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四十）| 长篇科幻连载
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40话。
【前情提要】
大瘟疫后时代，肉类成为奢侈食物。无中生肉有限公司决定与超级垄断集团A集团的高价肉展开竞争。南溺水和王巧合决定分头行动，王巧合去寻找“知味师”。
南溺水则负责邀请白守时，一起去地下科学家联合“南方”探寻技术，她们上了一艘邮轮，才知道最终的见面方式是通过脑机接口……
作
者
简
介
肉与骨的先知
四十 南瓜马车南瓜头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人们都知道达尔文，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小猎犬号船长的名字。许多人说自己不想当配角，其实，人生海海，我们大多数人不过是别人的人生中的过场龙套。
车进三的性格，很像80年代老派热血漫画的男主人公，可惜，他生不逢时。
白守时和南溺水去南方了，车进三成了高肉纤维工厂的短期副厂长，那些跟了白守时多年的老技术工人，觉得车进三和白守时有某种旋律的重合。
车进三对于流程细节的管理甚至比白守时还要更细腻一些，是那种一线工人实操技巧的细腻。人类从事手工业几千年了，然而，真正改变手工业流程的，其实是大机器工业时代的资本家，也就是福特汽车的创始人。他开创的流水线作业模式，不止推动了制造业本身的改变，甚至改变了食品行业和逆推动了手工业。
流水线作业的核心不只是分工专业化，还有产品加工的动线设计，有的工业品到底是先加装那个零件，是有多重顺序可以选择的，而如何选择，除了工业理论指导，有时候，现场实操磨练出来的灵感也非常重要。
高肉纤维的制作，之所以可以选择改造造纸厂的造纸流水线来完成，就是因为，从理论上来说，高肉纤维的制作过程和造纸的工业流程顺序是相似的。
选料，造浆，过浆，成型，裁切，分装，造纸的几个流程，和高肉纤维的制作流程刚好一样，而且，不需要手工修饰环节，非常适合大机器生产，这样一种非常工业化的食品，意味着那怕流程环节中每一秒钟的节约，都能创造出更高的利润。
车进三当然明白这个流程中每一秒钟拿捏的重要性，所以，从他接手管理工厂的第一天开始，他脖子上挂着一台作为秒表用的手机，每天开工前的早巡查完成之后，就开始一遍又一遍跟流程，从豆浆进入翻浆槽开始，计算每个流程的运行时间和效果，思考着改进流水线细节的可能。
到了第三天，车进三终于站在车间中间开始哈哈哈大笑，周围的几个工人在各自岗位上，远远望了他一眼，不敢过来，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岗位责任，除非发生工业事故，有警报声响起，否则不许随意离岗。
车进三得意地扬起头，对各个岗位的工人大喊，“等白厂长回来以后，他要是肯跟我叫声爸爸，我就告诉他，这个加工流程修改的可能，可以让加工效率提升百分之十五，利润提升百分之二十五。”
说完这句话，车进三就瘫坐在地上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就像一块冰砖遇到了太阳，慢慢融化，过了三秒钟，他努力站了起来，快速跑回车间主任办公室，然后，躺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才完全放松自己。
工厂车间里是不许躺在地上的，违反安全工作守则。
南溺水走后的第一天下午，金木鱼就开始想念她了，不是男人思念女人那种想念，更像是狗思念主人那种惶恐不安。
实验室的运转一切都很正常，测试组，选育组，基因修改测试组，各个小组的试验人员都恪尽职守。他们完全能够做到，南溺水在与不在的时候，都能努力工作。
然而，这不是因为他们不需要南溺水，仅仅是因为，他们知道，想取悦南溺水最好的方式，就是提交实验报告，任何一点点技术上的进步，如果能让南溺水眼前一亮，他们就会有一种荣誉感冲向自己的胸口。
作为大多数都是生物学专业毕业的工作人员们来说，他们完全懂得驯养的本质是什么，他们更愿意相信另一种理论，那就是共生。
两种本质上完全不同的物种，因为某种生存方式的合作，而成为伙伴。
南溺水是光也是深渊，她自己有高超的技术，傲慢的性格，温暖的笑容和刻薄的嘲讽。她是一个天生的审阅者，她自己有创造力，也因为自我成绩的加持，对其他人的审核，就充满了权威感。
那些跟随她的科学家们，虽然大多数都一直坚信自己是唯物主义者，但是，人类从篝火时代开始，就习惯了为自我寻找一个引领者的本能。
人类无法独自成为人类，人类需要被定义，被管理，被赏罚。生物都不过是蛋白质和脂肪的混合物，人类只是被规则捏成了人类的形状。
晚上下班的时间到了，有几个研究员对金木鱼抱怨，“南工到底去哪里了？至少也该开个视频例会吧？”
金木鱼苦笑着回答，“南工出差了，在没法视频通话的地方，准确来说，是手机没有信号的地方。”
“手机没有信号的地方？不可能，去南极，手机都有信号。”
金木鱼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南溺水具体去了哪里，他只是知道南溺水去了南方。
而南方到底在哪里？那里的民科科学家有什么疯狂发明？一切，都只能等南溺水回来，才可能知道。
南溺水何时才能回来，根据王巧合所说，最快也要一个月。
有人思念南溺水，自然也有人寻找孙白糖。
西门楣不得不回到早市接着去卖肉夹馍，因为孙白糖和她请假了，而她知道，一个小摊子，在打出名气以前，是不能缺席一个月的。
西门楣现在根本不缺钱，早市卖肉夹馍的那点小钱，都不值得她早起。
但是，西门楣觉得自己还是个江湖人，江湖人是要讲义气的，在出卖兄弟之前，对兄弟就要讲兄弟义气。
所以，西门楣是撑着孙白糖的招牌来替孙白糖卖肉夹馍的。
老顾客们是认招牌的，也是认脸的，尤其是那些和孙白糖一个小区的阿姨们。
“西姑娘，白糖去哪里了啊，这两天都没看到他，我还想找他批发点肉呢。”
“小西姑娘啊，你和白糖是啥关系啊？是不是在处朋友啊？”
“小西姑娘啊，能找你批发肉吗？就是白糖卖的那种包装肉，真肉丝的，不是豆腐肉的那种肉……”
每个阿姨都有不同的问题，西门楣想，我不出摊的时候，这些阿姨会跟别人打听我的下落吗？
“我和孙白糖是师徒关系，他跟我学的做肉夹馍。”
“孙白糖去蜜月旅行了，他有未婚妻的，还是个科学家呢，对了，你们和孙白糖批发的肉丝，就是他未婚妻的公司生产的。”
“我们的肉夹馍都是用孙白糖他未婚妻公司的肉，你们要多少，写个纸条给我，价格就按孙白糖当时给你们的价格……可能，熟人的价格会更优惠吧，大家就不要说出来了。”
西门楣招呼着阿姨们，完全没有提起自己的贸易行和货源，她知道，这些阿姨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忠诚心，但是不伤及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肯定还是会偏向孙白糖的。
出早市的三个小时里，有时候有点累了，几乎是下意识地，西门楣想扭头对那个应该站在摊位后面的人说，我累了，给我准备饮料和视频，我要休息一会。
可惜，那个人现在不在。
具体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只是说要出门。
他到底去了哪里？
六叔已经派人来问过了。
六叔知道孙白糖不会逃亡，因为，孙白糖是绝对不会过隐姓埋名的生活的人。
但是，作为一个地下钱庄的管理者，绝对不能容忍欠债的人消失在自己的情报网之中。
孙白糖的人忽然消失了。
他的银行账户还在，他的社会关系还在，他的工作档案还在无中生肉有限公司。
从金融行业的理论来说，这个人的金融意义完整，在数据中依然存在。
但是从江湖角度来说，这个人的本体消失了。即使下一个还款日，他的欠款还是会入账还款。但是，这个人消失了，对于地下钱庄来说，实在是一种信誉与能力上的羞辱。
陈绕舌知道六叔很不高兴，他也在努力寻找孙白糖的下落，他能追查到的最后信息，是孙白糖在加油站上了一辆车，仅此而已。
那辆车在进入高速公路网后，就在视野中消失了，入口之后的几个监控点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那辆车，那辆车凭空蒸发了。
所以，陈绕舌不得不亲自赶去那个加油站，他觉得有必要直接和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沟通，问一问他们，他们眼睛所见的一切，而不仅仅是监控录像上的信息。
上一次，孙白醋的失踪，已经让陈绕舌很恼火了，他不明白，孙白糖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凭空消失。
至少在目前，六叔的钱庄和陈绕舌归属的系铃人是站在无中生肉这边的，陈绕舌自己就帮着他们暗中对抗过解铃人对于工厂的偷袭。
想起了解铃人，陈绕舌猜测，那座加油站附近的所有数据，可能都失真了。一定是因为有其他组织介入了，当人们过于依赖高科技的时候，却忘记了，高科技也不过是一种人类操作的技术。
只要是人类经手的数据，都可能被篡改。
陈绕舌亲自开车，赶到了孙白糖最后出现在公共数据上的加油站。加油站很普通，该有的摄像头都有，店员也是普通的店员，完全没有任何受训过的样子，至少，这一班值班的店员看起来是普通人。
他又重看了几遍，孙白糖和南溺水，还有那个白守时上车的画面，想从车辆本身寻找破绽，他之前就调查过视频上录下来的车辆的车牌，发现是辆套牌车，这也就难怪这辆车最终会消失在高速公路网里。
也许，这辆车开入高速公路网不久，就在某个空白区，改换了外貌的涂装。
陈绕舌也觉得，孙白糖应该不是逃债，估计，再过半个月，还债的款项应该会如期入账。
只是，这种目标人物忽然消失的感觉，让陈绕舌这种情报人感到很沮丧……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因为孙白糖的妹妹……这一家子啊，也真是奇怪又不简单。
王巧合倒是丝毫没有想念孙白糖和南溺水，因为，“工会”正忙着大战役啊！是国战！“工会”上上下下几百个兄弟，近的就在同一个网吧里，吃泡面都是单手，远的兄弟在地球的另一边，大家今夜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干翻对面的工会！
他们玩的网游很老旧，不是高级虚拟联网游戏，只是拟真游戏，其实是有直接体感反馈的，但是，他们买不起体感设备，戴上个VR眼镜就挺不容易了，所以，只是看到的画面更有置入感而已。
然而，技术不是最大的吸引力。
荣辱与共的兄弟情才是，那些平时懒散的大神们，在工会里却是非常讲究纪律和荣誉的。在游戏里，这些散兵们结成方阵，就是坚不可摧的方阵！那怕对面用战车直接冲击过来，他们也不会一哄而散，而是用枪阵扛住，干翻对面冲过来的战车，即使战车的攻击线上的战士受了重伤，边线的战士也能在这些战士们为他们赢得的短暂安全攻击时间里，放倒对方的战车。
对面的工会，不是大神类人群组成的工会，大神不打大神，是各地大神们默认的规矩。对面的工会，应该是个白领俱乐部，这个游戏对于大神们来说，只是个视觉拟真游戏，对方却是拥有全套体感外设的高级玩家。
对于他们来说，在这个游戏里，风的感觉是真实的，受到冲击的震撼和疼痛也是真实的，反正他们在真实生活里，如果不是字母圈玩家，也几乎不会挨打。
所以，有时候失败的工会会讥讽对方的大神工会，你们赢了，是因为这个游戏对你们来说，只是游戏，你们不会真的疼痛，你们哪瘦弱的身躯，也不会同步反馈到游戏角色身上，我们可都是在健身房练习过的，要是真的在线下打群架，我们空手就能干翻你们。
“是啊，你们强，你们狠，你们是社会生活的赢家，然而，在这个领域，我们才是王！不服气，你们买三百套全体感设备送过来啊，看看我们以等同身受的方式，是不是同样干翻你们！”在与人斗嘴这件事上，王巧合可是得心应手。
对面工会的骂战员，并没有因此退缩，“三百套就够了？我们敢送，你们保证穿上吗？你们连社会上的精神毒打都受不了，舍得自己在游戏里感受真实的疼痛吗？”
王巧合坐在网吧里面，只穿着背心和短裤，右手操作，左手拿着块面包，他在网吧里问大家，“对方肯送体感设备过来，你们敢应战吗？”
“敢啊！让他们送过来！”
“我去！有了体感设备，就能玩真实感觉的小黄油游戏了！”网吧里的大神们都兴奋了！
网吧老板是个老头，也跟着喊，“我可以替你们保存，真要是把三百套体感设备存在我们网吧，以后，每天夜里时间，免费给你们！每人还管一桶方便面！”
“交给我吧！我可是谈判专家！”
“王总，你都在这里两天两夜了，不回公司没关系吗？”身边的一个大神问王巧合。
王巧合一笑，“没关系，我跟你们说，现在公司的状况，就是我在与不在都行，我不在，他们还会更努力一点，我的合伙人都很厉害的。再说了，公司是什么，不就是赚钱吃饭吗？如果我不和姑娘们约会，也花不了几个钱，打游戏多好玩啊！姑娘哪有游戏好玩啊！等我搞定了体感设备，咱们再刷几夜！”嘴上说的豪爽，心里还是想起了南溺水和孙白糖，王巧合想，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南方吧？
不知道南方的伙食怎么样？那些民科科学家研究的“人造肉”应该不仅仅是“肌肉的肉”，他们的伙食一定很丰富多样，孙白糖真是有口福啊～
孙白糖坐在维多利亚女王号的船舱里，手里捧着一碗船上外卖送来的热干面。
南溺水戴着脑机接口头盔，躺在床上。白守时也戴着头盔，铺了一条摊子，躺在地板上。
两个人的意识都已经进入了脑机接口连接的南方构建的烧烤朋克系统。
南溺水觉得烧烤朋克这个名字很有趣，从赛博朋克开始，蒸汽朋克，柴油朋克，太阳能朋克，丝绸朋克，种种朋克世界，都代表着不同的气质。
烧烤也是一种能源方式吧？而且，还被算作重工业～
说好了，四个小时后，白守时退出来，就轮到孙白糖进入烧烤朋克世界。
孙白糖很期待，他连梦境体验仪都没有玩过，就要直接进入脑机接口世界，想一想就兴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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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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