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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民谈公共外交 | 去荷兰谈世界的变化与中国的崛起(一)

吴建民 走近外交 2024-03-01

  作者:吴建民

  1939 -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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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1965年到1971年曾为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国家领导人担任过法语翻译;1971年成为中国驻联合国首批代表团工作人员。

在50多年的外交生涯中,历任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参赞,中国驻比利时使馆,驻欧共体使馆政务参赞,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及发言人,中国驻荷兰大使,中国常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和瑞士其他国际组织代表、大使,中国驻法国大使,外交学院院长,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常务副会长,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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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Foreword


随着全球化的推进,每个国家在发展中面临的大问题,大概只有通过国际合作才能得以解决。譬如中国的雾霾,这是中国的问题,也是全球的问题。西方的一些大企业家对我说,解决中国的雾霾可能需要好几万亿美元,这里面蕴藏着无限的商机。他们的这个看法与中国的哲学思想很相近。危机是由危和机两个字组成,危机当中有机遇。我希望荷兰的工程师们能抓住机遇,同中国进行合作。

1

2014年中,荷兰皇家工程师协会主席马丁·范·佩尔尼斯(Martin van Pemis)给我写信,邀请我出席2014年11月在阿姆斯特丹举行的皇家工程师协会年会,并对年会发表有关中国崛起的讲话。

我1995年离开荷兰后,尽管后来在欧洲工作了很长时间,但没有机会重返荷兰。这一次荷兰皇家工程师协会邀请我去,我心里是愿意的,重返荷兰也勾起我很多回忆。

1994年夏天,外交部干部司通知我,准备派我去荷兰任大使,已经向荷兰政府提名,等待对方的回复。

拿破仑有句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外交官,不想当大使的外交官大概不是好的外交官。因为一个人总应当有追求,如果你追求的目标比较高,那一定会付出更大的努力。

然而我们这些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经历了各种运动,“批判个人主义,批判成名成家的思想”,自己是不敢有什么奢望的。我们长期所受的教育是“当好螺丝钉”。现在要当大使了,对于搞外交的人来说确实是件大事。

2

1989年至1990年,我在布鲁塞尔中国驻欧共体使团和比利时王国使馆工作的时候,曾经去荷兰出过差,对这个国家有一点粗浅的了解。现在要去那里出任大使,当然就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个国家。



荷兰国家虽小,只有4.1万平方公里,但历史上曾经辉煌过,17世纪就是“荷兰世纪”。在人类文明史上,荷兰占了“四个第一”:1581年,荷兰北部七个省成立了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荷兰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家股份制公司、第一家股票交易所和第一家现代银行。



一提到荷兰,人们就想到风磨,风磨成了荷兰的标志。我原来以为风磨的作用主要是磨粮食,其实在荷兰,风磨最主要的功能是排水。荷兰有四分之一的领土在海平面之下,荷兰人自己说:“别人有钱挥霍,我们有钱往水里扔。”这是千真万确的。

荷兰人为了在这块土地上生存下去,修了很多堤坝。堤坝修了之后,要把积水抽出去,这是很繁重的体力劳动。荷兰人很聪明,造了风磨,利用风能来完成这项工作。在风磨的鼎盛时期,荷兰全境有9000座风磨。

荷兰与英国一样是王国,但荷兰的王室与英国不大一样。英国王室的成员很讲排场,还不时传出一些丑闻。荷兰王室比较平民化,突出宣传女王和王储,其他王室成员保持低调,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丑闻。荷兰女王比较亲民,甚至自己提个包到超市去买东西。荷兰王室的上述表现也绝非偶然,因为荷兰是先有共和国,后来到了1815年才成立王国。

3

去荷兰出任大使是我第一次做大使。什么事情第一次做,总是有些忐忑不安、如履薄冰。所以我在赴任之前拜访了一些老大使,向他们请教。他们给了我很多帮助,并提了很好的建议。

有一位老大使对我感慨地说:“大使的头衔听起来很好听——特命全权大使,实际上大使没有什么权力,应当改为‘特命无权大使’。”这番话引起了我很多的思考,心里想,我到荷兰要去体验一下大使究竟是有权还是无权。

我于1994年9月到1995年12月担任中国驻荷兰王国特命全权大使。除去回国休假和陪同荷兰首相科克访华,实际上我在荷兰的时间只有一年。

但这一年是学习的一年、思考的一年、紧张工作的一年。在工作实践中,我一直在想大使的主要工作是什么。我在离开荷兰时,向外交部写的离任报告中对这个问题作了回答。

我认为大使的工作主要是三条:调研、沟通、建议。这三条是相互联系的,而且是一环扣一环的。不进行认真的调查研究,就很难进行有效的沟通。在沟通过程中,可以检查自己的调研是否符合实际,是否需要进行必要的修正。在调研和沟通的基础上,才能够提出有价值的建议。

调研是指大使要研究驻在国的长处和短处,中国的需要,以及双方在哪些领域可以开展合作。当然还要研究国际形势,因为中国与驻在国的关系是国际关系的一部分。国际关系的变化当然会对双边关系产生影响。

钱其琛副总理曾经说过:“调研是外交工作的基础。”这话很有道理。一个外交官如果不进行认真的调查研究,就当不好外交官,大使更是如此。

沟通是指大使向驻在国介绍中国,特别是介绍中国发展的状况,以及在哪些领域与驻在国存在合作的潜力;向中国介绍驻在国,介绍其长处和短处。中国要发展,要进步,就要学习人家的长处,并从别人的错误中吸取教训。

沟通对大使来说很重要的一种形式就是发表公众演说。长期的外交生涯使我认识到公众演说的重要性。你把外国人请到使馆,向他们介绍中国,这固然是一种沟通。但毕竟你能请的人是有限的,发表公众演说,听众就多了。再借助媒体,影响就会扩散。

4

我赴荷兰上任之前是外交部发言人,有一定的知名度。到了荷兰之后,很多地方邀请我去发表演说,我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因为这样就能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的现状,促进中国与驻在国合作的发展。

演说的效果如何,当然可以听取听众的直接反应,但在我看来,更重要的要看两条:一是认真观察现场的听众,看他们的眼神是专注的、赞许的,还是相反;二是看今后的邀请多不多。一场成功的公众演说往往会引来更多的邀请,如果你讲完话之后,没有什么新的邀请,那可能说明你讲话并不成功。

我在荷兰一年,大概发表了40多次演说。听众多的几百人、上千人,少的几十人。层次最高的是1995年11月9日我应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总裁的邀请,对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机长晚餐”(Skipper Dinner)俱乐部发表有关中国的主旨演说。

“机长晚餐”是荷兰上流社会的俱乐部,总共有400名会员,其中包括大企业家、政界人士、社会名流。出席这天晚餐的有80多人,其中有贝娅特丽克丝女王的父亲——贝恩哈德亲王,前首相德勇、荷兰中央银行行长和各大公司的头头、著名学者等。

“机长晚餐”每年一次,每次都有一个主题,请嘉宾围绕主题发表主旨演说。晚餐的私密性很强,为了深入交流,晚餐不请记者参加,对外不报道。

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总裁告诉我,在筹备1995年的“机长晚餐”时,有两个选择:一是邀请美国前任副总统、时任美驻日本大使蒙代尔;二是邀请我去讲话。不知什么原因,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最后决定邀请我去讲。

我以“中国的崛起与中荷关系”为题发表了半小时的讲话。我没有讲稿,但事先我做了充分的准备。讲话后,听众问了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诸如邓小平之后的中国会不会乱,中国是否只搞经济改革、不搞政治改革,中国的人权状况等。对上述问题我都一一作了解答。

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总裁会后告诉我,大家对讲话的反应很好,认为有助于他们了解中国的现状和今后的走向。女王的父亲贝恩哈德亲王还主动与我接触,对我即将离任表示惋惜,但希望我在离任前去拜访他一次,我欣然同意了。

女王朱利娅娜与丈夫贝恩哈德亲王

贝恩哈德亲王在荷兰威望很高,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德国占领了荷兰,他和女王朱利娅娜坚决反对,不屈不挠,离开了荷兰,流亡海外。他一般不见外国使节,这次主动提出要见我是相当特殊的。

5

1995年12月7日下午,我专程去贝恩哈德亲王的驻地拜会他,谈了一个多小时,谈得很投机。

贝恩哈德亲王

亲王告诉我,1994年11月他因患癌症动了手术,不幸手术后感染了肺炎,休克了6周,与死神擦肩而过。这场大病使他对人生的看法有了很大的变化,过去看到春天的鲜花、秋天的红叶,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懂得了要珍惜这样的时光。

亲王说,欧洲人和美国人都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喜欢把自己的想法、价值观强加于人,要别人接受。他不赞成。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与朱利娅娜女王流亡加拿大时,在一次晚宴上结识了一位姓孔的华人。孔先生告诉他,他是孔夫子的后代,而且有家谱可查。他听后,十分感慨,这样的事情欧洲没有,美国更没有。美国、欧洲的历史比中国短多了。欧美人很少知道中国曾经有“四大发明”,他们不应该觉得现在自己发达了就瞧不起中国。

最后,他还主动提出要与我合影,并要求我把照片寄给他。

这次荷兰皇家工程师协会邀请我去讲话,大概与我当年在荷兰公众演说较多,给人们留下一点印象有关。


- 未完待续 -


文字 | 《吴建民谈公共外交》吴建民著(出版于2017年)

图片 | 网络

编辑 | 走近外交 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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