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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 王磊光:乡愁是一种侨寓的情感,我内心的痛感远多于甜蜜的哀愁

康国卿 CBR传播人 2022-08-07

▲王磊光的家乡

记者丨敖雨璐

编辑丨Nobita

图片丨由受访者提供


2015年春节,一篇名为《一位博士生的返乡笔记:近乡情更怯,春节回家看什么》的文章在网络刷屏,引发热议。但很少有人知道作者是谁——当时尚在上海大学攻读博士的王磊光将返乡感受记录成文,自己也没料到无意之中竟然“火了”。此后每逢春节都有人以“返乡笔记”体忆旧感怀,由刺猬公社举办的“还乡手记”非虚构写作大赛亦将其视作示例文章。

 

王磊光出生于地处湖北省黄冈市罗田县的大雾山村,由县城出发,需沿蜿蜒的盘山公路行驶30多公里才能抵达。2004年本科毕业后,王磊光就回到了家乡的麻城一中做了一名高中语文老师。经历7年教学生涯后,王磊光考研读博,在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继续深造。

 

在王磊光的返乡手记中,故乡由一个人绕不开的符号、印记,变成春节列车也载不动的乡愁。他化用贾平凹的一句话“家乡对我们的影响,就像乌鸡的乌,那是乌到了骨头里面”,描述了自己与故乡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分,并对为什么要回家过年、故乡人与人之间的失落的关系等进行了记录与思考。

 

王磊光的困惑不仅仅在于自身与故乡,更在于在变动的社会环境中中国人与故乡的一种普遍困境。2016年,王磊光将对故乡与乡野文化的再思考集结成书《呼喊在风中:一个博士生的返乡笔记》。在序文里,王磊光发问:“古人说:‘礼失而求诸野。’倘‘礼’在乡野也找不见了,我们又该到何处找寻?”

 

 “有故乡的人回到故乡,没有故乡的人走向远方。”三年来,从个人研究到大小访谈,“故乡”都是王磊光绕不开的话题。2018年,王磊光来到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执教,而今年春节,他再一次踏上返乡故土。传播人记者也联系到王磊光,和他一起聊了聊那个回去又回不去的“故乡”。




 

“有故乡的人回到故乡,没有故乡的人走向远方”



CBR:今年回家感受有什么不一样吗?觉得当下的乡村和三年前比有什么不同?


王磊光:感觉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和事业之后,回家的机会越来越难得了。今年是带着妻女一起回家过年的,这是我的女儿第一次回家过年。需要考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再加上一些约稿,同时好有好几位老乡希望我为他们写点东西,因此今年的年过得并不悠游。


和三年前相比,乡村的基础设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有困难的人,绝大部分得到了扶助。这得益于乡村振兴战略和精准扶贫。尽管在具体操作层面,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这个成绩的取得,在中国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CBR:乡村文化影响你很深?


王磊光:我觉得我说不清这个问题。因为我生长在乡村,父母亲人至今也都在乡村,我的根在乡村,乡村文化对于我的影响肯定是根深蒂固的,但是到底有多深,我没有办法理性衡量它。


在今年博士毕业要离开学校之际,我的导师王晓明教授设宴送行,说:“我觉得你最爱的就是两样东西:一是文学,一是乡村。”王老师的判断是对的。

 

“我觉得在年轻群体中同样会存在乡愁”

 

 

CBR:你理解的乡愁具体是什么?


王磊光:在我的《一个博士生的返乡笔记》出来之后,连续几年都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最开始我总是试图给出解释,但是我越是想解释,越是说不清楚。


后来我才发现,我是顺着别人的思路在走。我写作所有关于乡村的文章时,其实与乡愁的关系是不大的。乡愁是一种遥望,是一种侨寓的情感,但是我是身体力行地走在乡土上,我内心的痛感和忧虑远远多于甜蜜的哀愁。

 

CBR:你觉得乡愁在年轻群体(90后、00后)之间还会存在吗?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王磊光:我觉得随着社会越来越急速变迁,在年轻群体中同样会存在着乡愁。这个,从古至今,都没有例外过。但我并不认为它会有一种统一的形式。

 

CBR:在之前的文章里你提到过“对于有家乡的人来说,是用方言来思维的。”可以具体解释一下这句话吗?


王磊光:其实我在那篇文章里已经举了一个例子。人是要用语言来思维的,方言的声音和意义早已渗透到我们的生命里,也必然会体现在我们的思维中。


方言是在特定的地域里产生的,掌握了一种方言,就是掌握了一种思维方式。所以要理解方言的细微处,往往就需要共享同一种地域文化。


我希望我的孩子以后也能掌握我家乡的方言,所以一直是用方言教她说话。现在那些小县城的家长,甚至包括农村的家长,跟自己的孩子说话时,总爱用普通话,据说他们担心孩子讲不好普通话影响学习和人际交流。其实在视频时代,学普通话不是一件最简单的事情吗?



乡村和城市都在遭遇“共同体”的消散和

人的“原子化”危机

 

  

CBR:最近几年有做关于乡村的研究吗?


王磊光:有的,我的博士论文就是用“文化研究”的视野与方法来研究乡村的。

 

CBR:对于乡村和城市之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你怎么看?你觉得二者之间的差别是什么?


王磊光:这两个问题太大了,需要许多脑袋来研究,可以写出许多著作。从总体上来说,无论乡村还是城市,都在遭遇“共同体”的消散和人的“原子化”危机。 

 

“回家过年是一种确定的命运,不取决于你是否年轻”


 

CBR:当时是怎样想到用这样一种视角去记录返乡?是学术背景带来的一种自然而然的观察方式吗?


王磊光:没有特别想,因为对于乡村,我一直在观察,在记录。在2015年那篇文章出来之前,我对于乡村的观察,其实已经很多年了。


2013年,广西师大出版社的一位编辑在网上读到我的一篇短文,就找到我,希望出一本关于乡村的书,但我那时候对于出书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的书籍都成了汪洋大海,我何必想往中间投一片白色泡沫呢?

 

CBR:前段时间一部叫《啥是佩奇》的短片也引发了很多年轻人关于过年返乡的讨论,你觉得当下年轻人对于过年返乡这件事的态度是怎样的?怎么看待当下年轻人和家乡之间的关系?


王磊光:今天的年轻人不一定希望生活在家乡,他们可能更喜欢城市,但是他们普遍还是希望回家过年的。这是传统的力量,是文化的力量。回家过年是中国人的情结,是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确定了的命运,不取决于你是否年轻。

 

CBR:你到学校以后,还会围绕乡村做哪些研究或者书写吗?


王磊光:会的。我目前做的一个工作是研究近些年来的乡土文学,看看作家是如何来描写和想象今日的农村。 




(灰色文字部分引自王磊光《一位博士生的返乡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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