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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R对话 | “送药人”吴悠:人都需要一种更高级的观念

康国卿 CBR传播人 2022-08-07

记者丨俞露 陈思逸
编辑丨Agnes


疫情期间,一药难求,网络上的“求药帖”数以万计。1月25日起,一个叫吴悠的武汉年轻人, 身着迷彩服,骑着一辆电动车,和朋友们自发地给武汉市区内有购药需求的居家隔离人员和隔离点患者无偿送药,并在微博记录下自己每天的送药路线和过程。

短短几天内,吴悠义务送药的视频在网络上被大量转载,人民日报、新京报等媒体相继报道了他的事迹,“送药人”吴悠的名号越来越响亮。热心网友通过微博、微信等方式联络他,捐献了数量可观的药品和物资;一部分人则直接加入到吴悠的志愿队伍中,配送的团队逐渐壮大。
 
随着疫情的好转,不少居民对物资的需求远胜于药物。为此,吴悠另外又组建起了一只11人的志愿队伍,将各省各地送来的蔬菜和口罩,免费发放给社区内的居民。
 
2月25日,吴悠接到了一通来自监察局的电话。有人举报称吴悠非法贩卖处方药,从中牟利。为此,吴悠先后接受监察局和警局的调查取证和盘问。
 
3月3日,是吴悠送药的第三十三天。CBR传播人的记者采访到了吴悠,听他诉说送药的原因,英雄情结的由来,之于教育学生的意义,对被举报事件的回应,以及对整个事件的看法和思考。



“一万个口罩保护一万个人”


CBR:  为什么会想到去送药?


吴悠:当时到处都是负面消息,物资短缺,人心压力,疾病噩耗,我就想做一些正能量的事情鼓舞大家。


家里之前养了一只长毛猫,囤了快有500个医用外科口罩。知道消息后,我怕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害怕,就骑着电瓶车去给他们送口罩,还有一些可能需要的药物。当时我爷爷说了一句话,很启发我。他说:“一个口罩保护一个人,一万个口罩保护一万个人。”


我从爷爷家出来后,给几个朋友打电话,送了几个口罩过去。1月25号,我带着快五百个口罩到大街上,一个个给朋友们送,很快就发完了。发完以后,我又写了个“免费送药”的牌子挂在电动车的前面,然后在益丰大药房前拍了个照片,发到微博上了。


吴悠在微博上发布的送药信息

没过几分钟,我收到了一千多条评论和一万多个赞。除了说要口罩的,很大一部分是要我送药的人,都是要奥司他韦和连花清瘟胶囊,我上网查了一下,是治肺炎的药。这两种药不是很好买,药店一直供不应求,我只买到了一些头孢和阿司匹林。还好我有朋友联系四川的药厂,可以帮忙寄一些物资,也有人捐赠到我这里。


 一开始,我是无偿给药,后来出现了很多哄抢给药的行为。我这边每天大概要花一千多元,当我垫了一万元左右的时候,就开始收费了。


CBR:  在行程上你怎么安排的?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送药是哪一次?


吴悠:安排行程的话,也是根据需求来,以最紧急的情况为终点站,然后沿路再进行配送。基本上就是一天两趟,从早上十二点送到两三点,到家四点,休息一下,八点钟再开始送第二趟,大概十点、十一点回家。


有一次大概是送得很远,离我家有八十公里远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武汉市青山区靠近黄冈边界。我给电池充了三次电,到了北湖名居的汉庭酒店。那是一个隔离点,我给四家人送了药,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有一家是全家都生病,当时把药交给他,他都快哭了,真的太艰难了。


回去的时候我电动车没电了,微博联系沿路的人求助,有一户人家给我提供充电宝,一户人家给我提供充电线,一户人家给我提供吃的,像接力一样把我送回来。


原本以为不会搞多久,没想到都一个多月了。

 

“英雄不是追求生命的长度,而是生命的厚度”

 

CBR:  您个人有没有一种英雄情结,这种英雄情结是从何而来的?


吴悠:有,我觉得还蛮强烈的。可能就是电视剧奥特曼看太多了。10岁的时候接触了奥特曼,其中有一个奥特曼,让我感觉很触动,就是奈克萨斯。因为他蛮坚定的,就像现在一说奥特曼就是英雄,可是这个奥特曼他一开始是被误会的,甚至还被地球人攻击过,并不是那种很儿童向的感觉,就这个很触动我。


还有他的一个设定,他不是一个人变成奥特曼,而是不断地去传承奥特曼的力量。接受到这个传承的人,都有一个精神,就是去奉献,去战斗,去拼命保护大家,无所谓大家对他的质疑。


有一幕是这个奥特曼的人间体,适能者。他跟对手同归于尽,并且告诉别人,他所追求的并不是为了死,而是只有这个死亡才能唤醒很多东西。他相信牺牲自己也会有收获,命中注定的。说了一句:“英雄不是追求生命的长度,而是生命的厚度。”十岁那年,听到这种话还是蛮震撼的。


2月28日,吴悠的微博中配上了奈克赛斯奥特曼的图片


再就是《蝙蝠侠:黑暗骑士》这个片子,也有一点颠覆传统的超级英雄,他也是最后自己成为了公敌,为了维护城市的和平。


这两个片子的共同点就是英雄是要做出牺牲的,而且英雄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这才让我感觉到英雄的伟大。而不是说像其他奥特曼上来就实力碾压,他们其实也都是普通人。

 

“爱和勇气是人类成为高级动物的特点”


CBR:  您的本职工作是一名实习的中学物理老师,你的行为是否有为学生作表率的意思?


吴悠:有,我做这个事情让不让其他人知道,其实我真的无所谓,主要就是想让学生们知道。


其实我感觉到现在,尤其是00后,对很多信息很敏感,对一些事情有判断,但是没有很精准的判断,有一些很浮躁的想法,老是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行,就会让他们陷入一些精神的困惑。很多年龄段的学生都会有这些压力,做这个事情就是想给他们看。至少在我这里,我这两百个学生,可以让他们释放压力。


我要告诉他们,爱和勇气这个主题,是人类成为高级动物的特点。


吴悠和学生们的合照

还有一点是做给同行看。很多时候我其实很不喜欢一些教育方法,例如成绩为上、泯灭人性,也不是说你错了,只是你的想法真的很落伍。我从来不认为教育是“我不能把他带好”。我认为自己要一直走在前面,带着学生,比我的学生潮,在学生最爱的领域与他们顺畅交流,而非原地站着指挥学生。


就像教育专家说的,“你不知道这些,你怎么去引导他们呢?你连学生的喜欢都不知道去评价,你怎么去说服他们呢?”我非常赞同这句话。


CBR:  学生们对你的行为是什么看法?有没有学生受你的影响参与到抗疫中来?


吴悠:我的学生,黄新元,125号开始就跟我一起送药了。其实现在小孩很勇敢的,每天在冷风里骑二十多公里,还能坚持十多天跟我送药。


有一些学生知道这件事,一开始很惊讶,但也不意外,因为我平时是很高冷的人,但学生遇到大事都会来找我。在他们眼里我可能就是这样的

    

感觉学生们都很敬佩我,有的会写一些文章,包括平时很懒得写字的学生也有手写一篇作文出来,那个男生成绩不是很好,文笔也不是很好,但写的很耿直,让我觉得做这件事很有意义。

学生写给吴悠的作文电子稿

“有公安的认证,大家以后更踏实一点”

 

CBR:  关于被举报这个事情,您怎么看?


吴悠:那天其实是这样的,大概两点多的时候监察局给我打了电话,当时我还在送药,没接到,我回家吃饭的时候才看到。然后他们看了我提供的一些资料,知道我只是一个代购,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买药盈利,所以只是提醒我,说在给药的时候一定要拿别人的处方,不能没有处方乱给药,并且给了一些鼓励。其实之前我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后来过了一会儿,公安局警察到家门口来了,要我到警局配合调查,我就配合去了。盘问了五个小时左右,把有可能的罪行都进行了调查,最后没有证据,就出来了。


被举报我觉得有点想笑,也没觉得怎么样,就是挺配合的。有这么权威的机构,监察局、公安局来检验一遍。反正以后还会有,那还不如现在搞个最权威的好。作为一个公安认证,还是司法方的一个代表,让大家以后更踏实一点。
 
“人都需要一种大局观”
 
CBR:  经历过这次疫情,您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吴悠:感觉像是验证了一些东西。以前很多观念只停留在理论层面,自己亲身经历了,去证明这些观点是对的。在举报事情后,更相信人们不会丢失对真善美的追求,只是暂时忘却需要一把火来点燃。虽然有遇到一些不好的事奇怪的人,但是有一个比例的,如果世界上没几个奇怪的人那就是天堂了,绝大多数人都相信真善美的存在。可能一千条评论里只会有一两条抬杠的,这个比例让我很欣慰,让我相信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是值得奋斗的。


对于我自己,不管是当影视工作者还是当老师,我都想传播一种观念,就是人都需要一种大局观,一种更高级的观念。尤其像疾病这种,更需要同仇敌忾,大家团结一心,而不是说你做着一个东西,就只有你一个人,它是一个很讲究大局观的一个事情。


我很崇拜有大局观的人,也很鄙视自私的人,但我不是提倡一定要在岗位上牺牲的想法。另外,我也不想成为一个被大家称之为“英雄”的这么一个人,好像我一直在提供帮助,其实我更希望的是平凡人之间在互相帮助。


吴悠的学生发给他的加油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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