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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林:鲁奖诗人的“屎尿体”和“口水诗”

唐小林 文学自由谈 2022-08-21

在当代诗坛,“重口味”诗歌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市场,书写屎尿似乎已成一种时尚。某些“砖家”、教授甚至将“屎尿体”抬高到波德莱尔《恶之花》的美学高度和庄子“道在屎尿”的哲学高度。“有屎、有尿、有味道”,无形中成为某些诗人的写作口号,被视为探索现代诗歌的“先锋”、拓宽写作疆域的“标配”——伊沙的《车过黄河》写面对黄河撒了一泡尿,于坚的《飞行》写“十二次遇见空姐,五次进入卫生间,共享的气味,至少有八个国家的大便在那里汇合”,徐乡愁的《在荒郊野岭》写在荒郊野岭发现一泡热气腾腾的鲜屎时生出莫名的惊喜,赵丽华的《傻瓜灯——我坚决不能容忍》写其“坚决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大便后不冲刷便池的人”,雷平阳的《上河,上河》写“只有走廊上的厕所里,带着酒香的尿液响个不停”……

诗人的“脑路”就是异于常人。赵丽华谈到“屎尿体”时说:“比如贾浅浅被骂得最多的那四首诗,让咱们看,咱也不觉得奇怪,还觉得好玩,小孩可不就是那样吗?拉个粑粑就兴奋的不行,我觉得这种很通俗的生活化的小场景入到诗里,很天真的入到诗里,恰好说明贾浅浅内心还有真挚真实的东西,她还没有那么装,没有端架子。”这位“梨花体代表作家”(百度百科给她的定位)由此得出结论:“我们的诗歌审美落后西方一百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落后”的真正原因或关键症结,只是觉得,若依此论,《诗刊》应该以发表“屎尿诗”为主,否则,中国的诗歌审美与西方的差距会继续拉大的。

“屎尿诗”已经成为一个群体庞大的诗歌“流派”,写这种“诗”的“诗人”嗜脏成癖、恋污上瘾。如果仅仅是对屎尿有相同癖好的少数几个诗人,关起门来彼此抬轿、互相吹捧,私下里就屎尿进行“互动”,展示一下彼此的恶趣,倒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问题的关键是,这些人竟然以为自己写出了什么“新高度”,以致根本就不顾及大众的感受,将这种肮脏的文字拿出来恶心读者。

张执浩

作为《汉诗》杂志的执行主编,张执浩一马当先、身体力行,不但勇于将这样的屎尿诗公开发表、出版诗集,而且还很有把握地拿来参加各种评奖,如中国年度诗歌奖、人民文学奖、十月年度诗歌奖、第十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诗人奖、第六届湖北文学奖、首届中国屈原诗歌奖金奖、第九届屈原文艺奖,等等。我开始关注当下诗坛的“获奖专业户现象”,大概就是从《诗刊》将奖金高达十万元的2016年度陈子昂诗歌奖颁给张执浩开始的。他获奖的作品是《奇异的生命》——


两张纸屑在首义广场上空飞舞

婉转,轻逸

肯定不是风筝。我发誓

当它们降下来

以蛇山的沉郁为背景

我可以感受到它们的重量

而当它们高于山顶

我的视线无以为继

……



 对这首诗,评委们给出这样的赞语:


张执浩善于在细微的日常事物海洋中,打捞、萃取诗意的“珠贝”,接近“此在”生活和生命的内在本相,人间烟火之气浓郁,并在一种程度上触摸到了世界的本质和理趣的边缘……



什么?一首梦呓一样的诗歌,竟然“触摸到了世界的本质和理趣的边缘”,且价值十万元?评奖结果一出,一众写诗的人顿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表示完全看不懂其中的逻辑:这到底是因为钱不值钱,还是因为这首诗实在是太值钱?

获奖之后,张执浩为了扩大“战果”,旋即出版了一部诗集——《给你看样东西》。诗集的封面,赫然打出了“《诗刊》2016年度陈子昂诗歌奖获奖诗人作品选”的招牌。那么,张执浩究竟要“给你看样”什么“东西”呢?打开诗集,我看到了这样一首“屎诗”:


我的老狗又在来回践踏青草

它要拉屎了。通常

这个时候,它脸上会浮现

近乎人类的安详和满足

大便之后会习惯性地

回头嗅一嗅,并不急于离开

这习惯如此固执,似曾相识

近乎我眼中的另一个我

——《大便之后》


 这首诗把我惊到了——哦,不,是把我“臭”到了。不止如此,张执浩另一本“含尿量”甚高的诗集《高原上的野花》,更是获得了鲁迅文学奖诗歌奖。但我实在不知道,像这样的诗是如何征服鲁奖评委们的:


男人们排队站在小便器前

轮流着小便

……

终于轮到我献上甘霖

安静的洗手间内

隐忍的雷声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

——《春雷3号》



鲁奖授奖辞赞誉说:“张执浩的诗歌写作遵袭着中国诗歌有感而发的古老传统,在日常性中探寻人性乃至神性。他的《高原上的野花》,写作的姿态和向度诚恳、肃穆、别开生面,风格朴素、清洁、自然而然。”真是大白天遇到鬼!这样的诗歌,明明代表着当下诗坛的一股暗流——专注于污染读者的眼球,沉溺于个人自恋猥琐的小恶趣,一味展现动物似的生理快感——其探寻的究竟是哪门子的“人性”“神性”?如此审美趣味,堪比贾浅浅看待那个手捏一块屎的朗朗,不以为“臭”,反以为“王”——“一个归来的王”。再看:


冷不丁

楼上的抽水马桶

响了起来,它提示着

百川归海

——《无题》



二十年前你站在干渠边小便

白杨树低矮

正午被冲洗,清流了无痕

你难以想象尿液分岔的

——《白杨树叶喧哗之时》



我和我的老狗一直会走到墙根下

它撒尿的时候

我望着正在爬墙的茑萝

——《春分十三行》



……

小男孩把童子尿撒进花蕊


好听的声音刺激着

他们的爱情

——《迎春花》



蜣螂倒退着滚动粪球

没有人清楚它们的归宿在哪里

——《惊蛰见闻》



在《高原上的野花》的“跋”中,张执浩说,这部诗集“基本上囊括了能体现我各个时期创作特点和水准的重要诗篇”。这些“诗篇”究竟有多“重要”,我们先看其中的“屎尿体”作品:


渐凉的风吹拂着他渐渐松弛的神经(原为“疲软的阴茎”),

也吹醒了

    他那些力不从心的陈年旧事。他说他也有过

    短暂的欢愉,“其实,长和短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美声6》




三男两女

在夜宵摊旁谈性

……

风吹塑料纸

酒精麻痹了生殖器

——《无限道德的一夜》



我的右手不经意间搭在了你的左乳上

你反而睡得更香

——《日记,或后半夜的星空》



阳光从胸前移走了

小河有如鼻涕般清凉

——《冬日纪实》


你倒下去的时候,扭头看见

一只螳螂正在咀嚼它爱人的尸体

——《荡漾8》



看这些“口水诗”:


爸爸累了

爸爸醉了

爸爸睡了

爸爸很乖

明早醒来

还是爸爸

若有来世

还有爸爸

——《爸爸,给顶儿》



小叶榕有四万七千片叶子

上帝数过

上帝还数过

七亿四千万滴雨水

上帝热爱打击乐

上帝

我在树下

我被蒙在鼓里

——《树下听雨》



白芝麻比黑芝麻香

黑芝麻比白芝麻有营养

当你把它们拌在一起时

为什么我总是想

把黑芝麻从白芝麻里挑出来

把白芝麻从黑芝麻中捡出去

——《白芝麻,黑芝麻》



同类“诗篇”还有不少,这里就不再引用了。把畸形、私密的性和生殖器当作看点和噱头,将“口水”装瓶,再贴上“目击成诗、脱口而出、诗人合一、读诗如晤”的标签来充作“功能饮料”,难道就是张执浩获得鲁奖的奥秘所在?那些鲁奖诗歌评委,究竟有没有认真读过张执浩的这部诗集,是不是真的认为其中的诗歌“诚恳、肃穆、别开生面”“朴素、清洁、自然而然”,或许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诗人于坚曾说他知道有一些“从不阅读作品就写文学史或者投票的诗歌界资深人士”,想来这话并非空穴来风。既然这样的文字游戏都能荣获大奖,我们又怎能相信评委的专业水平和他们对诗歌的敬畏之心?这些鸡毛蒜皮、唠唠叨叨的废话,充其量只能算作高热之后的胡话,与当年的农民诗人王老九见到什么唱什么的顺口溜(“王仓仓不要脸,成天爱吃包谷秆。见了稻黍红了眼,压倒就拿舌头舔”)相比,究竟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雷平阳

张爱玲在《诗与胡说》中,借其姑姑之口说:“一个人出名到某种程度,就有权利胡说八道。”这堪称对当下文坛绝妙的讽刺。由张执浩的“口水诗”,我不禁想起另一位鲁奖诗歌奖获得者雷平阳的《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大量的诗行,套用了同一个句式:向南流n公里,东/西纳××河。雷平阳在谈到这首“地理体”诗的创作时,自称是一次“不动用任何修辞”的“零度写作”,并说:“这纸面上的又一次澜沧江精神之旅,江水在向南流,在一次次地收留子孙的队伍,我却在写作的过程中,一次次地涌起卸掉重负的快感,‘东纳’和‘西纳’——纳入的一条条支流,分明是我的枪械库,它们的到来,只是我写作史上不多的快乐写作的个案之一。”他是“快乐”了,读者却“懵圈”了。

在多年的写诗生涯中,张执浩早已对诗坛的游戏规则驾轻就熟。他知道,即便是照猫画虎地模仿《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并把它重复一千次,也照样不缺乏叫好声,甚至可以拿下鲁迅文学奖。于是,他的“口水诗”滔滔而来:


从音乐学院到实验中学

昨天我走了三千零六十八步

一千步是彭刘杨邮局

两千步是司门口天桥

三千步是中百仓储

我记下它们,以便

替今天作这样的辩护:

“哦,这不是重复,是必需!”

而今天,我会这样走——

五点钟下楼 

五点零五分是实验小学

五点十分是工商银行大楼

五点二十分是户部巷口

五点三十三分我加入攒动的人头

——《从音乐学院到实验中学》



在解放路与沿江大道之间

在张之洞路与彭刘杨路之间

在民主路,中华路,复兴路

在粮道街,候补街,花堤街

在后长街和读书院的

任何一条巷道里

在这些纵横着的日日夜夜

总有一条你没有走过的路

——《张执浩路》



星期天的雪

星期一化一点

星期二化一点

到了星期三还没有化完

太阳出来了

照着星期四的屋顶

月亮出来了

挂在星期五的山头

星期六一整天都在泥泞中

傍晚红霞满天

半夜树枝折断

——《星期天的雪》



这无异于抄雷平阳的“作业”。如此干瘪苦涩、喋喋不休的“流水账”,居然能代表中国当代诗歌创作最高水平?于坚说:“口水诗是打着诗歌革命的幌子,既糟蹋了诗歌的声誉,又比日常语言更缺乏诗意的东西。”当代诗歌为什么屡遭读者的吐槽和抵制?大概是因为某些诗人在以诗歌的名义,疯狂地消费和糟蹋诗歌吧!


在名利的驱使之下,诗人和诗歌评论家早已成为心有灵犀的“利益共同体”。只要有诗坛哥们儿力挺,诗人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狂按回车键。在这种令人忧虑的文坛生态中,定制“皇帝的新装”的“裁缝”比比皆是。许多诗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拉帮结派,以互相抬轿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博取世俗的名声,于是,诗人之间的点赞,早已成为他们乐此不疲的“社交游戏”。

张执浩的“屎尿体”“口水诗”,一些评论家吹上了天。比如,《诗刊》副主编霍俊明就这样评价他:


在滚烫而喧嚣的中国诗歌浪潮中,我越来越倾心于那些真正用“生命体验”和“语言意志”所淬炼出来的诗句,……它们不是绝对真理,而是类似于某种语言的“结石”在黑夜中硌疼了我们。这是燃烧的诗也是冰冷的诗,这是情感的诗也是智性的诗,这是肯定的诗也是盘诘的诗,这是个人的命运之诗也是整体时代的感怀之诗。是的,我们应该找到一个标志性的文本……张执浩正是我要寻找的这个标志性的诗人。



霍俊明这样的评论家,就像一个个“炒房客”,再劣质的房子,都会被他们哄炒得价格飙升、奇货可居。在他们眼里,张执浩成了“标志性的诗人”,正如挨着臭水坑的楼盘成了“水景花园”一样。

批评家何同彬说:“诗人群体‘罹患’自恋之疾久矣,对他们来说,好的批评首先是要以‘赞美’为主,真正一针见血的批判他们是很难接受的,所以会出现很多批评文本,晦涩、高深地把一首平庸的诗打扮成杰作,而实际上这首诗只需要四个字批评:平庸之极。”霍俊明的诗歌评论,就是这类“批评文本”的典型标本。评论家张立群指出:“对于九十年代以来的诗歌界日益疲软和诗歌创作质量普遍不高的严峻形势,我们的诗歌理论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此,不知霍俊明们有何感想?

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张执浩居然被李少君、霍俊明们聘为《诗刊》“青春诗会”的辅导教师。张执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国诗歌的现状,和世界大多国家也是一致的。”这种近似胡话的妄断,真让人瞠目结舌、大跌眼镜。难道世界大多国家的诗人都像张执浩、贾浅浅这样,大写“屎尿诗”和“口水诗”,且都能收到批评家和诗人的叫好?

张执浩还说:“成为诗人是自我觉悟和发现的结果,这结果能让我长久地保持欣喜和满足,让我觉得没有白来人世走这么一趟,写诗与做爱有异曲同工之处。” 做爱是可以,变态一点也无妨,但没必要“公开发表”吧?

将鲁迅文学奖颁给张执浩,是对当代诗坛和文学奖的巨大讽刺。诗人马铃薯兄弟说:“任何的诗歌评奖,都是一种偏颇和另一种偏颇。表面的热闹,利益的分配,别的好像没什么了。在诗歌圈子里都没有公信力,更不用说可以推及公众范围了。”难怪有批评家痛心疾首地说:文学奖是中国文学的灾难,围绕着奖项的那些权力、荣誉、财产、名望,已经把文学彻底锻造成了名利场。张执浩的“屎尿体”和“口水诗”,莫非正是这场灾难的“受益者”?

(《文学自由谈》2021年第4期。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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