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获准在街头唱歌的30位年轻人

编辑 | 梁民达 徐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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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称作“城市流动的精灵”、“街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亦曾与“乞讨”“诈骗”及“秩序破坏者”等同，为管理者所整治取缔。伴随“街头文化”的复兴和城市精细化管理成为潮流，政府热情地张开双臂。当这群在街头唱歌的年轻人，把自己的梦想唱着融入城市街头，洪城夜景迷人，霓虹闪烁而更具斑斓。

“Hello，大家晚上好，欢迎来梦真的直播间。”

每晚七点，南昌“梦时代”广场的一隅，总有歌声吸引着三三两两的路人。有人点歌，有人送花，有人跟唱，还有几个年轻人提出和演唱女孩一起合唱出镜。

女孩个子娇小，长相甜美，脸上总是含着笑。她叫熊梦真，是一名全职街头艺人，粉丝称她为“梦时代一姐”。她穿着精心挑选的服饰，落落大方地和观众打趣攀谈。

熊梦真从事街头艺人的经历却远没有这么“体面”。2019年10月，熊梦真花了一万多块买来设备，正式开启路演生涯。

白天学歌、录歌，晚上到街头开直播，收入靠线上观众打赏。三小时的直播，除了演唱还得和观众互动，因为用嗓过度，一度声带严重磨损，去了医院。表演场所不固定，突然袭来的暴雨总让她狼狈不已。

▲每晚熊梦真直播时，不少市民驻足观看

城市容不下一个手机支架

街头路演是熊梦真在大学就一直考虑想做的事。她尝试过演唱直播，拿过校园歌手大赛第一名，还参加过“中国新歌声”和“校园最强音”海选。毕业后,熊梦真果断选择唱歌直播这条路，粉丝从十几个人，到去年年底积累到了5万多。

看到特地赶来现场加油的铁粉和抖音后台鼓励的私信，她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很值得。所有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除了来自城管不定时的“驱逐”。说不准什么时候，一队城管就要挤进“舞台”的中央。

有次路演，为免居民投诉，熊梦真没开外放音响，只把声卡输入直播间后清唱。城管还是走了过来，看到一个手机支架，要求熊梦真离开。换个地方，仍被物业管理人员“驱赶”。

既不制造噪音扰民，也不摆摊影响市容，偌大的南昌容不下一个支架？熊梦真不理解。“南昌小张杰”胡火斌也不理解。在红谷滩的万达金街和秋水广场，因为市民过于热情，城管、公安总是“及时”前来劝导，演出不得不中断。

事实上，我国街头艺人的处境长期以来都十分“尴尬”，普遍认为街头艺人是处于边缘甚至底层的社会群体。他们常被贴着“乞讨者”的标签，与占用公共空间、影响市容、围观群众造成城市拥堵、产生噪音扰民等相联系。几乎每个街头艺人都有过与城管“打游击”的尴尬经历。

不仅如此，街头艺人的管理主体也不明确。街头艺人不同于一般的流浪乞讨人员，因而不归民政部门管；有噪音了由环保部门管；内容是否健康积极，又归文化部门管。

因此，街头文化作为一种“草根文化”或者“亚文化”存在于大众视野当中。直到2004年，时任上海市人大代表的罗怀臻提议上海建立地方法规，允许街头艺人的表演。2014年10月25日，全国第一张“街头艺人演出证”在上海推出。

城市具有温情的象征

随着经济发展和城市精细化管理成为潮流，对街头艺人的接纳和包容更被看作是一座城市具有温情的象征。深圳、福州，成都，杭州，长沙等都市，近年来也陆续公开招募街头艺人并为他们颁发证书。

街头艺人的价值被重新审视，昔日遭到潜在歧视和驱逐的他们，有了更加美丽的称呼：“城市里流动的精灵”。

2020年9月，南昌市也行动了起来。通过整合城市街道、交通、文化阵地等资源平台，南昌市面向社会公开招募青年街头艺人，筹备常态化开展以音乐类为主的街头演出。

循着青春的气息，海选走进了南昌各大高校。共青团南昌市委副书记熊坚在抖音上看到熊梦真的短视频作品，就让工作人员联系她，推荐她报名参加招募。

抱着“试试看，发现自己和专业歌手的差距”的心态，她走上了街头艺人招募的舞台。

考核的过程包括初审和复试，复试阶段是最严格的。抽签上场，顺序表演，评委打分，经过两轮紧张的淘汰赛，和这一系列严格的考核流程之后，终于从1000多名申报者中选拔出排名在前的30组街头艺人，熊梦真就是其中之一。

2021年1月15日，在699文化产业园区b19音乐现场，熊梦真和其他29组艺人获得首批“南昌街头艺术表演证”，获得在南昌市街区、夜市等公共空间开设点位开展“洪城街艺”活动的“官方许可”。

这30组街头艺人中只有极少数是像熊梦真一样的全职街头艺人，大多数来自餐饮、汽修、房地产等各行业，街头艺术只是他们业余生活中难以割舍的爱。用“爱音乐的假兄弟”组合中小涛的话来讲，他们与“洪城街艺”中的大多数艺人一样，是“赚钱养梦”。

有了证书后，每晚开唱前，熊梦真的必需步骤是把“艺人证书”端正地摆放在人群面前，还有脖子上的身份牌也不能忘。城管的态度明显有了大的转变，语气中多了几份尊重，居民举报也越来越少了。

▲首批街头艺人颁发证书现场

让作品和城市一起出圈

团市委有关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开展“洪城街艺”活动，目的是“规范和促进南昌市街头艺术表演，形成常态化、可持续的南昌街头艺术表演模式，提升南昌城市网红度和文化氛围，丰富市民文化生活，助力‘文化之城’建设。”

“年轻”是首批街头艺人给观众最直观的印象，其中不乏高校在读学生和刚步入社会的青年，表演形式以贴近年轻人的流行歌舞为主。但他们也正琢磨着，如何更好地让作品和城市一起出圈。

一次偶然的机会，熊梦真发现用南昌话唱流行歌，别有一番韵味，还可以把南昌展示给全国的朋友。于是，她找赣语群的朋友请教每个字的发音，再试着完整唱出来。

宣传南昌话之路用熊梦真的话来说是“任重道远”。南昌话没有统一的标准，新派南昌话和老派南昌话互相不认可，甚至还有“城里”与“乡下”的方言之分，所以演唱起来较为困难。

熊梦真抖音账号上的三个置顶短视频作品都是用南昌话翻唱的，反响不错，点赞量都在3万以上。关注度最高的一首《什么是快乐星球》，点赞量达6.5万。评论区非常热闹，有人质疑她的南昌话不标准，熊梦真认为是好事，“有争议就意味着有热度”。

拉一个音响，拿一个话筒，就能完成一场路演。相比熊梦真，胡火斌的装备要轻巧的多。作为声线独特的“南昌小张杰”，2019年郑州大学毕业后回到南昌成为建筑行业的国企员工。接触路演是出于对音乐的热爱，“路演是爱音乐的一个方式”，胡火斌说。

在路演和参加“洪城街艺”活动过程中，他认识了“爱音乐的假兄弟”等不少志同道合、热爱音乐的年轻人，聚集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南昌街头文化圈。他们互相保持着联系，有时还合作路演。

目前他和街头艺人周义筹划发掘一些具有演唱实力的朋友，组建一个南昌街唱的组合，让南昌街头文化“活”起来，让城市之外的更多人知晓。

越来越多的街艺人才正在涌现。5月9日，南昌洪城街艺第二批持证艺人名单落定赛在恒茂梦时代广场举行，现场艺术表演形式涵盖音乐、器乐、非遗和民俗表演等。自此，洪城街艺人才储备量达100多名，公众表演地点也随之增加。

街头艺人褚聪预测，南昌街头文化可能会在五年内兴起，成为走向全国的一张名片。当这群在街头唱歌的年轻人，把自己的梦想唱着融入城市的街头，这座城市的夜景迷人，霓虹闪烁而更具斑斓。