐藏自己。但是，经过更深入的调查……我发觉并不是这样，他不是个职业商贩，反而可能是个大神……”周小粥皱着眉头，他最近总是皱眉，因为他最近总是失手。
“什么大神？”王巧合分到了寻找知味师的任务，南溺水则去说服白守时和她去南方，王巧合以为自己的任务会比较简单，毕竟，寻找知味师实际上是周小粥的活儿。
“要看他们生活在哪个城市啊，森河大神，车公庄大神，各种边缘地区的边缘人，他们不追求进阶，只是满足于活着，在城市最外围，最廉价的地方，干一天的零工，休息一个星期，有人去网吧玩游戏，有人去梦咖做梦，也有人去虚境过第二人生，反正，他们是游离于现实边缘的人。”周小粥追查到的情报极限根源，就是白守时旗下的调味实验室的一个实习生，没错，那个配方是实习生在这个餐饮用品批发市场买来的……还是跟一个路人，而实习生是为了完成上司摊派给他的任务，实验室政治也是很有趣的领域。
这个最终根源似乎具体了，却更加虚无了，要在这给每日的客流量超过两十万人的批发市场里，找到一个没有店面的路人……没有任何现代科技系统能帮上忙。
只能大海捞针，深海寻人，从森林里找到一棵树。
“我们真的能在这里再次找到那个随便卖配方的人吗？”王巧合觉得味道越来越混杂了，在五分钟之内，在这个大市场里，他似乎闻到了这一辈子闻到过的所有味道。
“我们分头找吧，大门左边这片，我负责，你负责大门右边这片，就是四处打听就好，也许，那个知味师还会在这里卖配方。那些除了白守时的高肉纤维工厂之外的商家，也许，也是从这个途径得到的配方。”周小粥提议，其实，周小粥可以带自己的调查员来帮忙，但是，他一想到那些人对于A集团的态度那么谄媚，他就不想把这给情报透漏给他们了。
周小粥甚至觉得带车进三过来帮忙都好过带着王巧合，但是，王巧合自告奋勇要来……
“大门右边这片……”王巧合看着大门右边这片的乱局，很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但是，现在也没有退路了啊……“好，也就是半平方公里，比一个大型商场的营业面积大不了多少……我逛！”
“如果迷路了，就打电话给我。”周小粥叮嘱他，“小心，这里小偷很多的，别被偷了钱包手机，心和肾……”
王巧合沿着路口顺序，从市场内侧的第一个路口开始逛了起来，首先，第一目标是寻找调味用品商店，顺便看看肉类商品档口，不止是问店员，也要留意那些在街上闲着乱逛的人。
那些乱逛的人，和来上货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更悠闲一些，他们的目光盯着的是人，而不是各档口的货物和水牌。
“有肉味调味包吗？给人造肉用的？不要肉味剂，那种化学品不好使，我要更天然的……”
“有用天然调味品调出肉味的调料吗？”
一遍又一遍地问，问了三十多家，王巧合就觉得有点口干，还是网上购物省事啊……要是能面对面打字对话会不会好一点，说出来的话，为什么不能直接复制粘贴出来？也许，这也是一个潜在市场吧……
“小哥，来瓶水吧！冰水哦！5元。”一个在食品批发市场里走街卖水的中年男子，对王巧合发来了问候，
王巧合看着这个卖水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很合身的西装，拖着一个改装的行李箱，看起了就像一个在机场里准备出差的上班族，干净，职业，面带营业性微笑，和这个野生环境有点格格不入。
也许可以和他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神？王巧合想起了侦探小说的套路。
“老板，有冰可乐吗？”
“有的，也是5块，铁听的。”
“来两听。”
穿西装的小贩从改装的行李箱里拿出两听可乐给王巧合，还送了个小牛皮纸袋，是非常绅士的喝法习惯。
“老板，打听个事儿，这附近有什么大神聚集地吗？我想找个懂调味配方的人。”
“您别开玩笑了，要是懂得调味这么赚钱的本事，何必去做大神啊。这附近再向南五公里，有个工业区，那边有个大神街，都是容纳那些停住了的年轻人的。如果你觉得可能存在那么不爱惜自己的人，你就去看看吧。”
“您以前是做什么的？”
“程序员，今年35岁了……”穿西服的小贩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摇摇头，就又去寻找他的下一个客户了。
王巧合握着牛皮纸袋里的可乐，拉开拉环，喝了一大口，感觉好舒服，然后，他就觉得饿了……好想吃东西啊，虽然明明是吃过了早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市场里才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觉得饿了。
这里到处都是食物，但是，却没有王巧合想吃的热腾腾的大米饭。王巧合只好在向下一个老板询问肉味调味料的时候，顺便问了句，“这附近有能吃到米饭的小饭馆吗？”
“老弟，你这是第一次来市场吧，我跟你说，刚来的人都会觉得饿，待久了，就啥也吃不下去了，吃啥都不香。你从市场后门出去，市场后面有一条街都是吃饭的，啥价位都有，对了，我跟你说啊，那种只有白板招牌，没有灯箱招牌的店，你就不要进去了，那种白板店，都是吃盒饭的，是那些大神们吃饭的店，东西便宜，但是不好吃。还是有灯箱招牌的店好吃，要是还敢挂幌子的，那就是请顾客吃饭的高级馆子了……”老板是个东北人，可热情了。
“从这里走过去，有什么近路吗？”王巧合看着密密麻麻的店铺和那些紧凑的小路。
“老弟，看你这身衣服，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人，叫个骑手吧，把你送过去吃饭，五块钱就行。”
“好，那麻烦你帮我叫一个。”
“老弟，我也兼职送货骑手～”老板说着，从摊位里走出来，拎着个折叠自行车，展开自行车，骑了上去，然后对王巧合说，“老弟，坐后座上，五分钟给你送到。”
王巧合坐在后座上，忍不住想笑，他觉得从进入这个市场的门开始，就进入了另一个时代，一个不那么高科技的时代。
老板骑着自行车，不断按车铃，路上的人纷纷让开，也没有人抱怨，好像这是这里的常态。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这个市场里的景色，和步行时完全不同，好像自己跳出了画外，成了这片景色的观众。
来上货的人，表情各不相同，有人悠闲，有人紧张，也有少数像王巧合一样的人，眼里满是迷茫与好奇。
真的不到五分钟，老板就把王巧合送到了后街，扫码付款，顺便加了联系方式。
老板叮嘱王巧合，“这里其实挺乱的，在市场里面，人都在档口里，还有所顾虑，这里的人都没根没溜的，惹事就跑，你可小心点。”
“放心吧，我就是想吃个刚出锅的蛋炒饭，连酒都不喝，不会有事的。”
王巧合按照档口老板的建议，选了一家白板饭馆，他还是想去看看那些所谓的大神是什么样子。
这条街确实有点乱，白板饭馆和灯箱饭馆不是泾渭分明地各在一片区域，而是彼此交错的，可能两家灯箱饭馆之间就是一家面积更大的白板饭馆。
白巧合选了一家面积比较大的白板饭馆，招牌上写着“江湖夜雨”，想来，这个老板可能是有点情怀，不想赚钱吧。
走进白板饭馆江湖夜雨，就能感觉到风好大，饭馆的门窗都开着，里面的五个方位，各有一个摇头大电风扇在不停吹风。
“天气有那么热吗？”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自己的鼻子解释了，饭馆里除了油烟味，还有一股浓重的汗味……
江湖夜雨里面的座椅都很简朴，但是结实，长条桌长条凳，坐在餐厅里吃饭的人各个年龄段都有，穿着的衣服各异，但是发型都不怎么样。柜台边上就是一排打餐锅，锅里热气腾腾。
水牌上写着很清楚，一饭一菜5元，两肉一菜8元，三肉一菜10元，米饭可以加一次。
柜台里收银的老板娘留着娃娃头，看起来确实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王巧合走过去，“老板，我要两肉一菜，谢谢。”
饭馆里，根本没有人多看王巧合一眼，王巧合认真一想，也许，许多大神刚来的时候，也就是自己这个样子，慢慢得大家就都一样了。
他拿起食堂餐盘去打餐，打菜的师傅是个胖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给他打的米饭不多，似乎刚好是王巧合日常的饭量，王巧合选了咕噜肉和锅包肉还有小白菜，一块锅包肉，三粒咕噜肉，三条小白菜，师傅还给浇了一勺鸡蛋番茄汁。
王巧合拿着托盘找了个空位坐下，所谓的空位，就是一个空位，边上的位置还是坐着人的，一个看起了也快三十的年轻人，王巧合是要和他坐同一条长椅。
王巧合坐下后，跟对方友好地点点头，想了想，把自己还没喝的那听冰可乐拿了出来，递给对方，“你好，来个可乐？”
那个年轻人扭头看看他，想了两秒钟，接过可乐，“谢谢，你想打听什么？”
“不打听什么，刚好同桌。”王巧合笑了笑，坐下了吃饭，锅包肉有点凉了，还是能尝出包衣很薄，手艺不错，咕噜肉的浇汁也很好，里面的仿肉的味道也很好。
“他家的菜，最近比以前好吃了。”同桌的年轻人似乎看出来了王巧合对菜品赞许的表情，就搭了一句话。
“是因为最近的高纤维肉多了吧？”王巧合随意回了一句，“毕竟，有肉了，肯定会更香啊。”王巧合与年轻人随意闲谈了起来，年轻人从最近半年的菜码变化说起，又说到了附近便利店的收银员女孩真漂亮，说起了自己原本也是上大学的，说起了……一开始说，他就停不下来了，毕竟，打游戏的时候，是不会谈人生的。
王巧合边吃饭，边听着年轻人说话，他忽然有点理解，那个老板娘为什么会在这个位置开一家白板餐馆了。
一个时代能比上一个时代进步多少？
总是有底层的人存在，他们或者是因为出身，或者是因为人生际遇，一个社会的底线，不就是在于那些不够标准线收入以下的人，该如何生活吗？
王巧合忽然有点想对白守时说声谢谢，也许，白守时更了解这些不是活在城市商业圈里的人吧？
这时，手机响了，是周小粥，王巧合接听，先问了一句，“你找到了吗？”
“我被人扣住了，你快走……”
（未完待续）
微信扰乱了推送的时间线。欢迎评论、点击在看、转发到朋友圈支持我们！
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截图
戳下列链接，阅读康尽欢的其他代表作品：
东北爱情故事：“我想给你整个冬天”“那你整呗” | 科幻春晚
肉与骨的先知 | 长篇连载
点击「阅读原文」，为你喜欢的7月小说投票
点「赞」和「在看」↓↓↓
这样你就不会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